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12月，天气寒冷，上海本就是湿气大的城市，冷里面还掺合湿，更叫人难受。温亦佳已经坚持不住每天晨跑，随着日渐降温，她从一周跑五次变成一周跑两次。幸好因为这样，她也不用立刻面对酒后的尴尬。
好几天过去了，她都没有记起来当天到底絮叨了什么内容。
圣诞过后一天，温亦佳和赵欣瑜电话里就把赵俊宏的事给说了。赵欣瑜气得不行，拍桌子的声音在电话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就说正常男人怎么不想搂搂抱抱亲亲，去他的纯洁，就是性取向不正常。我不歧视同性恋，但明明有问题隐瞒和异性相处，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非要让他朋友同事都知道。”
温亦佳说：“算了。”
赵欣瑜有些奇怪，“你怎么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这件事？一点不气愤不悲伤。”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想象的那么喜欢他，”温亦佳说，“之前一直觉得欠缺点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不光是他的问题，我也没有真正投入感情。”
赵欣瑜有些担心，“佳佳，你不会被刺激的太深，看破红尘了吧。”
“你是脱离网络太久了吧，这叫佛系。”
和赵欣瑜打完电话，温亦佳整理了一下心情，发现自己是真的看开，并没有什么隐形的憋屈。
和赵俊宏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她曾经有过努力，但是真的没有产生过男女之间的吸引力，了断的时候阵痛也十分短。带来的唯一麻烦就是家里来电催促她进度的时候，她又变得难以应付。
很快就到了月底。今年业绩良好，杨冰提前准备了跨年晚饭和抽奖。但是客户公司也有好几家发来邀请。一般这种发出邀请的都是合作关系密切的大公司。杨冰安排了好几个业务员当天先去客户公司参加跨年活动，然后再回自己公司吃晚饭。为此她同意把跨年晚餐的时间延后。
温亦佳也是当天要奔波的员工之一，要去的是雅培医疗。明年是续约的新一年，她要代表公司去表个态。
雅培跨年活动是纯西式的，有个盛大的舞会。温亦佳事先准备了一套小礼服，款式简洁不失庄重。
到了30号那天，她里面穿礼服外面套羽绒服裹厚厚的围巾，把高跟鞋化妆品放在大包里，脚上穿着一双厚实的球鞋出门。以这幅矛盾的装扮在小区门口碰到沈涵。
“你这个样子，倒像是农民工要回乡。”沈涵调侃她。
温亦佳叹口气，“和你一个钢铁直男我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也不明白。”
冬天大家都穿的厚实，地铁的空间就变得更小了。
温亦佳背着一个超大的背包，在高峰时间特别惹人嫌，到人民广场站的时候，人流涌动，她几乎是被推着往外走。
沈涵蓦然出手，拉住她的手臂，揽到角落里，用手臂撑着护住她。
温亦佳几乎被憋出一身的汗，轻声说“谢谢”，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点亲密，她抬起眼，看见沈涵细密纤长的眼睫毛和幽黑的眼眸，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怎么了？”沈涵问。
“没什么，车厢太闷了，有点喘不过气。”温亦佳飞快移开视线。
到下午，温亦佳梳了头发，拿出化妆包，重新画了个妆。平时很少用到的眼影高光全部都用上，小君还在旁边给她出谋划策。
“年会这种时候，公司的青年才俊一定全部都去了，趁这个好机会你正好物色一下，争取在新一年的开始就脱单。这个眼影怎么样，带金粉，bulingbuling的，保证你像个妖精hold住全场。”
温亦佳没听她的，上了点粉色的眼影，和腮红配套，看起来粉粉嫩嫩。
等她打扮好，办公室几个女人纷纷夸奖。
温亦佳却有点感慨，“以前还喜欢艳一点的颜色，现在却喜欢扮嫩，我这是不是初老状态。”
小君没好气唾弃她一口，“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就你今天这个卖相，不管目标是谁都能手到擒来，就是雅培那个副总，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大伙在起哄的时候，温亦佳看到沈涵拿着一份文件从位置上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心虚，有点不敢正视他。
这是为什么呢？温亦佳琢磨，难道她潜意识里还记得那天酒醉之后真的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下午六点，温亦佳准时来到W酒店，雅培医疗财大气粗的包下整整一层作为年会场所。在门口做好登记之后，温亦佳走进宴会大厅。
入口处隆重地铺了红地毯，大厅中心巨大的水晶灯光彩熠熠，两侧餐桌上摆放的都是自助酒水甜品。
人已经来了很多，大部分都几个成群聚在一起说话，因为都穿的很正式，举止行为都比平时多了一份拘谨和高雅，说话声音也不大，都是轻声细语的。
温亦佳在大厅内饶了一圈，和之前认识的业务员打了个招呼，寒暄几句，联络感情。等快到六点一刻的时候，高层也都陆陆续续来到，现场气氛渐渐有些紧张。又等了一会儿，司仪在和几个高层说话，好像是中国地区公司总裁和副总马上就要到了。
六点半正，宴会大厅内突然陷入安静。大门洞开，两位今天地位最高的人走进来。最前面是个看着五十不到的外国人，灰发蓝眼，身形微胖，但不妨碍他正装气派。他的身边就是周思宇，一般东方男人穿西装会有些单薄的感觉，在他身上则完全没有体现。他穿着一身银灰高定西装，腰身贴合的弧线，在场少有男士能及。
两人先和高层们打招呼，司仪上台宣布年会进程。
和所有这种正式场合一样，领导说话的环节总是开场戏。
先由总裁TOM上台发言，他用英语简短地说了5分钟左右的开场，内容大致是感谢全体员工一年的辛勤付出。说完之后，掌声响起。轮到副总周思宇上台的时候，掌声再次鼓动，比总裁发言还要热闹几分。
这倒也正常，总裁风度不多，但是已经是快半百的老头子。周思宇就不一样，年纪轻轻，三十不到的岁数就坐到今天的位置，再加上他本人样貌英俊风度翩翩，至关紧要的一点，他是未婚。
这几点结合在一起，足够让在场的女士爆发出热情。
周思宇说话比总裁还要简短，先是提到今年几项重要业绩，最后宣布已经制定新绩效考核标准，全员工资上调。
话音刚落就点燃了整场的气氛，男男女女都鼓掌欢呼。
明知道这工资涨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温亦佳都不由自主跟着气氛感觉高兴。
总裁打开香槟，司仪宣布舞会开始。总裁和副总裁同时开舞。总裁的舞伴是他的夫人，副总周思宇的伴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女性。温亦佳听见有人议论，这是周思宇的秘书。她仔细看了几眼，发现和上一回看到的美女秘书不是同一个人。
温亦佳想，难道因为周思宇被美女秘书吐了一身，心里膈应，把人给换了？啧啧，资本家真小气真可怕。
跳舞开场还挺有趣，后面就看着没什么意思。温亦佳转而在自助餐边上流连，因为今天穿了礼服，腰线被掐的死死的，换句话说，多吃一口都可能破坏线条。她看着米其林水准的各色甜点，馋得眼睛都要流出口水了。实在忍不住，挑了一两块最垂涎的放在托盘里，慢慢吃一口品尝。
“看你吃东西我都感觉饿了。”身后突然响起周思宇的声音。
温亦佳转过身，发现开场舞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结束了。
“周总。”
周思宇没作声，仔细地看了看她，眼里露出赞赏的神色。
“我以为，上次我们已经把过去那件事说开了，你可以叫我学长的。”
温亦佳注意到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员工明里暗里在朝这里看。周思宇是今天的焦点，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热点。视线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自从那件事后，她对众目睽睽的环境就有抵触，即使时过境迁，这种感觉还是没有完全克服。就像这一刻，温亦佳感觉自己的皮肤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是代表公司来的，当然应该称呼您周总了。”温亦佳微微笑着说。
周思宇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显得很有些不一样，他用微微低沉的声音开口说，“是不是甲方的要求应该得到满足？”
温亦佳说，“不过分的当然可以。”
周思宇笑了一下，“那你叫我学长吧，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温亦佳在心里叹了一声，点点头，“学长。”
周思宇满意地笑，然后伸出手邀请，“要不要跳一只舞？”
温亦佳感觉周围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更热烈了，她像是暴露在X光线下被扫描，浑身都不自在。
“我不太会跳舞。”温亦佳婉拒。
“你这句话和以前一模一样。”他说，“刚才你说的，要求不过分……”
那只手还是摆在她的面前，姿态从容不迫，还带着一丝隐晦的霸道。
温亦佳抿了抿唇，吐出一口气，轻轻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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