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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谁为诗魁


吴景略念完,一脸期期然。

        然而就连在他旁边的吴陌桑都在抚额头,一脸的不忍,显然连她也不看好父亲这一首诗,李凤梧也是暗叹一声,论诗,大宋怎么也比不过盛唐,可惜南宋只有一位陆游。

        半刻而作,这首诗略算工整,平仄勉强及格,意境也有,可总让人觉得差些意境,就好像前面就是一扇门,推开这扇门就能看见一片广阔的天空,而这首诗恰好差了临门那一脚。

        不是佳作,也算好诗。

        至少绘慧楼中有六七人闻听得吴景略念完之后,再和自己胸中所想之诗一比,便生了放弃之心,自己所想之诗还不如这寒酸秀才,又怎么去和木待问苏子簌争雄?

        零零落落有抚掌声,吴景略脸色期然褪去,只剩凄然。

        看来自己终究不能乘风化龙,这一次的学会,又要和以往游学途中参加的诸多学会一般,空手而归,博不来半才气名声了。

        苏子簌毕竟是主翁,起身笑道:“吴兄此诗极好,铁马望关山,吴钩耀江蓠,当是我大宋雄师此时在边关的写照,假以时日,吴兄之才华必然耀京华,也让此次学会留下美谈。”

        吴景略这几日住在苏园,苏子簌已看清,这人不是怀才不孕,而是怀里确实没才,不过终究是读书人,还是要给他一些颜面。

        吴景略头谢过苏子簌,黯然落座。

        一旁的女童吴陌桑轻轻拉住父亲的衣袂,的眼神里满是焦急,深恐父亲又因此生出心病,吴景略看见女儿,微微笑笑示意自己不碍事。

        吴景略之后,又有两三人起身吟出自己的作品,有吴景略抛砖在前,后面两三人的作品倒也不差,但都算不上出彩,更别提惊艳了。

        眼看无人再出声,众人便看向苏子簌和木待问。

        诗魁必然是在这两人之中了。

        至于陆放翁带来的两位士子,青衫士子杨迈只是和白衣士子李凤梧交谈片刻,并没有起身将自己作品广而告之的意思,先前对对大出风头堪称惊艳的白衣士子李凤梧则是气定神闲,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子簌看向木待问,俊朗风姿的微笑:“木兄先请?”

        木待问闻言撩撩襕衫,先前因为风头被李凤梧所抢的愤懑已逐渐平息下来,心绪平和的拱手示意:“苏兄先请。”

        君子之交礼在前。

        中华文明传承数千年,忠孝礼信义等思想如一串串珍珠,就算是读书贱如狗的元朝,这些基本的美德也依然闪耀着光华,何况是礼仪清明的南宋。

        苏子簌便笑笑,长出一口气,一手背负,一手扶在胸侧,琅琅而吟:“春风镀旧鞍,寒光曳壁关,仲谋驱天狼,何人忆长安?”

        苏子簌诵完,背负双手傲视群子,颇有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一时间身上散出的风|流气让人着迷,就连见多识广的耶律弥勒也暗叹一声这苏公子好一副皮囊。

        此诗一出,绘慧楼一片寂然。

        良久,才有喝彩声四起,同样是五言绝句,苏子簌这一首诗便远胜于吴景略,春风镀旧鞍,是指旧朝张浚新来春风得意,承蒙官家旨意除枢密使督师淮上,寒光曳壁关,则是指北伐兵起于灵璧,仲谋驱天狼,寥落一句指出大宋王师之雄武如那三国之孙仲谋,最后一句何人忆长安堪称画龙睛之笔。

        此处长安,当然不是指盛唐的帝都长安,而是暗指大宋旧都开封,以前朝帝都暗指旧朝都城,堪称完美,全诗引用时势,又借喻经典,最后一句画龙睛指出当今大宋之人的共同心思。

        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诗。

        陆游微微颔首,苏子簌果然有才,这一首诗虽然也有瑕疵,但却在半刻之内作出,以后再精雕细琢一番,未尝不能成为千古名作。

        一直阖目休憩的米友仁睁开眼,得意的笑了笑。

        今科状元热门木待问悚然动容,起身微微躬身礼道:“苏兄大才,此等佳作必然千古留名。”

        苏子簌心有得意,脸上谦然淡定,笑着回礼,“木兄过奖,想必木兄早有佳作成竹,还请不要藏拙,让我等慕状元之彩。”

        同是少年郎,皆是心比天高的年龄,这种年龄段,多有一种天老爷第一我第二的心思,焉能没有争强好胜之心,苏子簌一首出彩的诗激起木待问争雄之心,闻言也不再谦虚,笑道:“那就献丑了。”

        起身对着陆游,念道:“也是首五言,还请先生斧正。”

        陆游颔首,“不敢当,请。”

        木待问便念道:“鄙夫六尺躯,俯仰叹逼仄,炙手事当路,快意已烂额。檄书传九州,将军齐过河,搀枪堕九霄,列缺乱阡陌。”

        楼内沸然。

        苏子簌一诗,平正之中随着画龙睛也现妖娆,那么木待问这一首诗,便是山高月之后的大水拂江,一阵平缓的铺垫之后陡起波澜,意境之壮阔更上了层楼。

        不从用词遣句,单从意境上来,便凌驾了苏子簌一筹。

        文人相轻,纵然木待问早有状元之名,这镇江诸多士子也大多是看不惯他的,总觉得是吹嘘出来的名声,然而此诗一出,不少人便心服口服了。

        就是苏子簌,也不得不为之暗叹一声,状元之才果然名不虚传。

        苏子簌原本是存着要和木待问一较高低,自己只要能在今日学会上胜了木待问,明年的春闱中,自己纵然考不过他,在士林中也能傲然自吹,那木待问的诗文才华可是不如我苏子簌的。

        可此时一比较,才发现木待问的诗文才华远胜自己。

        苏子簌不由得黯然神伤,很有当年那位周公瑾的心境,既生木待问,又何生我苏子簌。

        木待问念完,便坐下,安静的坐下,眼里再没有丝毫焦躁神色。

        米友仁再次睁开眼,笑了笑,看了一眼自己的得意门生苏子簌,暗道此子有心魔,须得找个时候开导一番,此次输给木待问并不算得什么,要知道我大宋苏仙,当年科举不也没有中得状元。

        百年过去,如今人皆知苏仙之风|流,有几多人还记得当年的金榜状元?

        陆游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李凤梧,这才对众人笑叹道:“慧子此诗已臻完美,某亦无词可评,若无意外,当是本次苏园学会之诗魁,实为诗家之幸事。”

        连山阴陆氏的陆放翁都如此,众人无不叹服。

        苏园学会的诗魁,非木待问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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