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夏，是你的谎言（四）

8楼b座的实验室还是从前的样子。

        大二下半学期伊始，苏晓茴拿着班长发下来的实验室安排表会心一笑，205室，连座位号都没有变。

        自然，她也不忘留心蔚在的实验室。

        c座，206室。

        恰巧与她的实验室隔窗相望。

        苏晓茴不免吃惊，如果从前他的实验室就在那里，那么她怎么会到毕业时才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夜深人静，她在实验室挑灯夜战时，夏日午后，她站在窗前向外眺望时，她怎么从未看到过他的身影？如果，她是说如果，某年某月的某天，她透过那两扇小小的玻璃窗，在另外一间实验室里看到了他的身影，他们之间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晓茴，傻笑什么？你不是说要回家的么？天色都暗了，你还不动身？”

        陆瑶栀与苏晓茴分到了一个实验室，她指了指苏晓茴脚下的大包小包，如是说到。

        苏晓茴回神，往窗外望去，果然，夕阳西下，她看看实验室墙上挂着的石英表，心中暗叫不好，她早就和蔚在约好了6点在楼下碰面，眼下，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

        她手忙脚乱的将桌上的东西随便收收，拔腿就跑，才跑出没两步便被陆瑶栀叫住了。

        “晓茴，你的手机！”

        苏晓茴风风火火的下了楼，连磕带碰的。

        温蕊那死丫头是不是给自己施了什么法？怎么她越来越像温蕊了？这样冒冒失失的。

        彼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温姑娘狠狠的打了两个打喷嚏，把面前*风为她准备的生日蛋糕喷了个面目全非。温姑娘揉着鼻子想，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敢在她背后骂她？

        “蔚在，你是不是傻啊？就这么干等，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苏晓茴远远就看见了蔚在的背影，她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身后，皱着眉头问他。

        蔚在接过她的大包小包，笑说手机没电了。

        “那你站在楼下嚎我一嗓子也行啊！”

        “我可没你那魔音穿耳的能耐。”

        男人的手与女人的果然差很多，方才她手脚并用才能拎起的这些东西，蔚在一只手就搞定了，然后，他空着的那只手自然而然的找到了主人。手掌被他牵起的那一刻，苏晓茴不由得面上一红，反观蔚在，他倒是适应的很，没有半点不自在。

        “喂……”苏晓茴带着点羞涩，微微低头，“你怎么这么不害臊啊。”

        听她这么说，蔚在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她，好笑道：“苏晓茴，你这是在骂我呢？”

        “不是不是，我没骂你，”苏晓茴咬咬嘴唇，“我就是觉得你牵女孩儿手也牵的忒熟练了……”

        他还以为她在别扭什么，原来……她真的是从十年后来的，拥有二十五岁灵魂的女人么？可他怎么觉得她是从上个世纪来的不谙世事的少女呢？

        “哈，”蔚在笑出了声，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一点，“我熟练不熟练你应该最清楚啊，我的初吻是你，初恋也是你，如果我没猜错，大概在不久的将来，初夜，也会是你。”

        蔚在凑近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可这一举动却让纯洁如斯的苏晓茴同学瞬间失了魂。

        这，这，这，这人是谁？

        苏晓茴的脸更红了，她将头低到更低，嘟嘟囔囔着送给蔚爷一句“大色狼”，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任她口中的那只“大色狼”抓着她的手，往车站的方向去了。

        下班高峰期，人自然多得很，好在a大算是始发的几站，他们上车时人还不算多，是以两人很轻易的占据了公交电视后旁的拐角，免于陷在人群之中做沙丁鱼。

        不过，这个有利地形还有一个坏处，那就是……

        “要想生一个健康的宝宝，孕前检查非常重要。众所周知，健康宝宝首先必须是健康的精子和卵子结合的结晶。因此男士孕前检查和女士一样重要。从医学和社会学观点看来，女性最佳婚育年龄为23到25岁。有调查显示，儿童中智力和体质最好者，其父亲的生育年龄为28岁左右，母亲的生育年龄为25岁左右。可以说，生育年龄选择在25到28岁是符合优生观点的。男女生育的优化年龄组合应是前者比后者大7岁左右为宜。父亲年龄大，智力相对成熟，遗传给下一代的‘密码’更多些；母亲年纪轻，生命力旺盛，会给胎儿创造一个更良好的孕育环境，有利于胎儿发育生长，所以这种‘优化组合’生育的后代易出‘天才’……”

        “苏晓茴，你多大了？”

        蔚在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苏晓茴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啊”了一声，看向蔚在，说：“我？我快二十了啊。”

        就见蔚在摇着脑袋，做沉思状，特别认真道：“看来我们是没办法做到男比女大7岁这回事了，不过没关系，就算不符合这个条件我们也能生出天才来，你觉得呢？”

        苏晓茴觉得，蔚在一定是被外星人拐跑了。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附上了蔚在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

        不对啊，怎么她的体温会比他的还高呢？

        于是，我们的苏同学再次恼羞成怒，她在心中咒骂着：这公交电视怎么什么都播啊！

        打开车窗，凉风吹过她的头顶，才没让她脑袋一热，把那电视给砸烂了吃下去。

        “现在为大家播报本市的今日新闻，日前，本市某黑社会性质组织头目被警方抓获，警方初步怀疑，他与某国际犯罪组织有密切联系，进行多种非法勾当，有知情者称，一年之前有林姓警官曾在此头目身边进行卧底工作，最后不幸遇难……”

        “晓茴？”

        “干嘛？”

        “你到站了。”

        “……”

        苏晓茴大包小包的站在家门口，翻着钥匙。

        本来蔚在是想送她回家的，可是他俩反应太慢，苏晓茴只来得及一个人挤到下车口，那俩包还是蔚在从窗户里递给她的，车开走时蔚在探出了身子，冲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要她安全到家后记得给他打个电话，苏晓茴点头，依依惜别似的向他挥了挥手。

        回想起自己的那副样子苏晓茴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在心中暗想：苏晓茴，你当你在演电视剧啊？

        门刚开了一条缝，苏晓茴就听到了一个说不上太喜欢的声音，等她进了屋，看清了沙发上坐着的那两位，心唰的凉了半截。

        “呦，晓茴回来了呀，我正和你妈妈说你呢，学校的学业忙吧？这孩子，愣着干嘛啊，快过来坐啊。”

        苏晓茴干干的笑了两声，换好了拖鞋，不大情愿的进了客厅，冲里面端坐着的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心说您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呵呵，呵呵，大舅妈，您来了。”

        说起她的这位大舅妈，那可真是个角儿，不是说她戏好，主要是她有着能把自家日子过成一出活脱脱八点档的好本事。

        本来苏晓茴的大舅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一家人虽说算不上多有钱，但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可自打苏晓茴的外公病逝之后，这位大舅妈便再也闲不住了，每逢家庭聚会必会在老太太面前哭穷，苏妈妈和其他的兄弟姐妹面上不说，心里却清楚的很，她这是在打着家产的主意呢，再加上苏晓茴的大舅是个闷葫芦，耳根子又软的很，实在是管不住这位大舅妈。

        今天在老太太面前说说这家，明天在老太太面前说说那家，最后老太太嫌她太烦，临终时干脆把家产尽数捐给了慈善机构来换这位大舅妈的一个消停。事实证明，此举确实有用，可这个时候，苏晓茴的这位大舅妈已经在嚼舌根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了。

        知道苏晓茴不怎么待见眼前这位，苏妈妈借口让苏晓茴帮忙洗苹果将苏晓茴拉到了厨房，说：“你表姐订婚了，你大舅妈是来送请帖的，据说对方是个有财有势的，等会儿免不了要说上一说，你可得沉住气，不愿意听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别让你大舅妈下不来台知道不？”

        敢情，是来显摆的。

        苏晓茴心中冷哼，等着吧，一会儿她指不定要怎么攻击自己“虚无”的感情生活呢。

        她端着一大盆苹果跟在苏妈妈身后走了出来，还没坐稳，那大舅妈就开口了。

        “晓茴啊，多大了？有二十了吧？还没男朋友呢？”

        苏晓茴陪笑，递上一个苹果，回说：“没，还没呢。”

        “那你得赶快抓紧啊，看看我家小雨，比你大不了多少，都订婚了呢。”

        苏晓茴继续陪笑，说：“嘿嘿，我怎么能跟小雨姐姐比啊，我还小呢，我得积极响应国家政策，晚婚晚育，少生优生，而且，我刚上大学，结婚啥的还真有点儿远。”

        “远什么啊，晓茴，你姐夫认识不少有钱人，诺，你看，”大舅妈拿出手机，想给苏晓茴看照片，十根手指上带了七枚戒指，那叫一个金碧辉煌，险些亮瞎苏晓茴的眼，“这个是你姐夫，旁边这几个人都有钱的很，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为了表示自己的礼貌，苏晓茴还真一个个的都仔细看了，然后，她更加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这哥几个就和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清一色的大金戒指大金链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开金铺的合伙人呢。

        见苏晓茴不说话，那大舅妈以为她是被照片上这几位的派头吓到了，于是，沾沾自喜道：“女孩子嘛，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关键还是得嫁得好。”

        苏晓茴狠狠打了个寒颤，笑的更干了。

        “舅妈，我妈说了，女人吧年轻的时候还能靠脸蛋，老了那就得靠内涵，我没小雨姐姐好看，这辈子都靠不上脸蛋，可不得将勤补拙，趁着年轻狠狠的补补自己的内涵，省的到时候没人要么，呀，瞧我，都忘了正事儿了，刚才有个同学送我回来，说好了到家给他打电话的，跟您一聊就给忘了，我回屋去打个电话，您吃苹果，别客气，特甜。”

        临进房间时，苏晓茴回头看了看一直笑眯眯的表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这表姐比她大不了两岁，本来学习成绩不错，可是高考时发挥失常，本来应该补习一年再考一次的，可是她那位大舅妈死活不让表姐再学一年，说那是在浪费青春，之后就把她安排进了一个数不上名的专科，自那以后，就开始了各种结识土豪的活动，表姐曾说她想在中学里做一名语文老师，如今……人生的路说变就变了。

        可看到表姐发自肺腑的开心，苏晓茴转念又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自己觉得好那便好吧。

        躺在床上，她笑着同蔚在说她家来了个土豪亲戚，要给她介绍对象，蔚在也笑，问她：“你就没有告诉他们你有男朋友了？”

        “我没事跟他们争那口闲气干嘛，我要是跟他们说有男朋友他们指不定要怎么三堂会审呢，尤其是我妈。”

        蔚在换了个手拿电话：“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去见见你爸妈，告诉他们他家的闺女已经有主了，所以还是不要惦记别人了。”

        苏晓茴大惊：“你疯了，这么直接？”

        “那我们就来个委婉的？”他打开门，将书包放下，从包里拿出一台相机，左看右看，“你看生米煮成熟饭这个主意怎么样？”

        生米……做成熟饭……

        苏晓茴忽然想起了今天在公交上看的那个孕前准备的广告，瞬间脸红。

        她下意识的小声嘟囔：“你先把身体练好了再说吧。”

        “你说什么？”

        天，她说了什么？！

        苏晓茴羞恼极了，对着电话大喊一声：“我说，你想得美，大色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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