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果

气氛微微有些僵持。

        就在姜落绥一边儿心生不安、一边儿又忍不住稍稍捋了一遍自己这一路上所遇到的情况。

        一直不见天晴的京川。

        一份莫名被抽中的同游社分组名单。

        还有一个又过分自来熟的热情转学生。

        ——朝甜？

        姜落绥略略蹙眉，忽然又想起了先前在女生宿舍同样也见着了那个女生。

        所以这次的入梦极大可能是与她有关吗？

        可是她的动机又是什么？

        就在姜落绥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时候，却又见郁萝轻轻扣了个响指，“罢了，反正在你身上遇到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姜落绥：“……”

        姜落绥下意识想反驳，却又听她语气里稍稍带了些许揶揄的笑意。

        “不过你听过借运抵命的说法么？”

        “……什么意思？”

        昏暗空寂的楼道里，姜落绥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

        大概觉得太过无趣了，郁萝这会儿正有些漫不经心地倚靠在门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腕间的红绳。

        注意到自己的视线目光，她便抬眸看过来，轻不可闻地笑了下。

        “你身上有世外风雪的味道。”

        很轻很淡，但是却不容忽视。

        “三途川的望乡台前，梦婆给你的那杯茶水，你喝了吗？”

        “……你怎么知道？”姜落绥眉心倏然一跳，只见她抬眸紧紧地盯住面前笑得漫不经心地少女，语气里重新带上了防备与敌意，“筑梦师这一支脉，不是不可以随意窥探别人的梦境吗？”

        在筑梦师这一支脉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那就是不得在委托协议生成之前，随意窥探任何一个人的梦中碎片。

        这是筑梦师这一脉的行为大忌。

        “你说的倒也没错。”郁萝点点头，“如今筑梦师这一脉鱼目混杂，所以玄门才会连夜设下了一条又一条的紧急禁令。”

        顿了顿，她抬眼看过来，满脸的无辜，“可我并不是玄门的人，也不是筑梦师啊。”

        “你不是筑梦师？”姜落绥似乎有些意外，“但是怎么可能？”

        她可是从小就见识过郁萝是怎么跟在苏家那位不世出的二公子身边一边儿接受教化、一边儿又挨受训诫的模样。

        “我不是苏家人。”郁萝垂眸挑起手腕上的红绳，整个人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地淡漠，“我曾经丢失过一段记忆，后来听说是苏缺在西岭的白诡山附近发现了我，所以我欠苏家三个心愿。”

        其实并不是苏缺找到了她，而是苏家的那位惊才绝艳的二公子算出了她与苏家的累世因缘，才会特意让苏家的那位小少主提前去白诡山历练。

        后来也为了保住她似人非人的命相，苏袂不惜以自己常年病体引出心头血来日夜供养着她。

        郁萝抬了抬手腕，垂眸看着丝丝缠绕在腕间如血色侵染的红绳，略带讥讽地扯了扯唇角。

        苏袂说她是“涉阴人”，一个本不该存活于世的异数，却在夭折之际被人使用古老禁术强行扣留了下来。

        而后为了让她“正常”长大，同时也为了更好的约束牵制她，苏袂每月都会以心头血侵染红绳以命系命的扣在她的手腕上。

        红绳的时效会随着她平常灵力场的波动来进行损耗，当红绳上面的血色褪尽时，她则必须回到苏家、回到苏袂的身边去。

        “我不是筑梦师，我也没有探你的梦。”郁萝放下手腕，抬眸看向她，露出了淡淡地怀念，“我只是闻到了熟悉的风雪，想到了熟悉的人罢了。”

        “……”姜落绥眉头深锁，一时间竟颇为无语，“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抛开自己对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其实她们两人关系也不好。

        “苏袂说我欠了你一些东西，”郁萝也忍不住跟着微微蹙眉，整个人似乎带上了极大的困恼，“他说如果不尽快偿还的话，这说不定会成为困住我的死劫。”

        姜落绥：“？？？”

        “所以你有什么未达成的心愿不妨趁着现在就直接说了吧？”郁萝站直了身子，微微偏着头，表情认真又严肃道，“比如送你一个付轻？”

        正好这也是一个债主之一。

        想到这，郁萝不禁又丧又头疼，她究竟丢失了哪些重要记忆，怎么就惹上了这么多的债主呢？

        “你！”却不想姜落绥闻言后大为恼怒，“——你在乱说什么？”

        “咦，你不是喜欢付轻吗？”郁萝挑了挑眉，想到之前苏觉私底下跟她八卦的那些豪门恩怨，不由得笑了笑，“我记得你们之间应该还有婚约来着吧？”

        豪门里最常见的联姻啊，古早虐文诚不欺她！

        姜落绥深吸了口气，转身就往楼梯口走去。

        “没有，不是，你不要再说了。”

        “欸？”郁萝眨了眨眼，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就敢往黑暗楼道里走，一时间竟不知该佩服她的胆大还是该惊叹她这敢于作死的勇气。

        “不提就不提吧~”郁萝抬步跟上去的时候，忽然又偏头往门外边儿扫了眼，微微勾了勾嘴角，“那你得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最想要完成的心愿哦。”

        ……

        叮铃叮铃。

        隔着一扇门的距离。

        一道修长笔挺的身影百无聊赖地倚靠在墙壁上。

        而整栋科技楼因为沉寂在黑暗中而显得愈发空旷幽森起来。

        “准备好了吗？”

        男女莫辨的电子音，顺着校园各个角落里的广播远远扩散出去，桀桀诡异地回荡在这片校园里——

        “来欢呼迎接吧，这场千人校园祭。”

        ·

        “……等等！”

        刚刚跟着付绾绾一路惊惶未定地走回宿舍楼前，许雅宁忽然一把拉住了正准备上楼的付绾绾，眉头紧锁，一脸的凝重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放手。”

        为了拍摄应付传媒合作公司的短视频，付绾绾已经带着厚重的妆发忙活了一晚上了，这会儿甭管天大的事，她都要赶紧回宿舍好好冲一把澡。

        “你没听见吗？！”

        半夜里空旷幽静的校园里这会儿正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播报着那诡异莫名的声音。

        许雅宁不由得想到了先前在宿舍集体被风熄灭的请神蜡烛，心底愈发的慌乱起来，“——千人祭啊，你有听到这广播里提到的千人校园祭吗？！”

        今天是周五晚上，除了少数留宿学校没有回家的学生外，其余大部分人都是傍晚放学直接回了家的。

        所以这会儿留在校园里的学生并不多。

        许雅宁一脸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她几乎有些佩服地看向一旁不以为意的付绾绾了，这姐们真够可以的，这样都不害怕吗？！

        “你在紧张什么？”付绾绾有些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一把扯回自己的胳膊，转过身表情讥诮地看向顿时僵住的她，“你们在宿舍忙着请神整蛊的时候，怎么也不想想会有怎样的后果呢？”

        说完也不等她有所反应，直接转身上楼去了。

        管他什么校园祭不校园祭的，总之她现在要洗澡。

        许雅宁：“……”

        许雅宁是真的有点儿怕了，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干脆打车回家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道极为刺耳的尖叫声。

        “——啊！！”

        随着尖叫声响起的，是紧接而来的一阵闷响不偏不倚地砸落在她的脚边。

        许雅宁先是脑袋一懵，随后目光微微往下移，瞳孔顿时惊恐的扩撒放大——只见躺在她脚边的是血色四溅、满脸怨怼的娃娃脸。

        “……林、林可然？”许雅宁一脸煞白地退后两步，眼眸底迅速蓄满了恐惧的泪水，“怎么会这样。”

        娃娃脸那张死不瞑目、满脸怨怼的脸上忽然裂开了一道诡异地笑。

        “想知道啊，”娃娃脸咯吱咯吱地撑起自己这副支零破碎的身体，整个人满怀恶意地朝着一脸惊恐的许雅宁歪七扭八地爬了过去，“——那就来陪我啊！”

        “啊！！！！！！！！！！”

        ……

        姜落绥蓦地顿住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所学校的气氛明显变得危险诡异了起来。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只见她有些迟疑地看向慢悠悠缀在身后的郁萝，一脸凝重道，“我们这是遇煞还是入梦了？”

        郁萝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鼓励道：“不妨再大胆设想一下，说不定我们这是两样都遇上了呢？”

        姜落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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