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长宁，霜天

冲进屋内的陈安一眼就看到这惊悚的一幕，伊利萨半身的血，捂着伤口跪坐在地上，低着头，轻微地颤抖，而行凶的谢明远站在他身前，冷漠地俯视着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相当奇特的剑，血顺着笔直凌厉的剑锋缓缓流下，在静悄悄的屋子里，甚至能听得到血液掉落在地板上的轻微声响——

        “谢遥你他妈给老子住手啊啊啊——”陈安当即吓得暴喝一声，本是蹲了好几年办公室的宅男，小肚腩都被养出来了，此时此刻终于重现了一次当年警校优秀学员的雄风。

        大脑空白是一个微妙的形容词，那感觉不好描述，不过此刻可以拿来完美地形容一下现在的陈安，作为普通人类，如果他的思维还正常，就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以一介凡人之力，猛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谢明远的胳膊，小擒拿、背摔、过肩摔、八极拳……各种警校里学过的招式一股脑丢出去，可惜谢明远纹丝不动，眼神都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陈安，你被术士的地狱火烧坏了大脑？”半晌，人肉沙包谢明远缓缓开口，陈安如遭冷水当头浇下……更正，的确是冷水当头浇下，谢明远忍无可忍之下凭空一瓢冷水泼了陈安满身满脸。

        这也让陈安冷静了下来，背后伊利萨抬起一只手，静静地抓住陈安的手腕，某个难得冲动一回的人类忽然脸色涨红，张着嘴说不出来话。

        谢明远悠然说道：“我要是想杀他，以你一个凡人，能拦住我？”

        说话做事，怎么突然缺了脑子？难道这就是凡人们口中的“一谈恋爱就变傻”？不对，谢明远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短短七天，这个恐怖的术士究竟做了什么恐怖的事，怎么忽然就和陈安关系这么好，能让陈安毫不惜命就这么冲进来？

        顿时，眼神从怜悯变成了一种微妙的，带着一点崇拜的眼神，谢明远认认真真地对伊利萨说：“协会将会暂时负责你今后的生活安排和安全问题，然后，等你伤好以后，我能以个人名义，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必须请教一下，怎么就能做到这么迅速？

        ……难道是体质问题不成，谢明远满心疑惑，悄悄打量了一下伊利萨，介于男女之间，模糊却灵动的美，没有性别，所以也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就是单纯的漂亮，赏心悦目，不过以正常人类的眼光看的话，习惯于男或女的审美，这种没有界限的美貌虽然有着独特的韵味，但不免显得有点诡异……谢明远下意识摸了摸脸，粉丝都喊他全民男神，应该不比一个没性别的家伙差，那不是脸的问题的话，难不成，或者说，是因为陈安有圣母病，比较想要拯救大龄失意轻生者？

        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深深的质疑，谢明远的眉头紧锁，这表情看得陈安顿时紧张起来，窜到伊利萨旁边，极快地辩解：“谢前辈您听我说！伊利萨真的没有做什么危害协会的事情啊，他从来也没伤害我，而且还保护过我！”陈安大约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再往后说的理由就越来越诡异了起来，“伊利萨真的不是坏人，他很温柔体贴会帮我准备食物衣服收拾床铺半夜给我盖被子还会帮我擦背扫地收拾屋子以及我做噩梦他还会变戏法逗我开心还陪我一起睡……”

        一长串毫无重点完全不停顿的絮叨，依旧被敏锐抓住重点——

        “你们都睡在一起了？”谢明远提高了声音打断陈安的碎碎念，陈安呆在原地，半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招供了不得了的东西……

        谢明远再看伊利萨的眼神，几乎已经变成了膜拜，“请务必私下与我多多交流。”

        连伊利萨都有点回不过神来，对于他来说，不管陈安说的那些内容在外人听来有多么暧昧，他都是听不出来的——因为以往，那些都还只是不能想象的事。

        “可是我真的很危……”

        “轻生者，没有资格插嘴。”谢明远淡然地制止了伊利萨任何说话的*，反正他说来说去都是在强调自己很危险，但是……怎么感觉还不如吴莉莉团购劣质指甲油熏晕一协会修真者来得危险？果断拿起手机，淡定地接通神医谷的电话，陈安听到对面隐约传来一声咆哮：“不要打扰老子追剧！”

        谢明远嘴角微微掀起：“来自巴尔干半岛的深渊种术士，力量非常强大，毁灭一个城市只在一念之间……你们不想顺便研究一下他的血脉力量吗？不想的话，我就找毒医谷了。”

        “谢遥！不要每次都用激将法！毒医谷谷主现在就在老子身边，我们俩一起追的这部剧，谁也别想打扰我们看剧！”

        颇为意外啊，一部肥皂剧，就让打了千年之久的两个门派和好如初？

        “这样的话，那算了，毒医谷和神医谷，五百年内的所有天劫名额全部取消。”谢明远漠然回答。

        “我……艹！老子这就来！”

        迷茫的伊利萨望着谢明远，有点跟不上思路，他还跪坐在地面上，由于种族问题，伊利萨的身形与容貌都是介于男女之间，但又由于没有女性胸前那丰满漂亮的形状，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单薄，现在半身都是血，看着就更加脆弱，起码看在陈安眼里，着实心疼无比，于是陈安跟着一起坐到地面上，一把就搂住了伊利萨的肩膀，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长发和脊背，轻轻安慰。

        神医谷毒医谷一起来了，效率奇快，虽然谷主们沉迷肥皂剧，但医德真是一等一的好，两个小弟子扛着担架冲了进来，伊利萨那微弱的抗议被完全忽视，如狼似虎的医生们把他往担架上一放，由于病人的不配合，看剧被打断后恼怒的神医谷谷主亲自冲过来，掏出一捆很像透明胶带的东西，把伊利萨活活缠成了木乃伊。

        “喂喂，我们那里已经有一个木乃伊了，不需要第二个啦。”毒医谷的谷主抱着肩膀，嘲笑神医谷谷主的手艺。

        “滚！”离开了肥皂剧，两位谷主重新剑拔弩张。

        惊慌的伊利萨以无助的眼神向陈安求救，于是神医谷体贴地又端出一个担架，把陈安扔了上去，一溜烟抬着就跑。

        三个狼人被执法部押回了协会暂时使用的暖暖哒桑拿会所，和倒霉的某只吸血鬼一起，肩并肩塞进了狭小的桑拿间，魅魔和女巫就更惨了一点，因为长得好看、形象赏心悦目，再加上对男性修真者有着难以抗拒的魅惑力，丧心病狂的协会直接把她们俩丢进了一个神奇的地方——

        “你们到底把她们扔到了哪里？”连贺国栋都好奇。

        “唔……扔进了重明鸟窝啦。”青葛摊手，“刚生一窝小鸟，他们总是在吵想玩娃娃……”

        混蛋，那是女巫和魅魔，不是玩具娃娃啊！

        唐东强看到谢明远的时候，算是松了口气，剑修连根头发都没有乱，但不知道为什么，唐东强有种及其模糊的感觉，他觉得谢明远身上凌厉的煞气更重了一分，让人无端地感觉到一种冷意。

        但这感觉只是转瞬即逝——谢明远收起了那柄奇怪的剑。

        想起以前从协会听到的八卦，唐东强问：“我记得，协会都说你的剑叫霜天，是一柄青铜剑，那刚才那把和教廷骑士圣剑差不多的，是什么？”

        那柄剑给唐东强非常强烈的感觉，满满的都是血的味道。

        谢明远出乎意料地迟疑了片刻，然后如实地回答：“他们说错了，刚刚那才是霜天。”

        “可以让我看看吗？”也许是因为长得像教廷圣剑，所以唐东强觉得那柄剑非常熟悉，甚至闭着眼睛居然都能想象得出剑柄上细密的纹路。

        没有灵力加持，剑以本来最单纯的形态出现在眼前，只是即使剑修没有将自身灵力注入，依旧有种扑面而来的沉重血气。这得是经历过怎么样的杀戮，才养成这样，莹白的剑锋是血洗出的光泽。

        “这是霜天，我亲手铸造的剑。”谢明远说着，手指拂过剑刃，剑身上随着手指的划过亮起微光，青灰色透着血气的光。

        “造型很别致，我以为剑修的剑都应该是汉剑那种样子。”

        汉八方，最中正古朴的剑，但是之前所见的青铜剑，似乎也并不是汉剑的样子，那应该是战国和秦代前后流行的战剑，上战场的剑，与后世所谓百兵君子有着天壤之别。奇怪……为什么那柄剑，也有熟悉的感觉？

        谢明远似乎知道唐东强的疑惑，他召唤出了那柄青铜剑，这柄剑就没有了金色的符文。

        “这柄剑是仿制的，它的名字叫做长宁。”

        长宁？

        是谁，曾经持着这柄剑，笑着说：“愿以手中剑，护天下，长安，永宁。”

        不由得喃喃念出那个名字：“长安，永宁……”

        谢明远看着这柄剑，同样目光温和，他听到唐东强的低语，笑了笑，却没有点破，他只是继续说：“这柄剑的真身，是我师兄的剑，长宁剑。”这柄仿制的长宁身上，隐约流露出了剑真正主人的特质，温和内敛的光芒，虽然同样以血犀利，但不沾染纤毫怨气。

        剑修手中的剑，永远是自己亲手铸造的，最能通晓自己的剑意，那就是以自身道心为模本所铸，而如果剑修换了一柄剑……

        “我师兄的剑意温和绵长，我用长宁，来暂时压制霜天过重的戾气。”

        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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