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有生之年从未见过这种事，希德顿时目瞪口呆。他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谁知道那些鸟会不会再凭空出现呢？

        也许为了证实他这种猜想，下一秒，又有一群鸟儿从办公桌下穿了出来！

        希德往后退了两步。因为力道过大，撞翻了椅子——因为他感到某些尖利的东西从他脚脖子附近擦过去——他根本顾不上椅子滚出去的声响，只管低头查看——

        裤管被拉出来几道明显的碎布痕迹，血迹慢慢渗出浅色袜子。与此同时，伤口火辣辣的感觉也传递到了他的大脑。

        ……搞什么鬼？他只是坐在办公室里而已，莫名其妙就被鸟群给划伤了？而且，他发誓那些鸟绝不是地球品种——哪只本土原产的鸟翅膀能当尖刀用？

        希德环视左右，立刻开启他对风声的感知，然后发现，有好几道不同的风穿梭在他这个办公室里。

        可这不可能！地球上的空气是相互流通的，为什么会有成分迥异的风出现在这里呢？

        希德觉得这事完全超出了掌控。他不敢乱动，只飞速地用空气带来的消息构筑建模，然后让他周围充满具象化的空间边缘——

        一层蓝光从底部向上，像移动的砖头一样，很快就垒出来十几座倾斜的墙面。这些墙面并不是规整的长方形，而大多是狭长的漏斗状，还在拉伸着推移着，就像是活的一样。

        wtf！

        希德在心里骂了句粗话，意识到他的办公室突然之间成了一个活动的空间迷宫。但他同时意识到，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同空间的重力是不同的，而他能确定十几个漏斗空间里至少有三个不是地球。那么，他办公室里的东西就不可能好好地待在原地；重力加速度改变，它们有的会漂浮起来，而有的会被增加的力量撕成碎片！

        但这些都没发生。实际上，如果没有他依据空气流动而画出的那些立体边界，整个办公室看起来就和平时没有区别……

        “又是你在搞鬼？”希德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他身上带着的不□□——灵魂宝石——可能带来这么惊悚的效果。

        “和我没关系！”灵魂宝石坚决否认。

        但希德听出了其中蕴含的一丝窃喜。“别不承认，”他继续环视周边，“就算不是你做的，你也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灵魂宝石听起来噎住了。半晌，它才悻悻然道：“我总是忘记，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其他人的灵魂在它面前无所遁形；而只要希德愿意，它也不可能向希德瞒住所有！它本不该犯这种错误，奈何希德过于擅长把自己伪装成地球人，以至于它总是忘记！

        “别浪费时间了！”希德一点也不想和它绕口舌。他挑起了这个话头，接下来顺理成章地捕捉到了相关信息——

        阿斯加德是九大国度之首，其中包含了地球以及约顿海姆之类的地域。众神之王奥丁号称九大国度的保护者，他所居住的阿斯加德因此被称作神域。

        在北欧神话中，这九个国度都连接在世界之树尤克特拉希尔上。而实际上，这棵树并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九大国度会不定期汇聚在同一条直线上，造成时空错乱、重力异常，因而发生各种各样奇异的事件。

        另外，在九个国度中，有个地方被称之为瓦特阿尔海姆。它是黑暗精灵的世界，没有日夜之分，天空上常年只悬挂一轮黑日。也正因为如此，那地方气候恶劣，黑风漫天，寸草不生。

        黑暗精灵是宇宙诞生之初最早出现的生物之一。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有机会收集到宇宙初期的某些能量，去粗取精，将其炼制成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以太。

        以太是一种不定型的暗红色液体，能随意延伸漂浮；它自己本身具有能量，但它同时向其他生命体汲取力量，以让自己变得愈来愈强大——

        让我们做一个假设。如果以太附身在一个人身上，它就会吸取那个人的生命力为己所用。但在吸光之前，它可以使那个人变得无坚不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力量无穷无尽！

        很明显，这是一把双刃剑。被以太附身的人几乎是无敌的，而无敌的时间是有限的。有可能是几天，也有可能是几年。至于多长或者多短，取决于那人本身具有多少能量。

        毫无疑问的是，自身力量越强大，能发挥以太的作用就愈强；而有更多的时间，它就可以把世界改变得更彻底！

        黑暗精灵需要这件武器，因为他们希望利用以太把世界恢复到初始态，也就是只有黑暗的混沌时期。如果在九大国度汇聚成一线的地点使用以太，那他们就能成功。

        这种事情，阿斯加德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在数千年以前，众神之王还是奥丁的父亲波尔。他带领阿斯加德军|队阻止了黑暗精灵，并将无法摧毁的以太存于最深的地底，期望不会被任何人找到。

        “……所以，以太？”希德陷入沉思。“这玩意儿不可能就只是武器而已吧？”如果只是寻常武器，为什么灵魂宝石在惦记着？除非……那是另一块无限宝石？

        刚想到这里，忽然脑后一阵风声，希德条件反射地低头。再抬头时，他发现一只特别巨大的鲣鸟刹不住车地冲向另一个漏斗空间，脑后不由挂了一滴冷汗。

        “力量。”灵魂宝石意识到它没法再卖关子下去，只能承认了。

        “力量？”希德重复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以太是力量宝石，而它，”他指了指那些被他标成红色的异度空间，“就在它们其中之一里，是吗？”

        灵魂宝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话里的责难之意。“九大国度汇聚成直线，可不是我做的！”

        但希德比它更敏锐。“你的意思是，地点在这里，是你做的？”

        “当然也不是！”灵魂宝石不甘愿地承认，“要是我可以控制这一切，我早就……”它再次半路卡住，“你忘记了吗？无限宝石之间有种联系，能够感应到彼此的存在！”

        “那还不是你？”希德冷笑。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他身上没带着一块灵魂宝石，那他就不会碰上这种糟糕的情况！

        “比我想象得好多了！”灵魂宝石立刻反驳。“在我的设想里，你这块地方早就该分崩离析了！”

        也就是因为希德的缘故，它们才都好好地待在原地、没有任何改变！虽然这正证明了它一早盯上希德的正确性，但如果希德自身的能力过于强大，那它还能达到它的目标吗？

        这些机密想法被灵魂宝石隐藏在它最深的地方，希德没有察觉。“所以按你的设想，你就是想拆了我的大厦？”

        “我对大厦一分一毫兴趣都没有。”灵魂宝石不屑道。

        希德真想说，无论是灵魂宝石还是力量宝石，他也一点兴趣都没有。然后，他重新把这件事的思路理了理——因为灵魂宝石而降临的异度空间，其中某个里头有以太；鉴于以太吸收力量不分敌我，应该是个很好的装逼武器……再接着呢？

        “你想要对以太做什么？”希德开始猜出了灵魂宝石的真正意图。“或者说，你想要我对以太做什么？”

        如果有可能的话，灵魂宝石这时候一定在翻白眼。“向左。”它道，带着点诱哄，“去把另一个拿回来。”

        希德没有动。他当然也不会动。事实上，他连眼珠转动都欠奉。“一个已经是麻烦，”他冷声道，“为什么你以为我想要第二个？”

        灵魂宝石再次被噎住了。

        它想要力量；这意图太明显，它早就掩饰不住，干脆就不掩饰了。它之所以能来到地球，就是通过几千年前的一次九大国度汇聚——

        那时它刚产生自我意识不久，急需更多力量来填充自己；所以在察觉有个强大的灵魂(它在发现灵魂力量方面有先天优势)落入地球，它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

        然而，一到地球，众多灵魂就把那个微弱的灵魂信号湮没了。它只能附身在各个人身上来移动，这种寻找效率显然特别低下。

        数千年没有消息，它几乎要绝望了；但就在最近二三十年，它察觉到那信号逐渐变强，便又积极活动起来，在地底世界控制靠近的游客，再让他们带来更多的人。人与人的关系都是相互的，它知道总有一条路能接触到目标。

        从这种角度说，希德进入溶洞，其实是个注定的“偶然”。

        同时，它认为，没人能抵挡力量的诱惑。不管是它自己还是以太，都是完全意义上的巨大力量。

        比如说神域和瓦特阿尔海姆之间的大战，以太在其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可以这么说，没有以太，就没有那场战|争。

        再比如说希德发现它时的那些阿兹特克金字塔——那些金字塔都是人们为了讨取它欢心而建的，而最能令它高兴的事情就是看到活人在它面前被血祭！

        这让它感到满足，感到自信膨胀，同时还感到自己的胃口变得愈来愈大——不够、不够、还不够！它还需要掌控或者得到更多的力量，这样它才能把整个宇宙都踩在脚底！

        然而，它现在竟然一再遇到挫折！它尽自己所能地展示自己所能做到的，也尽自己所能地描绘了以太及其能做到的事，那后头的东西就不用说了吧？

        如果能手握两颗无限宝石，也就差不多等同于成为了整个宇宙三分一的统治者！别说统治地球，整个阿斯加德都得跪倒！

        当然啦，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负担两颗无限宝石，因为他们自己的身体和意志都匹配不上无限宝石的巨大能量。

        事实上，想要控制使用一颗就不容易。以地球人的正常体质，一颗宝石附身就足够让他们在一个月内因为透支而死亡。这还是灵魂、心灵和力量这种效用相对温和的宝石；如果是最猛烈的现实宝石……直接接触到的第一秒，地球人就会灰飞烟灭！

        宇宙中的其他人种，能够安全持有灵魂宝石的时间各不相同。以灵魂宝石所知道的，除去个别人种，其他人基本至多只能拿起一块。但它同时坚决认为，宇宙里可能找不到第二个和希德一样独一无二的灵魂了，它觉得希德极可能可以拿起两块无限宝石，甚至更多——

        就让它看看它到底发现了什么宝藏吧！

        灵魂宝石想的是这个。它到现在还没弄清希德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原谅它用东西来形容，因为它之前真的从未见过——然而，希德竟然问它，“想要以太做什么”？“为什么还要第二个”！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种成神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啊！

        假使有可能，灵魂宝石真的很想拎着希德的脖子摇晃，然后咆哮这句。但实际上它没有具体形体，就算有也不会告诉希德——

        原来，它指望着吞噬这个强大的灵魂为己所用；现在，它其实更指望借希德之手、让自己成为事实上那个君临天下的人！

        但灵魂宝石依旧是灵魂宝石。它在地球上已经数千年，对各种可能的地球人思维都非常了解。

        它的目标并不会改变，但为了达到它的目标，它觉得它也许该依照希德表现出来的性格对劝说方式进行一下调整。希德不是它希望的、最理想的那种思考方式，这已经成为了现实。那它就该直面现实，迎接挑战：毕竟事情过于简单的话，就太无趣了嘛！

        “好吧，那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件事。”灵魂宝石整理好策略，重新开口。“你看见了那些世界入口，对吧？”

        希德不吭声。在灵魂宝石自己思考的时间里，他也在思考。但和什么无限宝石不同，他比较关心怎么能把混乱的空间恢复正常。

        “那你也一定已经发现，里头有些是异世界，有些却还是地球。”灵魂宝石继续循循善诱。“我想你肯定不想看到，等会儿有个人穿到你办公室里吧？”

        “你想说什么？”希德终于开口，因为他觉得他听出了灵魂宝石的不怀好意。和他提别人？灵魂宝石会关心人才奇怪！

        “不管你怎么想，我觉得我的提议没有恶意。相反地，说不定你会很喜欢呢！”

        希德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道：“有话快说！”要不是他拿这些移动的世界交汇没办法，他才不会搭理那把撺掇的声音呢！

        “我猜你一定很想解决这些一步就能穿越到其他世界的东西。”灵魂宝石轻飘飘道，“但这是不可避免的。九大国度即将汇成直线，这是这一刻快要到来的预兆。”

        希德考虑了下把每个国度转到另一个方向的可行性，最终确定这超乎想象。就算一个国度一个行星，那谁能搬动行星？简直不是神可以形容的了，完全就是造世主吧！“那也就是说，你同样没办法阻止。”

        “这的确是事实。”灵魂宝石勉强承认。

        希德可不管对方现在有多不甘愿。“只能等时间过吗？”他盯着天花板——因为那些漏斗空间现在往上漂浮了——觉得这件事真的太糟糕了。

        他的办公室往下有斯塔克工业的研发部门和办公部门，往上有还没正式投入使用的复仇者大厦。万一有哪个人不经意穿过时空裂缝，那他还回得来吗？

        见希德的注意力转移，灵魂宝石很是不满：“可我话还没说完呢！”

        “什么？”希德已经开始小心地挪动步子。楼上没人，他想去楼下看看情况。

        这话里的敷衍，就算是个地球人都听得出。灵魂宝石觉它十分憋气，但它还不得不继续说：“九大国度行星汇聚不可阻止，但还有另外一个危险可以阻止。”

        “嗯？”希德的手已经快碰到门了，就差一步。

        “你只考虑到有人穿越空间裂缝的可能，”灵魂宝石迅速道，“你还没设想过最坏的——如果他们到了地球的另一个位置，那还好；但如果他们进到最深的地底，那他们就会看到以太。要我提醒你，只要在一定距离内，沉睡的以太会自动被靠近的生物唤醒吗？”

        希德的脚顿住了。“当你说‘唤醒’……”他狐疑道，觉得这个词听起来不太妙。

        “‘唤醒’，”灵魂宝石重复，有些志得意满，因为希德的停顿，“也就是附身。”

        希德彻底停住了。如果他没弄错的话，正常人类是不能持有无限宝石太久的吧？很快就会死的吧？

        “另外还有一点，”灵魂宝石抓紧机会补充，誓要让希德改变主意，“虽然被压在地底数千年，但以太现在仍旧和黑暗精灵相连接。如果它被唤醒，黑暗精灵也会被唤醒。那意味着什么，你一定很明白。”

        还用得着猜吗？一定是复仇，针对阿斯加德的复仇！

        如果复仇成功，黑暗精灵的下一步就是让整个宇宙重新陷入黑暗！

        “……我以为他们已经在战|争里死光了。”希德开始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唤醒以太也就罢了，至多算是意外；如果唤醒黑暗精灵，不就等于一场新的宇宙大战吹响号角？

        “神域人也这么认为，但实际上不是。黑暗精灵死没死，还有谁比我更清楚？”

        如果有可能，希德真想翻个白眼，以鄙视灵魂宝石。可是不能；虽然他憋了一肚子诸如“你自我感觉过于良好”此类的批判词句，但他知道，灵魂宝石的确有资格说这种话。如果连死灵与否都分不清，那他身上的就不是六块无限宝石中的灵魂了！

        要不是洛基已经确认过这一事实，希德真的很想否定灵魂宝石的存在。

        麻烦，真是太麻烦了！

        虽然他这么抱怨，但他无法否认，灵魂宝石说的是实话。大概对方发现力量无法诱|惑他，就换了另一种方式——用其他人的安危来变相胁|迫他！而说真的，他怎么可能看那种最坏的可能发生、却坐视不管？

        “说吧，以太在哪个方向？”

        **

        当希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他正面朝上地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气味，还有熟悉的人——

        “你怎么了？”发现他睁开眼睛，托尼凑了过来，脸上不乏担忧：“你的助理发现你晕倒在办公室地毯上……最近太累了吗？”

        希德摇头。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晕倒前的影像一幕幕地窜进他脑海里——

        暗无天日的地方，从头顶到地面都是交错倒下的巨大柱子；没有风，也没有声音；唯一的光源来自地下，一根方柱和一个复杂又似曾相识的圆形图案之间。

        那是一股涌动的暗红色液体，他缓步走近，可以听见越来越大的窃窃私语，像是在商量他到底有多大价值；然后那些声音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他看到它们冲了过来，一瞬间进入他的身体，灼烧般的红光在他的皮肤和骨骼底下涌动……

        “办公室……”希德问，装作不经意地扫过自己放在薄被外的手(它们现在看起来十分正常)，“没什么问题吧？”

        “有什么问题？”托尼反问，想岔了方向，更加担心：“难道你又看到康纳斯博士了吗？”

        希德再次摇头。他想翻身下床，但被托尼按住了。“你该继续休息。”他不赞同地道。

        但希德不认为他现在需要休息，或者说现在根本不是休息的时候。他记得灵魂宝石告诉他的，一旦有人唤醒以太，黑暗精灵也会从沉睡中惊醒。而他可不想看到，一大群黑暗精灵为了以太到地球来追杀他——那意味着地球会变成残酷的战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托尼说了个时间，又问：“你起来做什么？公司最近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他还在状况外，不明白希德到底有什么可着急的。

        希德第三次摇头。时间紧迫，而托尼就在他身边，他没法骗过去。“你最近有空吗？”

        “照顾你的时间还是有的。”托尼很快回答，一边自顾自点头。

        “马克装甲呢？穿上最结实的那件，最好适应外太空的。”希德不顾阻止，翻身下床，开始穿外套。

        托尼也站起来，意识到有新的紧急情况发生了。“贾维斯！你听到了吗？”他一边召唤电子管家，一边抓紧希德的外套袖子，不让希德穿上去。

        贾维斯心领神会。“两套马克三十九型，马上就来，先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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