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正月风暴

当今如果产生经典作品，大致会经过四个阶段。

        从作者到读者中间一系列的主动宣传、广告轰炸，使人们知道有这么一部作品面世了，好奇心被勾起，但只是这样还不行。这部作品必须经得起品读，否则风潮一过，便销声匿迹，这时候就需要借助口碑的力量，议论纷起，口口相传。然后成功引出下一拨推动主力——评论家，俗称专家，引经据典，挖掘出作品各种内涵、思想性。

        最难的是积累阶段，这个时期数十年到数百年不等，时空不限。

        能做到前两个阶段，畅销百万就很正常。

        所以，没有任何一名作者，敢说自己的作品将来肯定会成为经典，几十年没多少人等得起。

        沈哲敢这样说。

        彼世从哪儿见到过一则笑话，送礼只送脑白金，送书只送《小王子》。

        《小王子》出版于1943年，正值二战时期。

        50年后，法国政府将作者圣埃克苏佩里和小王子的形象，印到面额五十法郎的新钞票上。

        又过10年，法国为《小王子》过60大寿，并向全世界宣布。

        这部超短篇翻译过来只有两万五千余字，六七十年后全球依旧每年有上百万册的销量，被读者评选为20世纪最佳图书。史上排名第二的畅销图书，仅次于钦定版英文《圣经》。

        所以它是经典，是名著。

        以沈哲如今的阅历，其它名著要考虑考虑，这么一部童话名著更符合现实状况。因为他另一个身份就是著名童话作者。《少儿365》连载他的作品半年多，得到权威和家长们的普遍认可，创作另一部童话作品也不显突兀。

        但这又是一部献给大人的童话书，也只有大人才懂。

        这里的“大人”带有贬义，指那些空虚、盲目、愚妄、死板教条、孤独、随波逐流的成年人。

        所以它并不适合所有人看，两种人要除外。

        一是完全失去童真的人；一是特别厌恶向自己说教的人。

        故事也很单调，很多人读后根本不在意，只记得某些经典语句，甚至能轻松背诵下来。

        “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的人记得。”

        “你在你的玫瑰花身上耗费的时间使得你的玫瑰花变得如此重要。”

        “倘若一个人对一朵花情有独钟，而那花在浩瀚的星河中，是独一无二的，那么，他只要仰望繁星点点，就心满意足了。”

        “在人群里也是很寂寞的。”

        “你知道的—当一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会格外喜欢看日落……”

        而那些刚刚告别童年、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包括文艺范们，心理防线本就不堪一击，当他们也读到这些话，瞬间溃堤，洪水漫延。

        得到一个人的时候：“你以为你是驯服他的玫瑰，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你是被他驯服的狐狸。”

        失去一个人的时候：“至少，我还有麦田的颜色。”

        经历过一些事情，再去读这部结构完整的短篇小说，如果躲到被窝里偷偷大哭，不用羞臊其实很多人都这样。

        因为它是一本枕边书。

        五年读一次，马上会发现变了个样子。

        ……

        作为成年礼物，除了《小王子》别无二选。

        只是飞行员的身份有些麻烦，这是文中两条线之一，不能去掉，沈哲一直思考怎么处理，想着想着忽然失笑。本来就是以孩子的口吻创作的一部童话作品，何必费这功夫，直接改成“昨晚我梦到一名飞行员，飞行员因飞机故障坠毁在撒哈拉沙漠”未尝不可。

        开篇写下“献给我们的童年，以及所有不想长大的孩子”，并且署名：沈哲·林语菡

        身后林语菡皱眉道：“写我的名字干嘛？”

        “里面一些必不可少的插画，需要你来完成，你也是著作人之一，当然要添上！”

        其实算是沈哲有一点私心和玩心。

        这样一部注定风行世界的图书，以两个人的名义，等于盖上了大红印章，就当童心泛滥一次。

        两个人花一整天的时间，闷在书房宣告完成。

        “星河中独一无二的花……”

        “真正奢侈的付出，是愿意花时间陪伴你……”

        这样的句子，对林语菡这样年纪处在二十岁的女孩杀伤力巨大，口中呢喃，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当最后小王子消失，而开始泪眼朦胧。

        “阿哲，我还是长大了！”

        她确实长大了，如果还是小孩子，就会相信小王子真的回了自己的星球。

        沈哲沉默，心神激荡。

        他对童话作品同样有特殊的偏好。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不想长大，需要被提醒一声。

        ……

        三天后，沈哲给钟离打电话：“钟哥，有本书需要你安排一下，已经发到了你的邮箱。”

        开年忙碌，杂志社连续收到七八家书商的约见函，眼明心亮的商人都看上了《明朝那些事儿》的代理权，当时钟离正在和一位南方中年人商谈此事。接到沈哲的电话，马上向对方致歉，匆匆回到总编室。

        他从没见过沈哲如此郑重其事的安排一件事情。

        半小时后，忍着激动的心情回个电话：“我需要准备准备，有时间要求吗？”

        沈哲愣愣：“哦，2002年内？”

        “那就好，放心，估计这是我出版履历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让我合计合计……”关了电话，钟离想了想又拨了一个号码：“老魏，我们收到一部注定轰动全球的来稿！”

        这话自然略显轻浮不稳重，与他总编的职务和一贯形象不合，所以老魏非常意外，立即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赶了过来。

        狐疑的看了一遍，老魏叹道：“我无话可说，也无法赞美。”

        ……

        “还在为沈佳宜感动吗？还在为柯景腾心中发堵吗？念念不忘的轻舞飞扬、理科男痞子蔡呢？这一切都不再需要长吁短叹，元宵节过后正月十六日，青春文学掌门人沈哲为大家补上所有遗憾，青春三部曲精装版全国同步震撼上市！”

        正月十四，《东方》2002首期封面直接挂上广告。

        沈哲提议的爱情三部曲，被青春类栏目主编苏薇毫不犹豫否决，定为青春三部曲涵盖范围更广。

        “俗气！”

        海洋文化中海分公司，李总监面皮抽动一下。

        坐在上首的韩经理微微摇头，翻动眼前的杂志，道：“坐在那个位置，不俗气点哪里行喔？”

        话说得不重，却让李总监脸上发热。

        当初钟离自立门户，他也有看热闹的心态，认为新成立的杂志社存活不了多久。因为在集团里这种情况见的多了，即使背后有大公司支持，新杂志存活率也不到一半。

        没想到只过半年，大批武侠拥趸硬是把他们推到顶级中型杂志的地位。

        加上和博文书店的合作，已经无可奈何。

        归根结底，文化出版行业还是用作品说话最有力量。

        “现在你应该对一名顶级作者的作用了解更深，当然不是怪你，当初是我决策失误。”韩经理沉吟一下，道：“看样子今年他们会在青春这块发力，留住我们旗下作者就要付出一些，这就是影响。”

        李总监忽然道：“《那些年》的优先改编权还在我们手中。”

        韩经理摇摇头：“没什么用处，作者本人不受我们掌控，消息散布出去我们付出的代价更大，目前还没听说有谁找他们购买，是因为东方文化成立时间尚短。STV有把《白发》改编为电影的意向，不过没有宣传动作，估计囤积创意的可能比较大。”

        李总监欲言又止，事实上他看过《白发》认为改编电视剧更为合适。

        正是他和韩经理所在HTV的业务范围。

        “我们溢价购买。”

        李总监轻声问：“《那些年》？他们会卖？难道不是在等着竞价？”

        韩经理笑道：“小钟在我手下干了七八年，我很了解他，手里有那么一个作者，不会甘于只做杂志。”

        ……

        “杂志社什么时候变成卖假药的了？”

        沈哲拿到样刊，盯着封面上广告词看了好一会，哭笑不得。

        样刊是林远志下班后捎回来的，闻言笑道：“这是钟总编定下的，我看着也不对味。”

        沈哲无奈道：“其实告知一下即可。”

        “你倒是自信？”

        沈哲道：“林叔叔，不是我自信，喜欢的自然会买，现在不买，将来也会买。”

        “就像《明朝那些事儿》？”

        转眼又过去一个月，《明朝那些事儿》前两部眼看着双破千万，高低两个读者群体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止。也从另一方面，把销售数据推向一个不可预知的高度，名著不敢说，经典是无疑的。并且意外得到教育专家认可，杂志社前几天刚收到南方一位学者的授权请求，准备对这部书进行勘误、注释，然后申请添入青少年必读丛书。

        沈哲一口答应，那位学者不是指责，而是对这部作品的承认。

        作品有专家自愿修正，本身就是荣誉。

        “武侠你是怎么打算的？”

        沈哲想想，道：“林叔叔，《七剑》还有三期，加上《云海》，半年无忧，到时容我再想想？”

        林远志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

        元宵节后几天，沈哲再次回到校园时，沉寂已久的纯爱书迷群再次活跃起来。

        “噗，这书名好黄！”

        “沈大终于又出新作品了，害得我书荒好长时间。”

        “骗人的书名，内容纯情的一塌糊涂，比市面上所有的纯爱小说都健康。”

        “校园、网络、都市三种情感，难怪叫做青春三部曲，你们有没有从中看出什么？”

        “你是说……”

        “沈大封笔，至少短期内不会再写类似作品了，以上纯属个人猜测。”

        “啊……”

        《那些年》面世后，国内顿时出现一大拨主打纯爱的青春文学，沈哲就读过几部水准很好的。不过就像吃烤鸭一样，即使某地做的和燕京同样口味，总觉得不正宗，人们还是想亲自去燕京品尝。重度纯爱读者一直都在关注沈哲的新书消息，可惜一直没有等到，直到现在，东方文化推出这部——《终极版青春三部曲》，连未出版过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也包括在内，绝版？这个必须买来收藏。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武侠界，《江湖》卖力宣传，依然达不到《东方》发行量。

        沈哲具有开派宗师的天然优势。

        ……

        紫薇高中开学半个月了，国文老师范思哲依然带这届重点班。

        虽然刚进这所学校一年多，他已经得到全校师生家长一致认可，无他，手底下出了个学生沈哲。

        今天上课的时候，发现教室里有些反常。

        几名特别优秀的学生并没有认真听讲，而是低头读着什么，课外书？

        重点班里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范思哲快步走下讲台，毫无意外的从一名男生胳膊地下抽出一本小册子。

        合上一瞅封面——《悟空传》

        范思哲皱眉道：“你们的学长可没有此时看课外书的习惯，先放我办公室，高考完毕去领。”

        男生弱弱道：“这本就是学长写的！”

        范思哲脚步一停，仔细一看，可不是么，作者大名正是沈哲。

        心中顿时哭笑不得。

        下课后，掏出手机马上找沈哲的号码，上次去燕京谈作文集时得到的。

        “沈哲啊，你考学走了，怎么还来祸害学弟呢？”

        沈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范老师？这话怎么说的，我祸害谁了？”

        “算了，没事。”范思哲想了想，这事怪不着沈哲，学生课堂上看课外书正常，只是以前重点班很少见到，自己反应大了点。说起另一件事情：“放假怎么不来学校看看？”

        沈哲：“范老师啊，过年事多呀。”

        “好吧，暑假要来看看，校长一直念叨你呢。”

        任老头？

        沈哲口中答应一声，心里想到别处去了。

        去年范思哲搜集他的作文集出版的事情，是通过钟离办的，这很简单，但是版税计算就不那么好说。

        沈哲占多少？

        范思哲占多少？

        因为整理、修正都是范思哲完成的，也算著作人之一，不能随便撇在一边，估计钱还是百万级的。

        经过电话商议，一股脑儿捐给了学校。

        正好沈哲向燕大捐过款，再向高中母校捐一次理所应当。

        不过沈哲随口指明这笔钱最好用在体育场上，他就是从这所高中毕业的，当然一清二楚。高中校园除了教学楼、办公楼、体育场，其它也不需要什么设施，紫薇高中的体育场是最烂的，用在上面最合适。

        校方很重视这件事情，特别是任校长非常得意。

        亲自组织了一个推广小组，打着沈哲的名义大肆宣传，在本校差点当课本发下去了。

        范思哲在课堂上没收《悟空传》不是偶然。

        这本小册子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从中海市流传到全国各地，校园、职场、连工地上都有。

        生在人世间，或许早已被安排好命运，能事事如意的没有几个。

        《悟空传》道尽心声。

        ……

        ——不要死，也不要孤独的活。

        ——原来像这样神仙没法管的东西都有个名字，它们叫做妖。

        ——神不贪，为何容不得一点对其不敬？神不恶，为何要将地上千万生灵命运，握于手中？

        ——我虽然是只猪，但我，不，任，你，们，宰！

        这些让人胸膛炸裂的句子，瞬间就能击穿庸碌、虚伪、逆来顺受、叛逆者的心。而在部分作者眼中，这是沈哲又一部颠覆性作品。对《西游记》的颠覆，思想的颠覆。详细分析不难发现，短短五万字的短篇里，包含着三种人人向往的强烈情感。

        自由——

        若天压我，劈开那天，若地拘我，踏碎那地，我等生来自由，谁敢高高在上！

        “是不是带有某种强烈象征意义？”

        “官老爷们？”

        “不对，太狭隘，应该象征着一切压迫在我们头顶的东西。”

        单纯——

        金鱼为何不能爱上和尚？

        一只猪为何不能喜欢上嫦娥？

        反抗——

        身姿被电光照亮，凝固千万年后，依然反抗到底，只有两个字不服！不服命运的安排。

        佛在心中，你说它做甚？不如放屁！

        “戴上它，你就自由了！”

        自由的是谁？那自由绝不是猴子的自由。

        “记住你是一个猴子，因此你不用学做神仙，你的本性比所有神明都高贵。”

        原来神通广大的孙悟空也是软弱无力的小人物。

        ……

        新年第一个月，沈哲通过东方文化四部作品上市，或再版，或首发，长则十来万字，短则只有数万字。

        在青春文学市场掀起正月风暴。

        四部作品风格各不相同，颇有把青年读者一网打尽之势。

        事实上，被书迷们称为沈氏风暴的正月，后来看上去更像是一场预热。

        而这个年初，《东方》杂志的发展貌似遇到了瓶颈，连续三期发行量在650万左右，停滞不前。

        沈哲已经再次进入忙碌又清闲的大学生活。

        公司完全托付给钟离操心，这位年轻总编同时被挂上东方文化总裁的头衔，安排好杂志社相关事宜，拿着文联开的介绍信，于正月底悄然飞向米国洛杉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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