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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爱的名义


顾宅,二楼。

        顾依晨只开了阳台上的一盏昏淡的小灯,静静地目送着楼下的霍天远离去,直至他那辆豪奢华丽的黑色劳斯莱斯一点一点地渐渐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她才关了灯,转身,走进卧室——

        她到底还是拿那个男人没有办法。夜那么凉,寒冬里的冰霜在房檐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白霜,他居然还有心情调侃她,“顾依晨,我好像回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有一种第一次送女朋友回家的心情……”

        那灼烫而深沉的瞳眸,看得她小脸上一阵阵地发烫:她真怕自己一个心软,就要被吸进那片幽深不见底的潭水中,缠缠~绵绵地沉~沦下去!

        她甚至连“再见”也没有来得及跟他说,就逃也似的推门进了屋……

        ——十七八岁第一次送女朋友回家的心情。

        那样美好而懵懂的青涩回忆,那样单纯而心悸的感觉,那样朦朦胧胧、欲语还休却分明更加缠~绵悱恻、恋恋不舍的心情,那种简简单单却刻骨铭心的爱。

        她以为,像霍天远这种成熟矜贵的男人是不会有的。

        可是,他说,这个夜晚,她又让他有了这种感觉。

        他是在暗示什么?

        霍天远,在你心里,我究竟排在第几位?

        夜,更深了,窗外,一片静寂无声,连一只虫鸣鸟叫也听不见。

        关了窗帘的卧室里,是如浓墨一样层层泼开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夜深人静的好眠时分,顾依晨却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了无睡意。

        迷茫的小脸上,像是读懂了什么,又像是读不懂,小嘴里只喃喃地低唤着一个名字,“霍天远……霍天远……霍天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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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宅。萧牧应酬完客户,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家里面已经一片漆黑,只在院内给他留了一盏照明的廊灯,一片风烛残年的颓败萧瑟。饶是他那颗已经被酒精灼烧得浓烈的心脏,此刻也只剩下了一片冰凉。

        他讪讪地苦笑了一记:曾经,他的心里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里面住着他最爱的女人,每天早上他出门上班,她帮他打理行头。每天晚上他下班回家,她欢快地迎上来给他一个爱的拥抱……

        为了这个美好的梦,他一直在努力地奋斗,没想到,最后让他梦碎的,却是他最爱的另一个女人!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终于可以挽回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毁掉他的希望!

        刻意忽略掉自己一身浓郁的酒气,又略微不耐烦地扯开了颈下的领带,萧牧在院里熄了火,又抓过副驾座上的西装外套,推开车门、下去……

        昏黄暗淡的光线下,他踩着微醺的脚步进了家,打开墙上的大灯,他倦怠地倒进沙发里,朝屋里的佣人喊道,“芳姨,给我倒一杯水。”

        一个约摸40多岁的女人随即从里面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盛了一杯水,“少爷,给。”

        萧牧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水,“咕噜噜”地喝了几口,又问,“去,把太太叫下来,我有话要说。”

        没想到,佣人却支支吾吾地低声道,“太太……还没有回来……”

        萧牧蓦地蹙起了眉宇,清秀的眉毛意外地拧成了一个“川”字,“那她有没有说,她去哪里了?”

        从佣人那里得来的消息显然让他很吃惊:除了初一、十五要去庙里给逝世的父亲上香之外,母亲几乎就不怎么外出。平日里也就去去公司、跟一帮阔太太打打牌、逛逛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遣,更是从来没有试过这么晚还不回家的。而且,也没有打电话告知自己一声,就在外面留连到深夜不归的。

        他挥手驱退了佣人,正要打电话给母亲,却耳尖听到,院外传来了一阵汽车的引擎声——半夜时分里,在幽谧的小区里格外的清晰。

        车子似乎在他家门外就熄了火,萧牧琢磨着,应该是有人送母亲回来了。遂从沙发上起身,撑着微醉的身躯走到了院子里,打算迎她一下。

        院落外,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一个粗戛喑哑的男声问,“你跟我透个底,上次那批货,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弄出来?”

        萧夫人:“你急什么?我不是一直在想办法吗?”

        男人:“这话你都说了快两个月,我能不急吗?上家等着收货,我要是再交不出来,人家就要我挂彩了!你这个婆娘总不能狠心看着我横尸街头吧?”

        萧夫人:“你以为我就不急?还不是顾家那对该死的父女,死活非要守住一个小破厂,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我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肯给我,现在霍氏也蹚进了这趟浑水,实在是不好弄啊……”

        男人:“妈~的!我看干脆我带人直接去那里把货搬出来好了!”

        萧夫人:“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还没等你闯进去,警察就来了,你那批货还能剩下吗?”

        男人:“那,要按你的意思,我这批货是只能白白地当作被扔进海里了?哼!你别忘了,你儿子能有今天,是谁在背后助你一臂之力的!”

        萧夫人:“我不是说过会帮你吗?你不要动不动就拿我儿子来威胁我!当年你是帮了我,可是,我老公不是也……”(尾音略微哽咽。)

        男人的声音这才松缓下来,“唉,你这婆娘,就说你两句,哭什么哭呀?我这哪是威胁你?你自己说,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别老是提你那个死鬼老公的,伤感情……”

        “…………”

        庭院内,萧牧修长清瘦的身躯莫名僵滞,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重大惊天消息似的,伫在院里那扇厚重的大门后,一动也不动,“…………”

        萧夫人与男人话别完了之后,推开院门,看到在门后伫得笔直、像个鬼魂一样面无血色的萧牧,差点吓得失声尖叫!

        “小牧!你这孩子,怎么站在这里一声不吭的,吓死妈了……”

        萧夫人面色苍白地抚着胸口斥责起儿子,只是一开口,萧牧就清楚地嗅到,空气中挥散开一股浓郁的酒精味,身上的香水味也混杂了一些烟草味和汗水味,像是刚刚从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脱身出来似的。

        萧牧犹是不愿意相信,俊脸铁青的追问,“妈,你刚才去哪里了?”

        萧夫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院内站了多久,又有没有听到她和那个男人说的话?平日里犀利的眼神顿时心虚地闪烁起来,“没去哪里,就是和几个朋友打打牌、说说话……”

        萧牧青煞着俊脸,一个箭步上前,拎起她的一只手臂举至她的鼻翼下,“只是打牌又怎么会有这种味道?你到底是和什么人在一起了?”

        萧夫人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地摔开他的手,“怎么,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妈的私事你也要干涉了,是不是?萧牧,你不要忘了,这几年,妈为了你曾经吃了多少苦——”

        萧夫人只觉得,有一阵凌厉的掌风从自己眼前忽闪而过,愕然刹住了嘴边的话,本能地转身向后看,就看到萧牧一拳咂在了坚硬的金属大门上!

        “砰!”地一记重响,仿若千斤重的铁锤,重重地咂在她心上!咂得她脑中剧烈一震,身形微颤,“小牧——”

        萧牧的脸已经一片煞黑,骇人得很,“那个男人是谁?当年爸爸的死,是不是和他有关?”

        “咝!!!”

        萧夫人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雍雅的身体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扶住墙面稳住,脸上一面死灰般地碜白,“你——都听到了?”

        萧牧炯炙的眸光紧盯着她,一脸的不谅解,甚至透露出几分厌恶,“是。我不但听到你们说了爸的事,还听到了你说顾家的家,而且,还知道了你跟那个男人之间有……”

        后面的话,他实在不齿于说出口。生冷而僵硬地拧开了脸去:母亲不但让他感到失望,还让他觉得异样的愤怒和耻辱!听见那个男人说话的腔调,他甚至没有勇气打开院门看一眼那人的尊容!

        这个夜晚,他意外得知的消息,彻底地颠覆了他二十六年来所有的认知!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一直敬重深爱的母亲,背后居然隐藏着这样污秽不堪的真相!

        萧夫人已经无力地瘫软在地,冰凉到渗透肌肤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向她的身体,她凄然幽怨地哀笑起来,

        “所以,你恨妈,嫌妈脏了,对不对?可是,孩子,你知道妈这样做都是为了谁吗?你喜欢晨晨妈知道,妈也想让你们在一起,但是不行!晨晨要坏我的大事……我如果不把顾氏扳倒,倒霉的就是我和你,就是我们萧氏,你知道吗?”

        萧牧沉悒的脸色越发地加深,在昏淡的月光下散发出萧煞骇然的气息,“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伤害晨晨!也请你不要再以爱我的名义,去为我做任何事!”

        “小牧——”

        “顺便告诉你一声,我刚从公司的流动资产里抽出了三个亿打到顾氏的账户上,萧氏已经没有钱去收购梅溪工厂了,你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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