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餐刀（2）

看着陈若瑾直起身子，苏信迅速地放下了自己的腿，她想冲到他面前，将尖锐的玻璃扎进他的皮肤里，可是在她动作的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的腿好软，好像是一触碰到地面就会跌倒，这也确实发生了。

        整个人栽在地上的苏信觉得很冷，她的羊绒大衣一半被卡在了车门上，扯掉了。她的手心和膝盖都很疼，她想起身，可动了动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稍稍地抬起了脑袋，一眼就看见了被她当做救命稻草的那一半玻璃瓶，支离破碎在了她眼前。

        苏信流出了几滴泪，她感觉出有人从身后揽她起来。

        她想挣脱，可此时她的身子软的就像一团棉絮，只能任人摆布，这时，苏信突然想到上车后，她喝的那几口水。

        羊绒大衣被盖到了她的身上，一只手臂紧紧地将她揽在了臂弯里，身后有人体的温度和呼吸在渐渐贴近，苏信的头越来越晕。

        身子一晃，她被抱了起来，她能感觉到她被抱着走出了几步，随后，在她发顶的方向，传来了平静的声音。

        “我说过，我要的和他们不一样。”

        在以往的几天里，苏信夜夜难眠，每日几乎是以泪洗面，心中时时都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她本以为这是她经历过最心如死灰般的绝望，可今天，在现在，在这个晚上，她再一次堕入了更为磨人的炼狱，那里的恐怖和禁锢足以将她整个人烧为灰烬，再将之吞噬入腹，让她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一晚上，一直到接近午夜，苏信过得都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其实她宁愿自己不要清醒过来，起码在这一场愈演愈烈的兽性行为之下，她不愿醒来。

        她竟然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在当时将他给的水喝下去一大半，她要昏过去，要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张对着她放纵滴汗的脸，她要关上耳朵，不再听他那一声一声时高时低的沉吟。

        天色最黑的时候，苏信终于睁开了眼睛，床上的她盖着一张被单。她的头依旧很沉，她的脸紧挨着和身下一同软软的床褥，她想要动，这才发现她的手脚被绑得很紧，她想抬头去看，却又没有力气，只感觉那缠绕的绳子几乎是勒进了肉里。

        床尾正站着一个身影，屋内只开了床头那一盏暗色的灯，所以苏信看不清楚，直到那身子向前走了些，她才看见他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

        “你要不要洗个澡？”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摸了摸。

        苏信稍稍抬眼，朝他看了一下，她没那个精力躲避他的触碰，可她却有着用力咬住他那两根手指的想法，她想给他咬出血，咬断，再顺着他手掌的纹路盘上他的手腕，咬开他的静脉血管，狠狠地将他咬死……

        她在哭，可她的声音并没有一丝示弱。“这样子洗吗？”

        陈若瑾一笑，低下身子靠近。“我可以帮你。”

        他的身上很香，是沐浴过后的味道，可苏信却觉得只想作呕。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苏信闭上眼睛让眼泪流出来滴湿了被单，她说的话断断续续的。

        听到这话，陈若瑾的贴近她的身子突然停住了，借着一旁的光亮，苏信看见他眼中的神色有些一瞬的呆滞，不过随后，他的下巴抵上了她的额头，他的手穿过她浓密的发丝，轻轻揽住她的后脑。

        “我会回答你的，但不是现在，现在的你，听不进去的。”陈若瑾低下头，声音低哑，随之呼吸的声音很浅。

        “阿霜。”他接着叫她，语气轻得不能再轻。“我要你好好地听，认真地听，所以，不能是现在。”

        苏信的身子被他压住，再加上她刚刚哭过，本来就有些呼吸不畅，这下便更加喘不上气，身上的陈若瑾越贴越近，直到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才起身。

        “我帮你把手上的绳子解开，你好好睡觉，好吗？”他的语气真是温柔，可说的偏偏是这样的话。

        苏信没有回答，陈若瑾低下身子来解绳子，上半身被放开的苏信终于舒服了一些，她平躺在了床上，陈若瑾取来了毛巾和纸巾，帮她擦了擦脸，而后站在了床边。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她，沉默地抓起了她的手。他当然还是不放心，所以最后陈若瑾将她的手和他的绑在了一起。

        他坐在床边，用没有绑住的那只手去拍她，轻轻哄到。“睡吧。”

        “你要在这里坐一晚上？”苏信皱起眉，抬头看他，很小声地说。

        “不然，你想要我抱着你睡吗？”陈若瑾歪着头，他的目光与身边那盏散发出暗色光亮的台灯相比，实在灼热。

        苏信不说话了，但她睡不着，她微微动了下酸软的身子，半翻过了身。

        头在枕头上面慢慢向下滑，她将自己蜷缩了起来，她闭着眼睛，片刻过后，她感到了一只手放在了她身上。

        “曾经在你睡觉的时候，周勇森也是抱着你的吗？”那只手在她腰间摩擦着，力道很轻。

        苏信稳稳地呼出了一口气。“你应该不会想听我说的。”

        “那你说说看。”

        听他坚持，苏信只好开口。“是的，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晚上，都要相拥入眠。”

        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就像她向往的职业是医生，所以她对于工作从来都兢兢业业，她尽全力将自己演绎成优秀负责执刀如神的大夫，为的就是成就她的理想。对于爱情，她也是如此，她渴望过上童话般的生活，所以每天她要在丈夫的怀抱里苏醒，出门前要拥抱接吻，吵架后要互诉衷肠。

        现在想起来，苏信自己都想笑自己……她嫁给的哪里是童话中的深情王子？她嫁给的是寓言中的利己小人。

        她笑了一声。

        在她笑声落下的那一刻，她腰间的那只手立刻变了位置，迅速地，摸索着她的腰线一下就环了过去。

        接着，她的后背上贴上来了他的胸膛。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听。”

        他好像有些生气，连呼吸都重了。

        他重重的呼吸全部都呼在了她的头顶，让她不想听见都不行，苏信努力地忽略着，她闭上眼睛。

        “那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吧。”陈若瑾似乎不想就这么结束交流，他渐渐平复好呼吸，摸了摸她的手。

        苏信无奈，小小地叹了一声气。“我能睡觉吗？”

        “你睡得着？”

        陈若瑾的问话让她无言。“你想知道什么？”

        身后片刻的静默，随后是一声轻笑。“你，为什么叫阿霜？”

        “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是冬天，那时候我妈看到窗外的霜花特别好看，所以就管我小名叫阿霜。”

        说完，苏信静静地呼吸，房间内，她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

        “你母亲是在意大利吧，做生意的？”陈若瑾突然提到。

        听到他这句话，苏信没有办法再沉浸在宁静中了，她一下就回过了身子瞧着他，瞪圆了的眼睛中多的是惊恐。

        而陈若瑾则是撑起了身子，也朝着她的方向，他背着光，苏信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过了许久，苏信抓紧被单的手渐渐松开，她疲惫酸痛的身子也慢慢地躺了下去，就是呼吸还很急促。

        “你查的够仔细的。”她再次看向房间漆黑的一侧，静了几秒后开口。

        陈若瑾沉默了，苏信能够感受到他挨着她的身子有了僵住的感觉，几时，揽着她的那只手在悄然间撤了回去，他的身子也随着离开了。

        由于苏信的手还与他绑在一起，所以他这样大幅度的动作，自然也就将她带了过去。苏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坐姿，他伸手提了提被子帮她盖紧，同时说了一句。“我没那么无聊。”

        盖完被子后，陈若瑾打开了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他拿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点燃后吸了一口。

        在吐出烟雾的空档，陈若瑾将束缚二人的绳子解了开来，扔在地上。

        他将烟拿了下来，自己也站到了地上。离开之前，他关掉了床头的灯，手摸上了苏信的脸，低下头冲着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晚安。”他说。

        门被关上，屋内仅剩黑暗，苏信动下身子，感受到了被捆绑得紧的双脚，她听到外面他走开的声音。苏信将身子蜷缩起，用手够到了脚上的绳结，她摸索着想要找到系扣的位置，可却怎么也摸不到，最终她打开了灯，接着台灯的光，她看到了一圈圈缠绕在她脚腕上面的麻绳，竟然整齐排列得严丝合缝，根本找不到头，她不解地挠头，那陈若瑾是怎么解开的？

        闻着空气中烟丝的味道，她好像得到了答案。

        忽然，她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她迅速地关了灯，缩在了被子里，她听见了自己疯快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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