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运气真差

空气里是浓重的火药味，林听的眼神桀骜而倔强。

江予城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恨不得把她的骨头都捏碎一般：“跟我对着干，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想多了。”她忍住巨大的疼痛，扯了扯嘴角，“我一向如此。”

他表情阴翳：“一向如此，勾三搭四吗？”

“随便你怎么说！”她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江予城心中火气更甚，他只要想到她面对自己永远是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面对其他男人却笑靥如花，就恨不得把她牢牢锁在身边，把她身边那些男人全都灭掉！

他手下力道越发没有轻重，眼底的寒意可怕得渗人：“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吗？”

林听再也没法保持平静的表情，下颌的疼痛让她整个脑子都开始嗡嗡作响。她抬眉看他，眼底有些发红：“江予城，你搞清楚，我跟你之间从来就没有你情我愿，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接受你？还要每天都对你笑脸相迎？”

“觉得委屈是吗？”他表情冰冷而肃杀，“行，这种日子，你就等着过一辈子吧！”

他倏的放开手，拿过沙发上的衣服推门而出。大门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只留下满屋的冷寂和萦绕不散的烟草味。

林听捂着疼痛不已的下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的回了房。

——

清晨，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薄雾，林听搓了搓手，站在了等候的人群里。

等考试过了，她也是有证的人了。

她哈了口气，对今天的路考势在必得。

考试进展得如预期般顺利，林听等到下午，就拿到了新鲜出炉的驾驶证。

总算有件顺心的事了。她背着包，心情愉快的去酒店拿车。

酒店经理以上级别都配了车，这是林听早就知道的事。不过她的那辆车从买的第一天就摆在车库里，防尘罩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她把车慢悠悠的开了出去，自我感觉挺潇洒。

只可惜这样的潇洒并没有持续多久。

她在躲避一个乱穿马路的行人时踩错了刹车，一头扎进了路边的花坛。

“小姐！小姐！”

林听趴在方向盘上，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尖锐的响。

她缓了缓神，慢慢把头抬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

车窗外凑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正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林听捂着额头，缓慢而艰难的坐直了身子。

“我没事！”

她虚弱的笑了笑，转头看到半个车身已经冲上了花坛，除了被撞得歪七扭八的树木之外，车头也已惨不忍睹。

不多时，交警和救护车就来了。

林听被一帮人强制性的簇拥着上了救护车，回头的时候看到交警队的人正围着车“咔嚓咔嚓”拍照。

——

“还好伤得不严重！”林听靠在病床上，任护士一圈一圈的给自己的脑袋裹纱布，一边听对方絮絮叨叨的说话，“像你们这种一拿了驾照就出事的多了，你这没缺胳膊少腿的真是万幸。不过你伤在头部，而且撞击比较剧烈，今天就别回去了，留下来观察一天，我们确定没有问题后你再走！”

她脑袋还是懵的，下意识想去扒拉脑袋上的纱布，一伸手，护士就拽住了她。

“别乱动，你这胳膊上还有伤呢！来我给你擦点药！”

林听垂下眼睛看自己的右胳膊，外伤倒是不明显，但从手腕到胳膊肘几乎全肿了，青紫一片有些吓人。

难怪她感觉疼！

她闭了闭眼，稍稍清醒了一些。

“明天我走的时候，这纱布能拆掉吗？看着太吓人了！”

“你别乱动就行，这纱布明早就能拿掉。”护士给她胳膊上了药，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林听正松了口气，还没坐多久，又过来几个警察问了一堆问题，事毕交给她一张罚单，要她交了钱，等通知再去拿车。

警察走后，林听靠在床上，仰头盯着白晃晃的天花板，过了很久，才叹息般的说了一句：“运气真差！”

——

第二天下午，林听换了药，拿着一堆检查单和罚款单，离开了医院。

天色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了。

街上的人却丝毫没受影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欢乐的笑容，路边的商店里播放着充满节日气息的歌曲，红彤彤的灯笼挂在门前，看起来喜庆而充满希望。

林听在一个卖小饰品的橱窗前站定，她能清晰的看到额头上的纱布，刺眼又可笑。

她垂下眼睛，进去买了一顶帽子，默默的戴上了。

走了不知多久，手机突然响了。

是林天秦。

“回来吃顿饭吧！家里都准备好了，和予城一起来。你们明天要去他家吧？咱们提前一天吃顿团圆饭！”

她这样，回去还能好好吃饭？

“我有点事，可能赶不回去……”

“能有什么事？”林天秦的声音蓦的沉了下来，作出一副威严的父亲形象，“今天都29号了，你再忙也该放假了，少给我扯理由，赶紧回来，别让大家等你一人！”

林听沉默良久，伸手拦了辆出租。

——

远远的，她就看到林家门口挂了两个显眼的红灯笼。

她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院子的门没有关，应该是专门给她留的。林听推门进去，看到房子下面挂了一排小灯笼，配着新帖的春联，俱是一片喜气洋洋。

天还没完全黑，房子里的灯已经亮了。她抬手敲了敲，把本就虚掩着的大门推开了。

屋里是一片暖融融的气息。

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窗户和地板，新换过的盆栽，看起来漂亮而精致的装饰画，娇艳欲滴的插花，空气里一股香香甜甜的气息，像水果又像新鲜出炉的甜点。

林天秦和他的老婆孩子们坐在客厅里，电视里播放着不知名的搞笑节目，林和不时哈哈大笑几声，伴着林宛若的娇嗔和朱漪莲的轻声低语，像极了一个温馨美好的梦。

林听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莽撞的闯入者，和这个家庭没有一丝契合。

林和最先发现了她。

“哟，来了！”他笑嘻嘻的看了她一眼，换了个腿翘起来，虽然在笑，却并不像欢迎她的模样。

林听反手关上门，抬脚走了进去。

“爸。”她没什么感情的喊了一声。

她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的长呢子大衣，头上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林天秦瞥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戴个帽子做什么？”

林听默了一瞬，抬手把帽子取了下来。

林宛若立刻阴阳怪气的笑起来：“哟，这是怎么了？被打了？予城呢？他终于受不了你了吗？”

“住嘴！”林天秦瞪了她一眼，“我跟你说什么了？天天怪里怪气的，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林宛若很不忿，却又不敢说什么，埋着头嘀咕了一句：“还不都是拜你们所赐！”

林天秦抬头看向林听：“你这是怎么弄的？予城呢？不是说了和他一起来吗？”

“不知道。”林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林天秦蹙起眉，见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忍不住头疼。掏出手机道：“行了，我给他打电话。”

“爸！”林听沉下脸，“你要是喊他来，我马上就走！”

“走就走，谁稀罕！”林宛若不甘寂寞的接了一句。

“你们两个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林天秦怒吼一声，“不都是一家人吗？闹什么闹！”

眼见情势越发紧张，一直没说话的朱漪莲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说了，先吃饭吧！今天做了不少菜呢，咱们慢慢吃，反正时间多得是！”

林天秦“哼”了一声，转身去了餐厅。

朱漪莲拉拉林宛若，也走了。

林和慢腾腾的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俩一眼，踱着步子跟着过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林听和林宛若。

林听垂下眼，转身欲走。

“站住！”林宛若猝不及防的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林听眉头一皱，抓哪里不好，非要抓右胳膊。

她脸色一变，飞快打掉了她的手。

胳膊上的疼痛让她下了死力气，林宛若捂着被打疼的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林听！”她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真以为会有人给你撑腰吗？”

林听收回手，把帽子重新戴起来：“我从不这样以为。”

每次回来，她都会后悔。她也真是不长记性，明明每次都下定决心再不回来，却总是忘记。

她转身，往外走。

林宛若眼睛赤红，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在家受的委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冲上前去，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

清脆的声音惊得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回不过神来。

林听的头本来就疼得要命，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光，让她足足懵了半分钟才缓过来。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和耳朵里嗡嗡的耳鸣时远时近，她眼前有刹那的黑暗，感觉自己像随时会晕倒一般。

而此时，林天秦等人也闻声过来了。

“我不得不说一句，你真是没脑子。”她定定神，扯起嘴角想笑，却感觉嘴里突然涌起一股甜腥气。她舔了舔，是血的味道。

林宛若恨恨的瞪着她：“不管我有没有脑子，反正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还记得上次你打我我是怎么对你的吗？”林听决定放弃微笑，一只脚微微撤了一步，随着话音落下，抬起左手就挥了出去。

林宛若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变了脸色，迅速往后撤去，正好林天秦等人过来，她连忙钻进了朱漪莲怀里。

“干什么？”林天秦握住她的胳膊，看她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怒火。

林听心里叹了口气，左手就是不方便，要不然这一巴掌，林宛若绝对逃不过。

“没看见吗？替你教训女儿！”她扬起下巴毫无畏惧的回看过去，却突然感觉嘴角有东西流下来，伸手擦了擦。

又见红。

她垂着眼睛，看到手指上红色的血迹，眼神暗了暗。

林天秦本来是要说她，看她忽然流血，一时也愣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听突然越过他，毫不客气的给了林宛若一个巴掌。

“我说过，你休想再动我一分！”她直直的盯着惊呆了几人，表情刹那冷如冰霜。

林宛若捂着被打疼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听把歪了的帽子往下压了压，推开林天秦，一刻不停的往外走去。

身后，响起林天秦如梦初醒的低吼声：“你给我站住！”

她推开门，恍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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