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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祸水


83_83231叶熏正要退下,屋外有内侍高喊道:“启禀皇上,驸马一众已经到了泽天大殿外,皇上是否召见?”

        “一众大小功臣,朕岂可不见?”柴逸掸了掸金纹龙袍厉声道,“宣!”

        宫墙外

        白雪纷飞,粉裘裹身的沈泣月已经在宫墙边伫立良久,红唇轻扬,梢眼含笑——只需越过这堵高墙,她便不再是昔日任人摆弄的宠姬,不再是那个颠沛流离的孱弱柔女,沈泣月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乖孩儿,若你是个男娃娃,娘亲就更有无尽的指望了。”

        ——“风大雪凉,哥哥的好泣月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哥哥只想你做到三分,泣月竟做到了十分不止!王爷高兴,哥哥欣慰。”

        头顶的雪花悠悠不见,身后的无霜不知道从何处而来,撑着把油纸伞如鬼魅般嗔嗔笑语。

        沈泣月没有回头去看,迈开步子走出头顶的油纸伞,可身后那人如影随形,咯咯笑道:“泣月已有身孕,不能染了风雪受凉的,不光你指望着腹中这一胎,哥哥...也要倚靠你腹中的好孩儿呢!”

        ——“柴家大军已经撤回徽城,梁都之围已解,凭王爷的本事,夺回嘉邺关以北并非难事。柴昭已死,李重元无心一统天下,柴逸垂垂老矣,柴婧一个女人...哥哥,你还跟着我做什么?这会子,你该大功告成往梁都去,王爷的荣华富贵还等着你。”沈泣月走近街角的屋檐避雪,撇着脸不想多看无霜一眼。

        “好泣月的话一句都没有说错。”无霜冷若冰块的指尖戳着她的腮帮看向自己,“也有日子没见,泣月就一点也不想念哥哥?”

        泣月厌恶的躲开身子,不时警觉的朝宫门方向张望着。

        无霜循着她的眼神看去,干笑了声道:“你不用担心,皇上召见得有上一会儿,你的李重元,没那么快出宫接你。当然,他也绝不会丢下你...你腹中的孩子,也是他的指望吧...”

        沈泣月忽的眼波流转,盈声道:“那哥哥来找泣月,不会只是为了道贺这么简单吧!还是王爷...又有需要泣月的地方?”

        “都说貌美的女人蠢笨,可泣月为什么美貌又聪慧?”无霜贪婪的揉搓着沈泣月如玉润滑的面颊,“这样仙子般的人儿,竟要为那个李重元生养么!可惜,哥哥觉得好可惜!进徽城的那一幕,哥哥也看见了。“无霜收回手阴冷道,“柴婧甩下李重元独自策马回宫...该是已经知道了你们二人的苟且之事。柴婧是大周的永乐公主,柴逸仅有的女儿...你占了她的驸马...泣月,你如何打算的,说与哥哥听。柴婧宽厚的名声大周人所共知,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如何能宽厚大度到接纳一个夫君的外室...哥哥真替你有些担心。”

        沈泣月澄定的轻抚着小腹,望着雪花中如画卷一般的周国皇宫道:“永乐公主有一个极好的封号,永乐永乐,永世安乐...可有一事不达,柴婧此生都是不得安乐。”

        ——“何事!?”

        “柴婧纵是享尽一切如意,却是无法...做一个娘亲。”沈泣月莫测一笑,叹了声道,“她和李重元怎么也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在,仁爱之名万里传,柴婧应该不会绝了李重元的后吧...”

        无霜顿悟道:“原来如此...难怪他们夫妇成亲数载无所出,竟是柴婧不能生养!泣月,连老天都在帮你...不是,是在帮我们兄妹!李重元若真能被立为大周储君,泣月自当贵不可言!哥哥这一趟跟你到徽城,没有错!”

        沈泣月蹙眉道:“哥哥来徽城,不是王爷的意思?”

        “当然不是。”无霜狡黠一笑,“王爷这座大山易倒,我思前想后,还是跟着我无所不能的泣月才是最好。你说是不是?”

        沈泣月恼恨的闭上梢眼,柔嫩的手心按进自己深深的甲痕,“哥哥想做什么,泣月也是无法阻拦,只是我初到徽城,何去何从尚是未知,公主到底会如何待我,我的心也是悬着一半...只怕有阵子没法与哥哥相见...”

        “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霜听似平静的应答里满是灼人的骇异,“该见哥哥的时候,你不要躲着哥哥才好。泣月,你躲不开哥哥的...你我相依相存十余年,命数早已经纠缠不断,咱们俩...是一条命!”

        “泣月从不敢忘。”沈泣月伸出手触碰着不绝的雪花,捧到无霜眼前道,“哥哥你看,多美的白色!”

        无霜捻起一撮贴近唇边,灵舌暧昧的舔弄着蘸雪的指尖,咂了砸嘴道:“不光美,还格外甜蜜可口...让人一尝,难忘。”

        沈泣月挤出惑人的笑涡,梢眼神往着绵延数十里的周国皇宫,于她看来,这富丽宏伟的宫殿,远远胜于梁国楚王府的大宅。此刻在泽天大殿觐见柴逸的那个男人,也将是她此生最后,最好的指望。

        淮村

        “哪里来的白马啊?”封碧儿背着竹篓一路往后头看着,“跟了我一路了,去去去...别跟着我啊!”

        白马温顺的跟在封碧儿身后,走几步便顿住吃几口枯草,再嗅着鼻子紧紧尾随着越来越慌张的碧儿。

        碧儿一路小跑回家,迎面撞上了正要出门的云修,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身后道:“有...什么东西跟着我...”

        云修窃窃笑了几声大惊小怪的碧儿,满不在乎道:“有你云爷爷在,怕什么?我去瞧瞧。”

        白马瞅见云修,高扬起前蹄嘶鸣不止,撒欢似的朝他奔去,云修揉了揉眼睛,半张着嘴惊道:“这...白龙!是白龙!!”

        ——“是白龙的声音!”里屋的岳蘅坐起身推开窗,“柴昭,是白龙找到这里来了!”

        柴昭按住岳蘅的身子,温声道:“月子里的女人不准沾风,你好好待着,我去外头瞧瞧。”

        “白龙啊白龙。”云修激动的抚着白龙的马鬃,“少夫人可念叨你好几回了,也不知道你跑去了哪里,你可真算是个神兽,这也能被你找到...?”

        ——“白龙不是神兽,御马的人,才是背后的高手。”柴昭背着手迈出封家的门槛,浅笑着道,“崔叔,是不是你?”

        “崔叔来了?”云修惊喜道,“人呢?崔叔!”

        ——“柴少主果然厉害。”崔文从路边的林子里闪出身子,抱拳颔首道,“连我崔文到了跟前也能猜到,可比这冒冒失失的云修强多了。”

        “崔叔!”云修欢喜之下,哪里还顾上自己被人笑话,亲热上前揽住崔文的肩,“沧州一别,都好几个月不见您了,您可还好?”

        崔文也不急着回答云修,直直看着一身黑衣英姿不改的柴昭,见他英俊的面容棱角清晰,灰眸烁烁含着快慰的笑意,踱近步子道:“崔某这一路过来,人人都说柴昭坠入淮河尸骨无存,可我半个字都没有信过,眼见柴昭安然无恙的站在我跟前,阿蘅也一定安好,是不是!”

        “就算我死,也不会让阿蘅有事,崔叔若不信我做得到,怎么会让我把阿蘅带走。”柴昭推开封家的屋门道,“崔叔,我带你去见阿蘅,还有...我俩的儿子。”

        “是个...儿子!”崔文不住的点着头,“柴家有后,你叔父若是得知,一定欢喜的紧。走,去看看他们母子。”

        封碧儿倚着自家砖墙又见着一个陌生男子进了门,抽着鼻子道:“奶奶...咱家收的了这么多人么...还有...一匹马...”

        封嫂浣衣的手没有止住动作,拧着湿衣道:“都已经这样了,再多来几个,奶奶也可以当瞧不见。贵人事多,咱们啊,看着就好,看着就好。”

        里屋。

        “崔叔看,桐儿生的像不像少主?”云修指着柴桐瞳孔的鸽子灰色得意道,“看那双眼睛,和少主的一模一样。”

        “眼睛像你家少主不假,可这鼻子嘴巴,还是像阿蘅多些。”崔叔细细端详着柴桐道,“桐儿...阿蘅,看见他,就像看见你尚在襁褓的小弟一样...”

        柴昭搂住岳蘅的肩,低哑道:“若非阿蘅小弟的金锁护心,我也确是死在淮河里了。”

        “天意,是老天要留着柴少主的性命以作大用。”崔文背对着岳蘅看向窗外的祥和,“我路上听说...李驸马率重兵回了徽城,殷家兄弟在绥城分道扬镳,殷崇旭卸甲归家,殷崇诀...北上入都...”

        “历经生死,二哥还是这么固执。”岳蘅摇着头无奈道,“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殷家堡出人出力付出颇多,要他和大哥一样两手空空的回去,二哥定是心有不甘的。朝堂凶险,他一个人能怎么应付?就算是有功之臣,双拳难敌四手,殷家在朝中毫无根基,他如何立足不败!”

        “朝堂凶险不假,殷二少八面玲珑定是足矣应对;无根基也难不倒你二哥,他一个年轻俊杰,还有的是机会。”柴昭意味深长道。

        岳蘅自嘲笑道:“你这倒说的对极了,反倒是我有些多虑。”

        “你们何时启程回徽城?”崔文关切的打量着柴昭,“少主的箭伤,可有痊愈?”

        柴昭轻捶着心口道:“已经不碍事了。阿蘅还有几日就可以出月子,虽是心疼她跟着我东奔西跑,可不把她带在身边,我也是难以心安。只是...”柴昭面露难色看着又酣睡过去的儿子,“漫漫长路,桐儿...”

        “还有比封家更好的地方么?”云修瞅了瞅窗外浣衣的封嫂,“这不崔叔也来了,桐儿何愁没有人照看?”

        崔文怜惜的看着砸吧着小嘴的桐儿,粗糙的大手也是不忍去碰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柴昭抱起儿子贴在胸膛上,吻着他的嫩脸道:“既然是我柴昭的儿子,自幼历练些也并非是坏事。待我回京了却一切,桐儿也能早些回到我和阿衡身边。”

        岳蘅掐指算了算,忧心道:“算算我们已经落在后头许多,李重元进京在即,他如此心急,我担心...他会受人怂恿,对叔父不利。不如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徽城?”

        “你的身子...”柴昭摇头道,“等满月再说吧。”

        “我哪有那么娇气?”岳蘅直起身子甩了甩胳膊,“你忘了我岳蘅是将门虎女,之前的千金圣手,也说我的身子好得很?”

        柴昭满目怜意大起,将岳蘅按进深怀道:“我真想与你长居于此,就算是粗茶淡饭碌碌一生也好,有你在,怎么都是好的。”

        ——“我夫君鸿鹄志远,你在哪里,我岳蘅也在哪里。”

        柴昭摩挲着爱妻的齐腰青丝,灰眸幽幽望向窗外的静怡祥和——“汝与江山,吾必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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