第八十七章 风云起之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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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过了,四更钟后,竹舍里听到动静声,有人来报夜风:传太子可能秘密出宫。
太子秘密出宫必然会联络北营,太子即便不信慕长安,也会对孤苏郁深信不疑,若太子真心存异心,那么此趟也一定是暗中谋划去了。
慕国公府为了慕氏一族,又岂能不帮太子?
几个想法突然冒出,夜风愕然从床榻上坐起,即便只是一个没有被证实的传闻,他也谨小慎微着,他没有筹码,容不得他大意。
“传书莫氏主,准备就绪,静候命令。”他沉声道,他想若不是自己神经兮兮了,就是将要被这时局逼疯了,似乎是回不来头了,任何一步都马虎不得……
那黑衣人授了命正要走,却听到主子道:
“宫里如何了?”
那人明白主子说得是那几个血谏的大臣,虽说是闹了闹了,可圣上那里……没传出什么反应来,一时间也拿捏不准圣上的意思。
“等等,你托人去御医苑问问。”夜风对前头寡月说的话还是上了心,也不管寡月是如何得的,心想卿夜阙身体有恙也不是坏事,但他私心不想他就这么死了……
“是。”黑衣人不懂,只晓得领命。
黑衣人一走,夜风心里头更烦了些儿,在房里兜兜转转起来,这春节愈加临近,他的心止不住的惶恐,相信也有人同他一样的不安吧。
·
太子离宫的消息也传到了安雨翎那里,他微眯着眼沉凝了一瞬,一旁执笔着墨的女子顿感不妙,愣了片刻,朝他盈盈一望。
安雨翎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也朝她望去。
“小凰儿……”他柔声唤,“这几日这宫里禁足,那宫里闹腾,怪烦的,我明日一早便命人将你送到城南我的府宅去住上几日。”
司幽凰听到大哥的话语虽说的柔和,却没有同她商量之意。
他美丽却带着一丝阴鸷光感的凤目落在她身上,她猛地低下头去,手中小叶笔一抖,纸张上最末的簪花小字拉出一道墨痕来,她颤声道:“是,大哥……”
犹记得,那时候大哥同她说过的,别猜他们的心思,是时候知道的时候,自然会晓得……
安雨翎目光柔和下来,颔首,柔声道:“我府宅上有一温泉池子,当初买时听说是自然泉眼,天地之精华对人身体好,尤其是女子泡了有驻容养颜之功……”他说得清浅无比,只是一双凤目落在司幽凰身上,让她觉得不安。
“本是想下次出宫带你去的,可这年休三日马上要到了,我是出不得宫了的,便让人送你去玩吧。”安雨翎如是说道,见司幽凰正要开口,他忙道,“放心,你二哥会去陪你过年的。他未成家,这点你不必担心。”
司幽凰觉得鼻头微酸,大哥不是说过要同她一起过春节的吗?为何要食言了?大哥舍得这样让她出宫?
事实证明她的大哥是舍得的,次日的宫门口就有车将她接走,她泪眼婆娑的凝着大哥,本想着这一路她都要忧心忡忡了,却不料一上车便是昏昏欲睡起来……
司幽凰不知道,她将一走,宫里就有消息传了出来,这消息倒是将长安城搅了个人心惶惶。
贵妃薨后,夜帝思念成疾,加之隆冬受寒,而今已是病危……
早些年传夜帝安于享乐,酒色掏空身子,安雨翎知晓这“酒”卿夜阙没有少沾,只是这“色”还说不上,只是夜帝的身子他很清楚,说好不好,说不好也算不全是……
至于近日夜帝思念成疾,恐怕也只有他知晓不是为了那什么将薨的皇贵妃,而是另有其人……
命人将这消息传出去后,安雨翎唤来宫中三司总管,假借圣谕,命人严守漱玉宫,只命心腹御医进出圣寝。
安雨翎此举无疑是在给拥护太子的一党制造机会。
果然巳时还未过圣上病危之消息于长安城中愈传愈烈,最终甚至演变到了皇位继承上。
如此一来多方蠢蠢欲动,连初联系上孤苏郁的卿灏亦是按捺不住,托人探得宫中消息,得知漱玉宫宫门紧锁,宫人神情低弥,唯有御医院几位大人进进出出,卿灏闻言心下一紧,一句“天助我也”初初浮上心头,那掩藏在心底的酸涩感也如暗潮般涌来,再怎么地,那人也是他的父皇啊!
真的到了举兵亲临,万劫不复的境地了吗?“我父要废我,他容不得我这个太子了!”他同身后一身阴寒之气的绝美少年说道。
那人目光一转,看不清眼中情绪,末了,只浅浅道了一句:“苏郁但听太子吩咐。”
卿灏瞳孔放大了一瞬,许久他才道了一句:“苏郁……你便是,太乖顺了些儿……”
这话孤苏郁说不理解也隐约理解,这时的太子想听人明谏,或者太子想要有人唤他回头是岸,他终究是做不到与自己父亲倒戈相向吧。
孤苏郁低垂下头,不答话,他心头不安着,却又无法拒绝主子的命令,就像他的人生之中从不计较成败,若是败了再重来便是……就像是他养在笼中的鸟飞了,再追回来便是,若是她不肯,他再换一种方法将她弄回来,她要对他温柔的主人,要给她自由的主人,那他便慢慢的去改变就是……
他不计成败,他锲而不舍,却不是唯唯诺诺。所以他心底对太子那“乖顺”二字反感着……
他重复道:“末将听候太子吩咐。”
“找个理由,即刻带你手下兵马包围皇宫。”许久,卿泓才长叹了一声,他想即便是他的舅舅们也不会反对,如今他地位危在旦夕,他是慕氏的支柱,慕氏不会让他失势的。
“是。”孤苏郁得了令立马着手去办。
今圣龙体抱恙,年关已至,恐人危及圣上之安危,故孤苏郁领八千铁骑包围皇宫。
不过是个由头罢了,这一来却是打草惊蛇给众人提了醒。
保护圣上安危,要长安北营八千铁骑来保护?那些禁军都是白吃饭的?
这一来璃王这边也得了消息,内心怔忡,知道是虽说是年关至了,长安却不见得太平了。
·
大雍谢国公府
“不行,父兄你们不能这么做!”粉色衣袍的少女凝着面前的两人说道,她胸前起伏着,似乎是已经争执许久了。
家姐来信,加之如今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夜帝病危要废太子,似有另立之意。
“光婵儿,你还不明白吗?”兄长同她苦口婆心道。
明白什么?不明白什么?璃王卿泓不喜欢她?不要她?逃出了“牢笼”,都不屑于同旁人一提吗?
对,她谢光婵在璃王眼中如同过路人,即便是制造出来的交集同没有又有何区别?
“光婵儿不想让他死,父兄怜悯大姊,却不愿怜悯光婵儿吗?父兄们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要帮太子,可又有没有想过将来太子登极,转过头来他会不会对付我们谢家?”
“小妹糊涂甚矣!”她兄长上前一步嘶吼道,“若是太子败了,三皇子御极,你焉知璃王不会对付谢家?”
谢光婵骇了一下,下一刻却是泪眼朦胧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璃王敬重丞相,璃王不会对付谢家,唯太子不同,太子之心思又岂是我们能料的?即便是太子登极,我大姊也做不了皇后啊!太子他能搬倒郎氏吗?!”
谢光婵话还未说完嗷嗷大哭起来。
“你们都说我糊涂,你们就怎生这么糊涂?夜帝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岂不是就是好让太子兴兵,众人亦随着兴兵了?……”
谢光婵语无伦次的说着,可是这一句一出倒是让谢氏父子两人骇个不轻。
“爹……”谢二郎凝着父亲唤了一声,神情有些异样,“我谢家一无兵马,二无钱财,能帮到太子的不过是日后太子御极,爹和大叔(谢赟)在众臣面前正个名,我觉得小妹言之有理,这水还不清浑浊,不若暂且静观其变……”
这二人本已俱穿朝服,就等着往宫门而去了,因谢光婵这么一闹倒是定下神来,这水也的确不清浑浊,谢家一无兵马,二无钱财,这是实情,他们即便沾着姻亲,这么殷切作甚?
·
这一波一波的消息突然而至,坐立不安的人太多了。
萧槿这一段时日也不见多活动,自从靳南衣的婚事传出后,她便也低沉了许多。
消息传来时,她思及自己私见夜帝已是四日前的事了,那时的夜帝虽说可见憔悴,也不至于病危至死?如何短短几日就传出这样的消息来?
还有孤苏郁竟斗胆派八千铁骑包围皇城,是谁借他的胆子?这不言而喻,是太子所下命令。
太子卿灏他是等不及了,想要逼宫吗?
她心中顿觉不妥,当日午时一过便命心腹拿着鱼符金牌去请见司天监管事,私见夜帝。
可等了半个时辰,心腹回来了,传了话,那司天监管事这几日也不得见到夜帝,如今这圣寝之内的管事都是司礼监安总管的人!
萧槿闻之大骇,心道是那安雨翎算来算去竟是太子的人?
她心中惊惧,想到那道圣旨……夜帝处处为那安雨翎考虑,却不见豺狼虎豹养在身边?
若说她对夜帝,不见得是全心全意相帮,却也不会想到加害夜帝,她感他知遇之恩,又怜他众叛亲离,孤途寡助……
即便今圣往日拿萧府相要,却也不见他真心害了萧氏一族。
萧槿明知如今形势之严峻,倒头来竟生出一股子苍凉感受,夜帝一身并不光彩,人至中年却要被亲生子逼宫吗?
太子如此?璃王卿泓那处,又是如何想的?
萧槿坐立不安,心一横,换上男装,拿了一件斗篷,竟是深夜出门去。她心里矛盾纠结,助夜帝让她再重返被要挟的宿命?助太子让他弑父登极,置万民于水火,再生杀伐吗?
若是问她赞同谁,她倒是赞同璃王卿泓,论心思璃王卿泓并非仁厚无害之辈,论伎俩看似漏洞可寻,可又无法否认璃王每一步都能在万人虎视眈眈之中达到成效,这是站在璃王的角度的难处,他本是举步维艰,却依旧顽强的反抗着,这样盘根错节的朝堂之中,他费尽心思,绞尽脑汁,璃王的胆识不是三言两语能全全概括的……可终究是命运弄人,天妒英才,他的一生都定格在了轮椅上。
在以往多年中,她隐约可以感受到,夜帝看璃王的眼神,也许不是旁人理解的厌恶,或者只是深深的无可奈何罢了,毕竟是他的骨血,这一世就这么毁了。
爱之深才会责之切,曾经的夜帝对璃王也是寄予厚望的吧……
某种程度上,萧槿做不到背叛圣主,至少她为人臣子,必要的是忠心。
她不负夜帝,不负天下,便得负她自己……这些年她耽溺于朝堂,耗尽青春,至今未嫁,无疑是件憾事。
她深爱着的人,不屑于凝她一眼,这让她无比的受伤。
她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她想到的地方。
栖身上前,她轻轻叩门,未及三声,就听见门那头的脚步声。
那开门人凝了她一眼后,恭敬道:“公子在屋内等候多时了。”
萧槿讶然,他怎知她一定会来找他?
跟着小厮入内,走过抄手游廊,再至昏暗房室,那青衫儒雅的男子坐在高座上,一脸的慵懒神色。
“大人上座。”那男子好不魅惑地轻唤了一声。
萧槿眉头一皱,在他手边高几旁的木椅上坐下。
“段大人。”她轻唤一声,低下头去,“你怎知我会来找你?”
“我当然知道……”他凑近了些儿,带着意味复杂的拖音,“大人寂寞难耐,找本官排解来了……”
“你!”萧槿猛然抬头望向段逢春,一张美丽的脸,带着羞恼的红色,“想不到段大人竟是这般放浪之人!”
“萧大人想不到的多着呢,比如……”他顿了下又道,“我只对你一人放浪。”
他离得她那么近近到可以瞧见她鼻翼的煽动,还有睫毛的颤动,他将她的惊慌都收于眼底,他就是想看着京城的第一美人,如落入手中的蝴蝶一般,他可以将钉子穿过她五彩缤纷的羽翼,死死地钉在墙上……
萧槿只觉得心跳加快,到最后那心脏就要跳出胸腔一般,这种强烈的感受她似乎……没有体会过……
以往凝视着靳南衣她会心动,她将他的每一份答卷都背到滚瓜烂熟,她以为那就是爱,是少女的情愫……
“怎么样喜欢上我了?”他睿智的眼捕捉到少女灵眸里的惶恐,他勾唇恶意的说道,就同一个情场老手,她在他面前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登徒子!”萧槿唾了一口。
“登徒子吗?”他话语里带着一丝伤感,也许是伤感……凝视着萧槿的目光移开了,他沉着嗓子问道,“大人是来问段家的立场的吧?”
他语气平常就同谈论着今日的天气一般,这般从容,丝毫不曾意识到自己说得话题本是犯了忌讳。
萧槿没有料到他如此直言不讳,就像他这个人她一直看不透一般,但有一点她清楚,段逢春想要攀附萧家,于是要讨好她。
站在段逢春的立场,朝中可供他婚配的适龄女子很多,他又何苦找一个小他不了多少的萧槿?
当然,段逢春也自有他的理由。
他从座椅上站起,看着窗外残云遮月,风起云涌,就如同现在的形势一般,是不是到了一切重新洗牌的时候了?
每当这个时候,每一个世族无疑都是惶恐的,稍有差池就是一族人皆丧命,站错了队,便只有一个“死”字。
可萧氏不同,从南北朝,至大祁,再至大雍,为萧氏一族屹立不倒,朝代更迭,阴氏一族血脉尽断,王氏退居商海,无数的姓氏淹没了,萧氏仍在……
他一直明白,若想长久,他需要萧氏。
许久,他叹道:“我等了三日,你还是来寻我了。”
他话音将落,萧槿,猛地抬眼望向他……
一袭青衫,显得沉着又俊雅。
“再等等吧,萧大人。”回过头来,他轻笑道。
短短一语,却似给她指明了路迹,那一瞬她的心仿佛被那笑烙了一下。她知道他不是喜欢她的,却不吝啬他的微笑,比起那个少年,他似乎要有人情味许多,可是她知道,他不爱她,他也有野心……他想要的恐怕只是大雍萧府罢了。
事实证明,事到临头太子卿灏能信的还是只有母舅家,即便是出了宫,头一个见的是心腹,次一个便上了慕国公府,再怎么他表兄手上还握着长安十万兵马!即便是得听今圣吩咐才得调动,但那是真真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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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短暂的平静不过持续了两日,后来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照着某些人的轨迹照走不误。
顾九一直记得那一夜洛阳城的烟火。
春节,子夜的时候,她坐在窗前看着满天的烟火,心中无疑是震撼的,时空迥异,烟火有情,再缓缓绽放之时,让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只是慕七终究是食言了,她一个人守着一大桌子的菜,一边想着此刻的寡月过得如何,小易可是将她新酿的梅子酒开了泥封,还有卫箕腊月里腌制的腊鹅,今日也应该是下了锅吧,宁远的性对联是不是写好了已经贴了出来,小朱红说好了给她绣的臂帛做好了没有……她想象着,只是一瞬间浓浓的酸涩涌上心头,又分出一股涌上鼻尖,鼻头的酸涩刺激了她的泪腺,眼泪就要呼之欲出的时候,她瞧见萧肃抱着一大摞东西进来。
“九姑娘这是七爷给你备的新年礼。”笑肃笑着说道。
顾九瞅着那一大摞东西,将慕七在心里骂了个翻来覆去……
果然慕七一直做着一些食言的事……
也许只有长安城中的人,才知道今夜有多么不平静。
分明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可是……
年夜,长安城大道上燃烧着篝火,不是偶尔,是每隔上一会儿就有急促的骏马奔驰而过,不知是三五里,还是两三里就能听到刀剑相触的厮杀声。
住户的房门紧闭,阖家躲在一处,耳边是屋外街道上的厮杀声,也不知已杀了多久了,反正他们的神经都要崩溃了!
近城门处传来令人战栗的叫嚣,也不知那长安城门外来了多少兵马!
只能听见那漫天肃杀铿锵的嘶吼声,或许远在咸阳都能听到。
也不知这兵马是谁的,来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想干上一架,打过了又吼叫着要开城门。
明理的心里只道是:宫变了,跟着的不晓得是不是朝代的更迭,山河易主……
反正,他们平头百姓,不管这江山倒头来是谁的,只求有口饭吃……
·
正月初一。
没有改元,没有新皇登基,也不奇怪。
昨夜提刀进殿的大雍太子,一身战甲器宇轩昂入寂静的玉漱宫。
他进去时只瞅见一个宫中管事,宫人与御医都退下了,他心中便已认定了夜帝病危,怎料那青年从龙床上坐起,直吼了一声:“孽子!——”
这一声倒是叫殿外随之入殿的大臣们都听了去。
之后,他看到了一张妖冶的容颜。
“请问太子殿下,深夜提刀进殿,是何意?”他面上带着妖冶的笑意,问的云淡风轻。
绯红战袍,金丝战甲的太子凝着安雨翎,凤眸顿时阴寒。
“是你……”他顿觉自己成了瓮中之鳖,中了这人的伎俩!
“安雨翎,是你!”他利指指着他,目光鲜红嗜血。
“传圣上口谕,太子无德,废!——”
安雨翎轻声说道,他站在金殿之中,声音铿锵,是想让殿外的人都听到。他从容不迫的绕过卿泓朝外头走去,沉声道:“圣上无恙,太子被废,尔等?”
他话音未落已有人开始退缩。
“安雨翎我父要废我,必先杀了你!”说着太子卿灏已然拔剑。
安雨翎踏地轻盈避开,似乎伸手一指远方道:“太子你看……”
他指着那处,唇边带着妖冶的笑意。
那黑夜宫门篝火处,黑压压的人马已黑云压城之势态而来。
那为首着大摇着旌旗,那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字。
在听到厮杀声的时候,寝宫之中的夜帝已从床榻上爬起,他走至殿门前凝着那旌旗上的大字,一股无边无穷的愤恨涌上心头。
那旌旗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辰”字。
似乎是一瞬之间夜帝以袖卷起一旁一个侍卫的剑,想要指向安雨翎:“孽畜!朕待你不薄何以这般对朕!朕要杀了你!”
安雨翎眉目黯淡了一瞬,只是浅浅道了一句:“圣上,一切只是你的主观臆断罢了,我从未承认我是咸阳安氏独子,安雨翎。”
当愤恨要蒙蔽帝王的心智的时候,安雨翎已然避开,从他身后闪身上前无数的黑衣死士。
在这混乱之中,只听到一声“护驾——”
这一场厮杀无疑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璃王卿泓已保护今圣与三皇子亦是连夜兴兵对抗,其实保护也不过是璃王的一个由头罢了,他早在两日前已暗中将三皇子转移。
这一年的长安,在辞旧迎新之际,是已无数人的鲜血来祭奠的。
这长安城杀了三天三夜,东门放火,西门围剿,当街只要看到旌旗装束不一样的便是手起刀落,此起彼伏一战不休。
这三方势力无一方示弱。
这一开打,那些世家们都找军营庇佑,携家拖口的上军营去避难,也省得自己落入他人手中给府上添了麻烦。
现而今太子被废的消息已是传出来了,无疑多数人都往璃王这边靠,毕竟再拥护太子已不是正统了,一时间给璃王递暗信的不知几多,都言归附,求庇妻儿。
但如今皇宫被突然冒出的“辰王世子”的军队控制,即便是夜帝是生是死也不得而知。
卿泓将手中的折子放下,未偏头说道:“慕长安那里是什么态度?”
青衣上前抱拳道:“护国将军说,他只认圣旨,谁也不认!”
听到青衣回禀“护国将军”卿泓便知桓青衣对慕长安的态度。
慕长安能力拒父兄姑母表弟,也难得是个迥异的……
其实平心而论,慕家的确是不一般的世族。
圣旨吗?
相信今圣,即便是想改立新人也无从落笔了,卿夜阙一生树敌太多……
还有那辰王世子,倒是让他讶得不轻,这么多年的隐忍,岂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也不知有没有忍出内伤来。
“王爷,七公子到了。”青衣通报了一声,目光有些闪烁。
慕七来,只有短短的两句:“今夜兴兵再战,逼退太子。”
那一夜,莫名的默契,辰王世子莫名的配合,连同慕七所带的人马先逼退了太子,太子一逃出城,这长安城中的消息,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长安之地藏龙卧虎,本就不是稀奇事了,如今看着算是太子失势,那隐忍十几载的辰王世子占据皇宫,璃王卿泓得众人相助,与之抗衡,要营救出夜帝还有慕后、太子妃、谢妃等人。
又抗衡了三日,本来兵力不足的璃王一党元气大伤,慕长安隔岸观火,按兵不动。
“他连他姑母的命都不在乎,这人也是个狠的。”慕七轻嗤了一声。
“也许他只是料定了司岳人与安雨翎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杀了妇人,便是无颜面立足了。”卿泓解释道。
“太子一党定会卷土重来,不怕是那慕长安表面道貌岸然而是在暗中给太子党羽寻找时机!”慕七再道。
卿泓顿了一下,似是沉默了片刻又道:“六皇子如何了?”
慕七闻言红了脸,他的动作瞒不过卿泓。在趁乱的时候,他便带着卿泓给的狸门地图,将六哥救出。
“卿泓,原谅我,我停留在长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慕七柔声道。
卿泓不语,心却痛了一下。
“报——”
一声急促地通报声传来:“禀王爷,城门外出现一股来历不明的势力!”
什么?
二人愕然望向那通传之人。
“什么叫来历不明?”慕七皱眉问道。
“回七公子,那股人势力庞大,却着常服,不知是谁的势力。”那人忙解释道。
·
玉漱宫
“咸阳安氏独子死在了进宫门之前!”
“这皇位我不在乎,我只是想让你尝尝众叛亲离的切肤之痛!”
“我父亲是辰王,我是辰王长子,不是你主观臆断的儿子!”
“……”
这一句一句锥心的话语,自脑海里闪过,那帝王仿若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所有的话都抵不上一句他与尺素的孩子已经死掉的事实,有温热的东西滑过脸颊,他神智有些恍惚,似是看到了漫天梨花之中,那一身雪衣的女子,坐在梨树之下,素手拨弄丝弦的场景……
“你要什么?”卿夜阙沙哑地开口。
卿夜翎凝视着帝王,缓缓地开口:“和那夜的一样。”
那夜……他提及了,卿夜阙也自然是想到了那夜,他说过的燕南燕北,辰王昔时的封邑。
“好。”夜帝浅淡道,没有想什么就要落笔。
“慢着。”卿夜翎上前道,“写我二弟的名字,卿岳人。”
夜帝仿若一夜之间沉默了很多,他遂他的意,写好圣旨,盖章。他想,即便是这一刻别人要他的皇位他也会拱手与人的。
他逼死了尺素的时候,他就想他还有与尺素唯一的骨血,如今却得知他唯一的骨血已死在了多年以前……
思及此,他泪眼模糊了,他用心保护,费尽思量想关爱的,竟是只前朝的豺狼虎豹,笑话……天大的笑话。
卿夜翎接过圣旨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入殿,朝他拱手道:“主子,有自称是明帝贤妃之子的人兴兵了!如今正朝皇宫而来呢!”
卿夜翎无疑是讶了一下,他高傲的下巴一低,偏头瞧向同样惊惧地夜帝,浅淡道:“索你命的人来了。”
他唇边的笑,妖冶至极。来得好,他不想杀了卿夜阙,却也不想看着他活着,既然如此由人代劳吧。
卿夜阙听后轻闭了眉目。
夜风与寡月在蛰伏了数日之后,终于决定揭竿而起,从牡丹台率着军队直入皇宫,他二人心中紧张而又激动着,早已知成败再此一举了,成人成鬼,只有一次机会。
安雨翎回望榻上的夜帝,笑道:“想来圣上也是想见他的,我命岳人撤兵,现今就退回燕地,接下来就交给你们兄弟二人了。”
安雨翎轻笑,他一生的执念就要达成了,不要皇位,他深知长安,他与岳人都不想呆,回燕地,回他魂牵梦萦的地方去,便足够了。
夜风与寡月同入宫门,却见宫门打开,当即勒了马缰,恐防有诈!
这时候却见一马车向他们行驶而来,这方剑拔弩张,那马车上车帘被挑起,那人却朝着他轻笑:“怀悯王,我与兄弟回故里,能否行个方便?”
怀悯王是卿夜阙给他的谥封,就是刻在碑上的头衔。夜风眉头紧皱,不知这辰王两子搞什么鬼?
“你们?……”他终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怀悯王爷,你要见的人在玉漱宫,我兄弟二人回故里,发誓永不入长安。”卿夜翎笑道。
夜风凝视一眼寡月,寡月点点头。
夜风不解,安雨翎为何认定他说他是先帝遗孤就一定是,或许这二人只是想夺回自己的东西,看着卿夜阙如何落迫,而别无他意了……
夜风突然觉得,这样的结果来的不真实,总觉得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中,有他察觉不到的激流涌动。若不在安雨翎处,不在司岳人处,究竟在哪里?他忽略了谁?
寡月唤了他一声,示意夜风回过神来。
今日,风和日丽,他二人骑着马直向正中门而去。
在正中门,二人不约而同了弃马。
他们走在正中门至漱玉宫的路上,仿若时光穿梭,回到无数年前。
有青鸾台梨树下那一身雪衣的抚琴女子;
还有黄昏日落亭泥小筑下翩跹的少年和美丽如江南烟雨一般的女子;
有从正中门走至乾元殿一身火红的衣裙,艳俗的色彩,却将那曼妙的身子衬托的高贵雍容……
还有那玉漱台上,一身清俊白衣拔剑而舞的清俊男子,他容颜并不绝美,一身傲骨,恣意风流让多少世家女子倾了芳心……
有掌灯的宫女,有随母出行的世家嫡女,有自觉卑贱的世家庶女,还有丧父丧母的靳氏独女……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易流。走过岁月,淌过流年……
紫藤娉婷,帝花争艳,榴花似火,寒梅傲雪……
前朝恩怨,命运纠缠,刀光剑影,伤了谁的年少。
他二人没有回头,记忆涌上心头的时候,也许会泪眼模糊,只是这一刻等得终究太久了。
玉漱宫前,宫人们都已散了,这里空无一人,只有近乎歪倒的大门,还有一个年迈的老太监。
那老太监见夜风与寡月并排而至,那苍老的眼一瞬放大,目光久久地落在他二人身上,回不过神来。那句“小主”在一瞬间呼之欲出……
他二人很是默契地看都未看那老太监一眼,直朝玉漱宫正殿走去,他们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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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下次开文绝对不这么折磨我自己了…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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