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暗河水

漆黑地下水哗哗流淌，头上黑色石头形成拱形孔洞，河岸有两道极其狭窄的小路，到一定的地方，小路被河水湮没断绝，瞧不清下脚处。

        河道愈往里愈加狭窄，单人的小舟堪堪卡在入口处，水流匆匆从一个切断面留下，冰寒的气息铺面而来。

        武安吹燃火折子，照了照里面的动静，细脚黑蜘蛛受了惊，扑簌簌地飞快爬出来，黑漆的尾部闪烁幽蓝的色泽。

        里面的洞穴空旷，但有边际，墙壁覆盖白色冰晶，再往下看，深不见底。武安丢了块裹了硫磺硝石的萤色矿物下去，半空“刺拉拉”地炸开，声音经空旷的洞穴放大数倍，震落了些许附着不牢靠的石头、冰凌。

        他再往上看去，顶上的石壁湿润光滑，布着苔藓，他凝望那些绽开细小花朵的植株，心中纳罕。旋即吹熄火折，掏出夜明珠，蹬脚飞身而上。武安是人族成圣，无法腾云，找不到石壁落脚点，为减轻灵力消耗，武安命飞剑出鞘，钉牢在石缝之中，站直后，伸手刚好能触摸到顶上岩壁。

        石壁平平无奇，怪在这些苔藓，诚然，在寒冷潮湿的冻原上，苔藓也能生存，但此地黑暗密闭，无一丝光照，苔藓仍能长得如此生机勃勃，他不由觉得奇怪。武安再次查看顶上石壁与两壁的连接处，没有找到人为痕迹，均系天然形成的山体内部构造。

        黑暗中，有黑红毒蛇缓慢靠近，绕到武安脑后，待武安出神之际，弹起噬咬。武安动作快如闪电，伸手一抓毒蛇七寸，重重往岩壁甩了几下，扔入底下深渊，许久才响起极其轻微的落水声，后面复归死一样的寂静。

        他仰头看向那光亮的洞穴入口，喊道：“吩咐留守洞外的人，抓两条活鱼过来！”

        上面的人听闻命令，似乎有些愣怔，但还是飞速去办了。

        武安望向毒蛇下坠的方向，略一犹豫，手执夜明珠，号令飞剑，向下潜去。

        暗色的地下河水从上方光亮处簌簌而落，折射出些许晶亮的色泽。

        飞剑停驻在水面上方，水下闪烁些许幽蓝的荧光，像极了方才洞内爬出的细脚黑蛛幽蓝的腹部。

        方才扔下的毒蛇不知哪里去了。当时，还扫落些落石、苔藓地衣。武安扫视了一圈。再低下头，注视着平静幽暗的水面。

        活鱼系着蛛丝一样透明的细线被运送下来，武安摘取，从袋中取出河鱼，丢入水中。鱼儿只在水面往下五寸些许的地方游着，并不下潜，它似要抓吃什么，幽蓝的光点先后跳到它身上，鱼儿扰动水流，不当回事地甩了一甩。

        以活鱼为中心，四周的幽蓝光点全聚了过来，覆满全身，鱼儿的眼睛、身子全遭覆盖，唯留一抹鱼尾甩动着，渐而变得僵直。

        顷刻，蓝光散开，水底的活鱼僵直了片刻，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躯体恢复的刹那，飞快跃出水面，又落水。过了一会儿，它忘记了方才的惊吓，尾巴又开始甩动，沉静地吐着水泡，除了游水的动作比之前稍显凝滞缓慢，看不出什么异常。

        它们的动作缓慢而优雅——能生活在水底的细脚黑蛛将自己的卵产在活物身上，个别黑蛛弹跳着，轻盈地落在水面，似高兴，似得意，像在交流着一场久违的盛宴。

        久违的光亮铺面而来，武安定了定神，对旁吩咐道：“绕一圈，看看有没有办法不通过这条地下河，进入山体更深的内部。”

        狭小的缝隙像一线天，被野草遮盖，顶部又呈拱形，只有非常细小的东西能够通行。

        黑漆漆的洞口前有块平地，若有人站在平地上往上看，顶上水草丰茂，流水珠帘般断断续续地流泻。洞穴之内，蝙蝠、昆虫、蜘蛛，怡然自得。

        忽然，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微不足道的响音。这种响音，常人无法听见，但久宿此地的昆虫可以，它们张望向那声音的来地。

        在它们看不见的地方，黑漆漆如漫云遮顶的山体中央，垂直下落一坨物体，黑红的毒蛇直直坠入深不可见底的深渊，在经过某处的时候，切割成千万颗细小的碎屑，被无形的不知哪儿来的风吹着，缥缈无踪了。

        霜色斑驳的石壁，平直光滑，静静伫立，无言地看着万年以来不足为道的微末变化。

        底层的深渊，黑暗无际，有东西在冥色中轻轻喘息，呼气、吸气的间隙相隔很久，或许，那只是风撩拨孔穴罅隙的声音吧……

        武安三五人绕了山体一圈，在山的阴面发觉一处断崖，俯瞰崖面，刀劈斧凿、若镜面之高悬，崖边青泥湿滑，几无立足之地。绿瀑流转喧闹，飞泻而下。放眼望去，群山相拥，满目流翠，崖底树木参天，汛期的河水奔涌迴转。东向五十里地，植被渐而稀疏，上空弥漫着人间烟火气。

        溯源往下攀爬，陡峭的山岩对武安一行不是难事，随行水族虽不善长时间腾空，好歹有河水兜底，心中也没了倶意。武安让两人与他下崖，其他几人在崖上接应。

        崖底的原始森林古朴幽静，湿润的黑泥掺杂腐朽气味，尽是些枯枝落叶、动物尸体败坏而成。他打量四周，走了两步，几只朱雀受惊腾飞，空中气息轻微波动，他倏忽转身，直直凝望向某处地方，喝令：“出来！”

        “老大，怎么了？”扈从赶上前来。

        不是这个方向，在东南方！“画影，寻！”武安心如电转，飞剑如臂支使，疾赴克敌，直接穿透一块高大山石，石块轰然倒塌！

        “长界，虚空！”悄声吟唱，以前挥手即来的娴熟技艺，如今使唤起来，已有些力不从心。白苎默念着，在飞剑轰碎岩石的刹那，远离了武安所在的空间。

        飞剑失去与主人的联系，“铿锵”坠落在地。

        一只素手缓缓捡起它，抚摸着，“颛顼高阳氏时代的神兵，辗转多年，竟能见到，也是缘分。”

        剑于剑客而言，意味着生命。武安不是剑客，但腾空、画影，这两把剑，从远古时代，就陪伴着他。它们对他而言，意义深远。失去与飞剑联系的武安怔愣一瞬，迅速反应过来，疾速奔跑向前。

        皮肤传来刺痛感，武安停步后仰。

        空气扰动，虚空中忽现无数柄飞刃，穿梭来行间，飞速收割了两名扈从性命。那飞刃犹豫着，停留在半空，慢慢调转方向，对准了武安。

        “腾空，杀！”单手微撑地面，武安旋身而起！

        流星尾部拖曳的光芒，在有限的空间中，急速穿行，长界虚空的松动，让白苎不太好受。

        她强忍着蚀骨的剧痛，又给这层空间套上一层空间。长界虚空，不是结界。她现在好像没有办法，立刻、马上将一个人转移。这微不足道的筹备时间，对上蛮横的敌人，会是致命的。

        白苎掩入山体后，在靠近河水的地方，施展法术。

        武安被一种古怪力量困在一个空间里。外头的人在施展空间秘法，瞬而出现、瞬而消隐的飞刃没再出现过。

        武安不敢大意，飞刃、空间皆来自施术者的力量，取消飞刃对力量的消耗，那么，施术者，想做些其他事，比如，弥补空间的坚韧程度。

        腾空迅疾穿梭，在内部空间与外部空间的交界制造孔洞，虽然很难，但它的速度丝毫没有慢下。

        画影颤抖着，从岩石上颤巍巍地升起，又力竭地落下。

        “置换！”白苎又默念一声。咒语甫一出口，武安就感觉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着，四周的景物在飞速前行，待他稳定心神，才发现，刚才不过是往后踉跄了一下。

        惊魂甫定，他打量周遭没什么不同，他抬头看向那“隐形”敌人的所在方向，面上神情不由大惊。

        他所立的地方与前方的一块区域一模一样，推测前方区域直径为五十公里。那他……他现在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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