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怎么还不来

　　世人皆知西域玉莲乃天人神物，古天人有感天地大道残缺，知此界虽通天道，却无缘于大道。故此悲泣，泪水便化为玉莲隐于西域。西域本就辽阔，再加上神物自有神性擅藏，非大福运之人不可得。

　　洛安城地处中南，四周有群山遮隐。清晨的阳光总是稍慢一会儿才蹦蹦跳跳的跑来，跟着来的也是如纱般的薄雾。

　　“姐姐。”说话的正是外面侍奉的兰丫头，这丫头本就是楼主从外捡来的孤儿。自小看透人间冷暖，性子虽未偏激，却也多知是非。因此洛娘子多带于身旁，隐有培养之意。

　　“何事?”四秀屏风遮面，虽未见人，屋内却瞬间凉了许多。来雁楼毕竟为初建，人手不足事务繁多，再加上楼主又是个不爱理事的人。因此，洛娘子处理事务时向来不喜旁人打扰。

　　兰丫头深吸口气，强忍下透骨的寒意。匆忙行礼后便上前轻声说道：“是昨日的孙夫人，她说有急事想见姐姐。”说完又急忙补充说道：“具体何事，她却未说。只说见到洛娘子才能说，我见她神色慌张，似有所事。便带她入了楼，如今红姐儿正帮忙照看着。”

　　“嗯？“一声疑问也是不解，满屋的冷意却逐渐消散。兰丫头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虽晓得那冷意并非针对自己，可仅仅是无意之举也令自己发自内心的恐慌。

　　“既是访客，自是不可怠慢。便请孙夫人上来吧。”并未多等，只是片刻那女声便回话道。

　　对于这次孙夫人的忽然造访，也不知何事，再加上昨日楼主透露的消息，洛娘子更是不解。索性也不多想，让兰丫头把人带上来便知。

　　只是，看着桌上的玉盒，洛娘子心中略有踌躇，玉莲来之不易，更是珍贵之物。可不知怎的，听闻孙夫人来访后，却不愿将其收起。脸色微红，眼角带笑，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呵呵呵，洛楼主。”人未至，音先到。孙夫人虽说对她那丈夫严厉，但对下人可都是和善的。街坊邻居更是没一个不受她恩惠的，更是大家小姐出身，略有文采，能说会道，就是可惜她那身子。

　　“绣楼孙氏向洛楼主问安。”来人跟在兰丫头身后，规规矩矩行礼问安后。方才起身一副歉意的说道：“孙氏也是近日来的洛安城，本想先来跟洛楼主问安。但听闻楼主事务繁多，却是未来得及。”说罢，不待洛娘子回话便又行了一礼。

　　一旁站着的兰丫头见状也不由瞪大眼睛，要知道孙氏当年可是跟在来雁楼后面来得，算下来也有个四五年了。果然是个能说会道的，这番话换做旁人怎么也说不出口。

　　“孙夫人客气了，来雁楼初建，确实事务繁多。倒是不知夫人此次所来何事？”并非洛娘子不通事故，恰恰是这孙氏来得蹊跷。昨日楼主刚回，今日便前来拜访。如今更是不知为何而来，洛娘子略有所惑。

　　孙夫人像是未曾听闻洛娘子话中的冒昧。言语带有三分凄凉得说道：“倒是不怕姑娘笑话，我还是昨日偶然得知我那夫君进了楼，虽心知楼里不会有什么，但身为女子终究不甘。”说罢，眉眼略有湿意。

　　虽说孙夫人身子略有贵妃之姿，可这般梨花带雨的神色，再加上三人同为女子，相惜之下更是神伤。不说旁的，单看兰丫头面上的羞愧便知。

　　洛娘子虽说心有提防，但此时却也不好多说。当下也软下声轻声说道：“夫人无需如此，我来雁楼虽说也是做着风花雪月的营生，但也并非那桃李之所。楼中有着规矩，已婚者更是不得进楼。”

　　“楼里的伙计不懂事，倒是要跟夫人赔个不是，还望夫人原谅我个。”见孙夫人说到此事，虽不知此番何意，但确实是下人做事不妥当，洛娘子见状便行上一礼。

　　“哎呀，这怎可使得。”见洛娘子当真行礼，孙夫人也顾不上垂泪慌忙闪躲。“万万使不得，姑娘是金贵之躯。能听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一说就已经是开了大恩了，这可是万万不可。”

　　这话虽略有夸张，可却有几分理。来雁楼虽建楼较短，可也是入了品级的，是和绣楼平起平坐的。

　　再说这洛娘子，虽不是楼主，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偌大的家业都是洛娘子打理出来的。若是换到绣楼，也是代楼主的地位。

　　她一绣楼出来的女子，可不敢也不能当此大礼，再说自己此番.....

　　“倒是多瞒姑娘，此番拜访确有一事。”见事态多有变化，孙夫人也不敢多言。只得轻移莲步抿泪说道。

　　洛娘子心知孙夫人此次前来定然有事，刚刚那般姿态未尝不是手段。毕竟能让街坊邻居都说好话的人，可没那么简单。面上却也不显，依旧歉意说道：“夫人所来何事，若在下能助，定为竭力而为。”

　　见洛娘子这般说话，孙夫人心中一喜，当下才说出此来的目的：“倒是不怕姑娘笑话，实在是心有所求。”

　　借着用帕子遮面抿泪的功夫，轻瞥了眼侧旁的兰丫头，见那丫头依旧直愣愣得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又见洛娘子没有出声，只得整理整理情绪继续说道：“说来惭愧，都是妾身不是。”

　　“妾身出阁已有五年，与夫君喜结连理至今也有三年之久。可...”说到这儿，心里原有腹本的孙夫人愣是羞红了脸，支吾了半天硬是说不出口。

　　一旁立着的兰丫头不禁有些好奇，只当这孙夫人真是好生奇怪。怎么话说到一半却有不说。

　　倒是前面端坐的洛娘子心里有些猜测，见那孙夫人约是说不出口。便解围说道：“夫人可曾问过医？”

　　“自是，自是。”见洛娘子有心解围，孙夫人长出口气慌忙应道。“楼主仁慈，姐妹好心。曾问过凡医楼的前辈。”

　　孙夫人踌躇片刻说道：“前辈曾言方法有三，一是有大贵人相助；二是修那魔道之法，自是不提；三则是寻天地奇珍。妾身....”说道这儿，也是苦笑。

　　见面前之人垂目不语，只是把玩着腰间挂饰。又念及绣楼姐妹们递来的消息，慌忙俯身跪拜，“还望洛楼主慈悲，妾身，感激不尽。”说罢，豆大的泪珠似断了线，瞧着便让人心生怜悯。

　　“孙夫人快快请起，不过是身外之物，若能助绣楼也是一桩幸事。”虽嘴上说着这般，但洛娘子依旧绕弄青丝，好似只是顺嘴一说罢了。

　　“我这就取一支送到绣楼，夫人请回吧。”

　　“洛楼主，洛楼主慈悲。”孙夫人闻言慌忙叩首说道：“此事只是妾身所求，与绣楼无关。望楼主怜悯。”

　　“哦，不是绣楼所需？”洛娘子细细打量了眼下面的孙夫人，见人面色惶恐几分不安，倒是轻笑几声。

　　“罢了，既然孙夫人这样说，便赠夫人一支又何妨。”洛娘子似乎没了兴致，话里多是几分懒散，像是毫不在意。

　　“谢楼主，楼主大慈悲。孙氏感激不尽。”堂下的夫人自是一番肺腑，兰丫头待夫人起身后便搀扶着出了来雁楼。

　　诸事旁人看来好似一场闹剧，至于其中深意，个人自知罢了。

　　“哼！好个绣楼。手未免长了点。”洛娘子提笔批着楼里琐事，却说着旁事。“红娘，你怎么看？”

　　“毕竟是上面的那人，难免多疑，做出此举倒也算正常。”四下虽不见人影，却还是能听到一女子柔媚声音。“倒是姐姐落这一子，妹妹却有点不明。”

　　“听说边城有些人不太老实。”洛娘子顿下手中素笔，点墨染了青宣纸，似墨梅落在春叶。

　　“呵呵，那孙夫人倒是知道身份，姐姐。”那女子声音再次悠悠传来，身份二字更是下了重音，像是提醒洛娘子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洛娘子没再说话，她了解她，就像她了解自己一样。

　　花开两面，一朵绽放于白日，一朵影于月华。

　　“唉，不开心，不开心。”一位倚着窗台喝酒的青衫公子，看着那夫人在丫鬟的扶持下匆匆出了阁，满心的不快，大口喝了口酒又呆呆看向某个方位。低声喃喃，却又让人听不清。

　　再次大饮一口，酒水溢出洒透青衫，扑鼻的酒香猛然散发，整个来雁楼好似都要泡在酒里。

　　青衫公子双眼朦胧，摇摇晃晃像是要起身，却像是一个不小心栽了下去，正让人为之揪心时。

　　大笑声却遥遥传来，一个身影脚踏长剑，猛然窜上碧霄，徒留阵阵酒香增故人。

　　“不开心，去找人聊聊。此去或无归日，照顾好来雁楼，洛三娘。”

　　来雁楼顶楼，那位红衫女子折了素笔，断了砚墨。

　　“黄大伴，你说他怎么还没来？”端坐在高位上的一位非同一般的人物自语道。

　　“他快来了。”接话的是一细声细语的老者，须发皆白，面涂脂粉。黑锦的宫衣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得，好似地府恶鬼。

　　“他还没来。”青年的声音清冷，语气里也并无喜恶。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寻常的小事。

　　老者闻言并未多言，只是习以为常得弓了弓腰，便低头退下。

　　空无一人的大殿上，弥漫着青年细碎的私语。语调怪异，飘忽不定。细听之下却只有那一句“你怎么还不来，不行，不行，你要来，你要来，嘿嘿。”

　　王三是洛安城内出了名的混混，整天游手好闲不说，还尽干些偷鸡摸狗的破事。外来的商户可没少被这家伙坑过，若是在城里丢了什么要紧的物件，只管找这人，准是没错。

　　“哎，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抱着拳嬉皮笑脸的青年弯着腰慌忙道歉，“小的不长眼，无意冲撞了大人，见谅见谅哈！”这幅场景若是叫外人看去，只得是路上撞到人的小事，再加上青年说话漂亮，顶多骂上两句便过去了。可在城里人看来，却知这赖皮今儿又得了手。

　　“无事。”说话的是一黑袍人，斗笠遮面虽看不出神色，但音若凛冬的山泉，无需触碰，一股冷意便自心底悄然升起。

　　那冷意让王三忍不住打个颤，凭借自己多年的求生本事，心中也顿觉不妙，知此次定是栽了。面上仍是嬉笑，可刚刚顺来的物件却借着弯腰的功夫悄然落在地上，这才踉踉跄跄的咬牙离开。

　　一旁远观的乡民见泼皮这般失措，也知是惹上了高人，对这来人也是高看一眼。

　　“哼。”另一位黑袍人冷眼看了圈四周，并未多说一句。俩人来此还是有些要事的，这些细枝末节虽让人不喜，却也无需在意。

　　“小哥，跟你打听一下”戴着斗笠的黑袍人走近一家卖包子的店，本是生意上门，应是高兴的事，可店小二却心里暗暗发苦。又觉四周的街坊邻居都暗戳戳得盯着，只得苦着脸上去接待。

　　“大侠，您...您说。嘿，嘿嘿。”店小二试图让自己像往常一般嬉笑，可颤抖的自己实在挤不出一丝笑。

　　“前面那楼是什么地方？”黑袍人并未在意面前人的不适，或者说也无需在意。

　　“您是说那地？”听道眼前人的话，店小二也是有些惊讶，而后又慌忙解释道：“那就是来雁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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