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亮圆又亮

吃完饭后，两人从火锅店里出来，被夏日里的凉风迎面拂过，钱柚顿时觉得通体舒畅，用力做了个深呼吸。

        然后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佟琅，满心满眼都是忐忑。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她好想再多和他相处一会儿，可是如果他吃完饭就要分手，她也完全没有办法啊。

        但好在佟琅说：“刚吃完，我们散散步吧。”

        “好呀！”钱柚立刻就答应了，带着他蹦蹦跳跳朝前走，她记得妈妈说过佟琅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便说，“话说我家就在这附近，这条街我可熟啦！有好多有意思的店，我给你介绍呀！”

        “好。”佟琅脚步沉稳地跟在她身侧，听着钱柚像只小鸟一样，用清脆的嗓音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烦躁。

        相反的，他反而有种久违的温暖和充实感。这种感觉，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于是他不由把脚步放慢了很多，只希望这样的声音能陪伴自己更久一些。

        可是一条街总有尽头。钱柚站在十字路口，有些不舍地挠挠头，“再走下去就没什么好玩的啦。”

        佟琅指了指街对面那幢高楼大厦，“那是什么地方？看上去挺繁华的。”

        “哦？那里是最近才盖好的购物商城，我和我闺蜜经常来这里看电影。”钱柚解释道。

        “是么，电影……”佟琅喃喃道，“许久没看过了。走吧，我请你看电影好吗？”

        如果换做别的时间，钱柚是肯定肯定会答应的。可是前两天她就和闺蜜约好了，要在今晚看一个夜场的恐怖片，这眼看着电影放映时间马上到了，她若是和佟琅去了，肯定就赶不及闺蜜那场了。

        于是她只能十分不舍地说：“对不起哦。今晚我已经和闺蜜约好要看电影了，我们……我们改天再看可以吗？”

        “当然。”佟琅点头，“那我送你到商城门口吧。”

        钱柚不禁在心底花痴地呐喊：他好绅士呀好绅士！

        两人站在路边等红绿灯，灯还没有变成绿色，可就在这时，旁边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只脱了狗链的大狗，像一阵风似的就朝马路中间冲过去！路上的车都在正常行驶，眼看着它就要撞上去时，佟琅忽然眯起眼睛，沉声喝道：“嘿！”

        那只大狗竟然像是听得懂他的话似的，顿时刹住了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快速跑回了安全地带，还讨好地围着佟琅转圈圈，嘴里呜呜直叫着。

        这个时候狗的主人也气喘吁吁追上来了，他看了眼佟琅，一边擦汗一边道谢，“是你帮我把狗拦住了吗？太谢谢你了！哎呀我这狗就爱乱跑，要不是你，刚可能就没命了。”

        “小事，不用客气。”佟琅淡淡地说，“以后把他看好。”

        主人又再三道谢之后，才拉着大狗想走，谁想这狗却像脚底生了根，任凭主人怎么拽这么拉都不肯走，一双眼睛溜溜地盯着佟琅，呜呜咽咽个不停，好像很舍不得他的样子。

        佟琅微微皱眉，轻声说道：“跟你主人回去。”

        大狗听到这话，委屈地“嗷呜”了一声，但还是乖乖走到主人身边去了。

        那狗的主人惊讶地对他竖起大拇指，“兄弟你可以呀，这么会训狗！我养了两年它都不听我的！”

        佟琅的眼眸有些苍然，认真说：“用真心待他，会好的。它和你毕竟不是一个物种，很多时候，很寂寞的。”

        “好，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你了啊！”

        待主人走远后，佟琅才将视线转回到钱柚身上，见她两只眼睛里装满了小星星，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他不禁愣了愣。

        “你好厉害呀！”钱柚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乱晃，“真的好厉害！你刚刚救了一条生命耶！我好佩服你，狗狗好听你的话！你真的真的好厉害，简直就是个英雄！”

        佟琅忽然有种他离自己的躯体很遥远的感觉，钱柚那阳光而温柔的话仿佛不像是真的。这么多年了，他在国外时，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大多是“怪胎”、“异类”或者“不合群”。

        除了他的父母，再没有人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对自己说，你是个英雄。

        他不禁抬手捏了捏眉心，对钱柚露出今天晚上他第一个，也是近些年来他第一个，真诚的微笑。

        “谢谢你这么说。”

        “因为你真的很棒呀！”钱柚笑得灿烂，根本忍不住自己的心花怒放，“你人长得又帅，还这么善良热心，你简直太完美啦！”

        佟琅微笑着，低头去看她缠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

        钱柚也发现了，小脸顿时一红，赶忙放开了双手，“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佟琅摇摇头，接着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没有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

        害羞了的钱柚也不知该说什么，正当两人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尴尬时，闺蜜的电话打了过来。

        钱柚赶忙接起，闺蜜说她马上就到商城楼下，问她在哪儿。钱柚挂了电话后，看向佟琅，“我闺蜜就到了，那我……那我就去看电影了。”

        “好，那你们开心玩。”佟琅说，“时间不早，看完电影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恩！”钱柚用力点头，对他不舍地挥挥手，尽管她知道女孩子该矜持，可还是忍不住说，“那……那我们下次再一起看电影哦！”

        “好。”佟琅对她挥了挥手，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接着便转身走进拥攘的人潮之中。

        钱柚也顺着他的目光朝天上看，不禁感叹地想，哇，今晚的月亮好圆呀！哈哈哈，这肯定是个好兆头！

        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闺蜜好奇地问她：“你仰着脖子看什么呢？”

        “看月亮呀！你不觉得月亮好圆嘛！”

        闺蜜白她一眼，“明天就是阴历十五，当然圆了。每个月都要圆一次呢，你怎么大惊小怪的。好啦好啦，我们快去看电影，不要看月亮啦！”

        两个人买好了电影票，在等待入场的时间里，激动不已的钱柚忍不住开始跟闺蜜说她今晚相亲的浪漫经历。

        闺蜜听着听着，却皱起眉头，“打住！我知道他很帅，你不用再强调了，你已经强调很多遍啦！我关心的是，这个叫佟琅的工作是什么，多少岁，家里什么情况你清楚吗？”

        钱柚费劲儿地想：“唔，妈妈之前跟我说，他家在国外有好多农场什么的，至于他的工作和年龄……我……我忘记问了耶。”

        闺蜜无奈地戳戳她的脑袋，“你呀，就是个花痴！一看到人家帅，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管了！这些基本情况你好歹问问清楚呀！”

        钱柚低头对手指，“可是他那么帅，我哪还能想得起来嘛。你说，是不是老天看我之前相亲太辛苦，所以才赐给我一个这么完美优秀的男人？我有没有给你说，他刚刚在路上还救了一只狗呢，他真的——”

        闺蜜捏着钱柚的脖子前后摇晃，“醒醒啦花痴，才见面一次，我怎么感觉你要非他不嫁了！”

        可是钱柚哪有那么容易醒？在看恐怖片的时间里，其他观众全都要么尖叫要么打颤要么互相安慰，只有钱柚抱着爆米花，看着屏幕上的恐怖镜头，笑得像个傻瓜。

        原来遇到喜欢的人后，就算连看到恐怖片里的女鬼也觉得她长得好像他呀！

        不过她很快就开心不起来了。因为直到电影放映结束，佟琅都没有给她发过短信。

        按相亲的常理来说，他如果对自己有意思，不是应该给她发发消息什么的吗？可两个小时都过去了，眼看马上十二点了，他却什么消息都没有？

        钱柚顿时惴惴不安起来，心想难道佟琅其实对自己并不感兴趣？

        闺蜜看她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由说：“他不发给你，你发给他啊，就说你电影看完了，看看他怎么回应。”

        钱柚觉得有道理，便发了短信过去，可是半天都没收到回应，她不禁担心起来，“他怎么不回复我，该不会是回去的路上出事了吧？”

        闺蜜无奈，“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啊？”

        钱柚还是放心不下，想给佟琅打电话，却又担心时间太晚影响他休息，在原地纠结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他的号码。

        嘟嘟的几声之后，那边果然传来了佟琅的声音——

        ·

        深夜时分，离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还有不到十分钟的功夫。

        佟琅没有开任何灯，独自坐在空旷而漆黑的别墅当中，眼眸深沉如墨，透过落地窗盯着头顶的圆月。

        四肢和脑袋都在隐隐作痛，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靠近十二点，这种痛感就越发剧烈，好像各个关节里被刺进了数不清的冰冷刀刃，让他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低头去看手里的药瓶，视线似乎开始模糊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药吃下去，以免去待会儿的痛苦，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佟琅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闭了闭眼，十分不耐地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那边传来一个轻快邪气的男声，“还能有什么事。快到时间了，听你这暴躁的语气，只怕你又不打算吃药了吧？”

        “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等。”那人又说，“我是想告诉你，不吃才好。我们本来就该忠于本性，自由自在在山野间奔跑，多好啊！你干嘛非要去人类社会瞎凑热闹，你觉得人类会接受你吗？嗤，别做梦了！”

        “我做什么，轮不到你管。”佟琅忍着疼痛，咬牙道，“我就算不吃药，也不会变得像你一样。”

        说完，他就挂断电话，狠狠地将药瓶扔了出去。

        药瓶咕噜咕噜滚到了角落里，声音还没沉寂下去，他的手机又一次响了。

        佟琅暴躁地对着手机大喊：“你还有什么事！烦不烦！”

        那边沉寂了片刻，才传来一个颤抖的女声，“呃……是我，钱柚。我们今晚……见过面。对不起哦，是我打电话的时间太晚，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佟琅刚想回答，后背上的骨头就猛地变异了，它们刺破他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将他的身形撑大。

        佟琅不禁痛呼一声，眼看着十二点马上到来，他再不挂断电话，变身的声音会被她听到的！

        他只能简短而沙哑地喊了一声：“我现在很忙！你能不能别再打过来了！很烦啊！”

        挂断电话之后，佟琅猛地栽倒在地，身上再没有一丝多余力气，只能眼睁睁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臂上渐渐长出一层灰色的皮毛。

        一层属于狼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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