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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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靳醒来时,天刚擦黑,感受到半边身子有些麻,他侧眸看去,是童闻靠在他的肩上,随后又发现两个人靠着一个草垛,身上盖着一层干草。
他稍稍动了一下,发现除了身子有些麻,还有些用不上力,但是昏迷前那种彻骨的疼痛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童闻的药,他记得童闻说过,这几日无法施针,得停药,体内的毒随时有可能发作,根据现在的情况他自动将这种发作理解成持续时间短的频繁发作。
“童大夫。”谢靳喊了一声童闻,声音有些沙哑,随后便是几声压制不住的低咳。
但然而这一声喊完童闻没有丝毫反应。
谢靳发觉她的状态不太对,他有些迟缓地坐直了身子,让童闻半靠在自己怀里,随后才发现童闻嘴唇白的不正常。
他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有些烫,应当是着了风寒。
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身后就是树林。
谢靳将童闻轻轻放在地上,又将自己身上的干草一股脑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然而扯下干草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立刻被风吹透了,那种凉意直直地朝着骨头缝里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也不好,全身无力,胸腔还难受的很,但是现在是荒郊野外,还是初春,天彻底黑下来后会更冷,他们身上的衣服是湿的,这样的状态呆一晚,他俩可能会直接丧命在这里。
他扶着一旁的草垛站起身,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朝着后面的林子里走去。
他得拾一些干柴,再找找打火石。
他们今晚得靠火堆取暖,还得将身上的衣服烘干。
他来回捡了三次,最后一次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拿了几根干柴,又将干草散着放在里面,随后拿着捡到的打火石开始擦火。
他没用过这个,阎封他们生火也都是用火折子,因此他也没见过旁人用,所以一时间找不到技巧。
“我来吧。”
忽然一道有些沙哑的女声响起。
谢靳被这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去,“黑布隆冬的,你这一声吓我一跳。”
童闻慢吞吞的凑过来,“胆子这么小。”
谢靳也不逞能,将手中的打火石丢给童闻,“童大夫,大晚上的,我在背后喊一声,你不吓一跳啊。”
童闻一边生火,一边道:“那你有没有听过,晚上有人在你身后和你说话,不要转头,不然……”
“童大夫,请专心生火。”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谢靳打断了,“不要三心二意。”
因着发烧,童闻有些脱力,她干脆坐在地上生火,听见宁靳的话,她扯出一丝笑意,“看不出来啊,宁公子,你竟然这么胆小。”
谢靳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忍不住低声咳了起来。
他每咳一声,童闻心里就沉一分,甚至还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她难得在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主动放缓了调子,“趁着现在风小,你把外衣脱下来,靠着草垛,烤烤火,会舒坦些。”
谢靳按照她说的解开腰带,将外衣脱了下来,但是因为没力气去架一个撑衣服的木架,只能将外衣放在火堆旁。
做完这一切,他靠着身后草垛,安静地取暖,但是时不时地会有几声低咳,他尽力在压制,可效果不大。
童闻听着他的咳嗽声,心里有些乱,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童大夫,你是不是听不得旁人咳嗽。”谢靳瞥了一眼童闻的侧脸,随后将目光转到已经烧起来的火堆,轻声问道。
童闻拨拢干柴的动作一滞,谢靳一下子便注意到了,“为什么呢?”
他在永州客栈那里就注意到了,每次他咳嗽,童闻眉间便会不自觉的一皱,随后的话语气便会软和下来。
童闻没抬头,神情在一暗一亮中有些看不清,“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
谢靳偏头看她,而后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疑问。
童闻扔了手里的火棍,侧眸朝他看去,目光中映着火堆的光,嘴角一勾,有些阴森道:“好奇心害死猫。”
见状,谢靳忽然想到了贺攸在信里说的,他们的少主不敢杀人,但是保不齐会因为凑不齐要赔的佣金而被迫下手。
虽然他现在身份还未暴露,暂时是安全的,但是将来身份暴露,说不准这人会不会本来没有杀他的想法但是因为想到他这些日子里的所作所为而产生想法。
要知道,童闻是大夫,无声无息的就能弄死他。
后知后觉,他忽然有些后悔之前总是有事无事的去怼童闻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勉强的笑容,低咳一声道:“童大夫真会说笑,医者仁心,怎么会杀人呢?”
童闻好像全然没看到他的示弱,勾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对他笑了一下,随后拖着调子道:“那可不一定,谁让你毁了我的玉笛呢。”
最后那句很轻,轻的好像话一落便被风吹走了一样。
听着她这个语气,再看看她的表情,谢靳觉得童闻可能不是在开玩笑,他觉得贺攸信里说的委屈他一下可能也不准确,他可能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他张嘴想解释一句那会儿是情急之下,为了救他,可是他见童闻的样子,又觉得解释了也没用,或许对童闻来说,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毁了那支玉笛。
“那支玉笛……对不住。”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道歉,“我该怎么还你这一遭?”
他最开始想问怎么赔她,可是话到嘴边变成了这样一句。
那支玉笛是对童闻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他可能没办法赔。
重要的东西之所以是重要必然是因为有重要的意义,就算东西赔上了,可不是原来的,意义也就不一样了。
童闻侧眸看他,而后似是笑了一声才道:“宁靳,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明明是个骄矜霸道、娇气张扬的人,看着我行我素,但又总是格外细心,甚至有时候有些可爱,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复杂的人。
“你做个一模一样的赔我吧。”童闻靠着身后的草垛,轻轻地说。
谢靳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他顿了一下才道:“好。”
听着耳边传来的那声“好”,童闻闭上了眼睛,她难受的厉害。
这会儿四肢酸软乏力,浑身发冷,和宁靳说了几句话后,嘴巴也很干涩,她甚至感觉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但就算状态这样差,童闻脑子里也在不停的思考。
她有些想不明白,那支玉笛明明是对原主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它碎了为什么自己是失控呢?
她从前总是把关于阿暄的感情用原主残留的情感来做解释。
可是经历了上次将傅源清认错的事情,又经历了玉笛碎裂的事情,她不觉得这两次这样浓烈到让她失控的情感还是原主残留的情感可以支配的。
她有一种自己失控的感觉
这样想着,她的意识开始飘散,脑子里的思绪也越发混沌。
她又想到了阿暄,而后她好像看到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喜袍,她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她却能感觉到那张扬的红色,称的阿暄灼灼如华,好看极了。
她能感觉到梦里的阿暄很高兴,很幸福,她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可是还未等她再看看,便听见耳边传来几声“童大夫”。
谢靳本来是在拨弄火堆,并借此错开注意力的。
他是真的有些怕黑,捡干柴那会儿,最后一趟都是拖着沉重的身体小跑着回来的,而现下静下来,他觉得四周那种黑色越来越浓重。
可是就算因为害怕而绷紧了精神,依旧扛不住身体的疲惫,再加上他本身也有些发热。
所以不知不觉中,他靠着身后的草垛也失去了意识。
然而因着本身的警惕性和害怕,他很快又被树枝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惊醒。
紧接着便发现身旁的童闻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嘴里还无意识地喊着阿暄。
他赶紧先将人喊醒。
童闻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随后嘟哝道:“宁公子,你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啊。”
谢靳看着童闻的状态,也顾不上怼她了。
他想了想,也不在乎那些男女之防了,干脆地解开童闻的腰带,将她还湿漉漉的外衣脱了下来。
随着外衣落地的还有她怀里的短匕。
谢靳看了一眼短匕,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草垛。
他望着人事不省的童闻道:“童大夫,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为谁受过这种委屈。”
说完,他便将童闻抱到了一旁,让她先靠着树,随后自己拿着短匕一点一点地将草垛掏了弧形出来,在这个过程中,他小心翼翼的掏,生怕一不小心,整个草垛散掉。
做完这一切,他将童闻塞进了那个够一人坐进去的弧形凹陷里面去,这样至少能挡住左右两侧的冷风,。
而后他拿了几根树枝扔进火堆里,又拿起自己之前扔在地上的外衣,随后他自己靠在草垛外面的位置,算是将童闻挡在了里面,又将衣服罩在两个人外面。
他的衣服好歹在火堆旁烤了一会儿,比童闻身上的干一些。
做完这些,谢靳有些脱力。
他望着童闻同当今太子有些相似的侧脸道:“童大夫,我都这样救你了,你日后若是还要杀我,就太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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