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绿威林的最后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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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你将去做美梦/并在危险的快乐中陶醉/但是在你的路途上升起的那颗星/很久的时间里还使你的眼睛昏花难睁
——《永别》缪塞
凯尔希稳步走过舰桥,天空呈现甘蓝色,像是冻雪,偶尔有云朵沉浮,听上去咯吱咯吱很痛。百叶窗类型的波涛翻滚到南面,还在进行维修的基地束起磁铁似的圆盘,一个窗户正对着,看起来如同古老的唱片机,剥离其中一部分,又混合一部分,如果有人会敲鸡蛋大概就能明白这一场景。菲林推开门,锁扣很轻巧地弹开,纤细的音乐顺理成章地流淌出来,今天是ageofinnocence。冰凉凉的绿眼睛转了转,迅速定格到深蓝色的封面上——巨鲸、漩涡、叮叮当当的三角形,“一百年真的很长吗?”——医生不得不提出疑问:“你在干什么,特蕾西娅?”
王女正很专注地盯着几排文字,我们不知道其中具体内容是传统延伸派还是突破传说派,但可以估计那大概是小四印刷宋体、单倍行距。萨卡兹看得入迷,做了个很可爱的嘘声手势,用比平日更低沉、更神秘,仿佛故意从隧道那头穿过来的声音道:“我在看科幻小说。”
“……”菲林感觉自己现在像是要打破一个灯泡,然后又要把灯泡修好的人。她不喜欢干这种麻烦事,但灯泡没有是不可以的,虽然夜晚暗下来没有那么残忍,可终究还是对视力不好。相类似的场景在三周前发生:办公室的门被弄坏了,特蕾西娅与血魔商量最新改造方式,为了方案合理进行了几次会议投票。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结局,她缓慢地先迈出一步试探,选择作为组织的左右手的职责,简单来说只有两个字——稳住。她镇定自若地想:没有什么会比不会伸缩的任意门更糟糕。
“……我记得前一个小时与你通电话的博士说,她已经给你发了传真。”
萨卡兹目光如面包机里被烤熟的全麦面包那样跳跃了一下,穿越大抵五个像素点,途经矿道、起航点、月球,时间仿佛很潦草,这表示一点心领神会的恳求和希望。凯尔希于是不动声色地转头,装作对墙壁上的挂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实则是心不在焉地盯着画作那团柔和而温暖的光晕发呆。她说:“好吧,但你只能再看一个小时。”但言语中具体的计量方式仍暧昧不明……两人似乎都很会以这种方式妥协。盯了几秒画作,那枚题名为“土卫二”的全角熠熠生辉,作画角度为俯视,重心随着视线下移。完全的旁观者视角年代已久远,但右下角署名却崭新:开头是d,结尾是r,显然不是deer,最优解理应为doctor。而画作旁的书架——《不含传说的高塔》《哥伦比亚司法观察笔记》《征服与同化》……雕着莱塔尼亚科技馆标识的白色高脚杯、三只小型雕像,一捆火漆掉色的信。
特蕾西娅恍然未觉地眯着眼瞧着书页,第四章,伟大的冒险即将折戟,情不自胜处还会做笔记。毫无疑问,鸠占鹊巢是这样的;平日不容破绽的人来到不容破绽的地方,所以行为也不容破绽了。凯尔希沉默了一下,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她把传真和沾着墨的资料夹进书里,又把书带走,带上门之前看了萨卡兹最后一眼——对方仍沉迷在科幻的海洋中;尽管那只是一个不知名的作家写的地摊小说,署名,菲林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了一下,还是某个d开头的家伙。
特蕾西娅对博士的信任出乎先前任何追随她的人的意料,包括跟着博士而来的小队成员们,曾有流言蜚语说某某某某不确定种族,或许世界上真的有迷惑人心的妖怪。杀人的人往往对神秘很敬畏,遵循的原则倒是各有不同,不过支撑这个论点的第一证据十分有力,是特蕾西娅某日与凯尔希勋爵交谈时提出的:“……很难有人看破它(这里大概指的是死亡、爱等等等等,但也不排除土豆烩饭的可能)、看到更远的结局,但是,我遇到了那个人,我认为这是件好事:我能拥有寻常人的结局,又能一直支撑着活下去。”
扯上生与死,这已经是很大的事,因此此项记录进档案,甚至挤进情报一览,寄到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血魔亲王大声说:“一派胡谈!”)。巴别塔成立初就有记录档案的习惯,防止毫无规划,明了项目跟进和存续一览。情报官先是轮流担任,后来是自我举荐,最后抽签制,记录的方式自然也各有不同,导致如果有间谍一定要亲自勤勤恳恳面对数据库筛选很久。不过通常来说,巴别塔没有闲人,新兴的组织人手不够,跑前线又参加后勤的也不少,所以翻资料的基本不会到外人手上,多数是王女本人。不过现在,挖掘的舰船已大部分组装完毕,prts能够代替这项工作,做到真正的记录,而不是“今日少云多闲话”等。
办公室恢复寂静,光延迟产生的气泡笼罩,特蕾西娅抽出草稿本,桌上博士的笔被削得尖,举起便似挥刀。她镇定自若提笔,萨卡兹总是具备一种斑驳的锋利的美感,很多时候被淡化,但至始至终存在。并不是不承认与不看见就消失了,意志坚定的人不会再次怀疑自己的道路。房间似奶酪罐头,粗粗写起,哪儿都很柔软。“啊。”但她吐出一口气,惊讶说到,“烂尾了。”
草稿纸上涂抹得潦草,被记下来的东西并非现日,而是发生了的曾经:某年某月某日,博士说,“今日散会,”又补充,“船太轻,再加根骨架”。耐心地讲述了一番海洋生物的故事,虽然在座大多数人见都没见过海,但还是很有趣。如有的鱼平日游动时不会露出上颚、捕食时就会很吓人啦,有的鱼用灯泡做的眼睛特意邀请其他生物说说话然后吃掉它们啦。联想博士本人衣着封闭又毫不起眼,所以或许她是基本无害的那一类,“宇宙”生物。萨卡兹毫不停顿地写到,一切历历在目,浑然发生在眼前:——她们说,“宇宙”就是装泰拉的容器,有如身躯装着心脏……而巴别塔在我的脏器里,我是这样想的,因此,宇宙距离我们根本不远。
在卡兹戴尔,很容易看到泰拉向外喷射它的“内脏”。随手翻到的那一页,笔记中这样写。不止指的是无休止涌没周遭,通红的火山,还有战事。这片土地并不安稳,黑夜将此地包围,鲜血流了之后又干涸,河流没有办法存息,生命也就四处流浪。不再能聚拢的人们抬头看向天空,那处似乎比脚尖下的完好……他们祈祷,但从未被眷顾,只是不停地受伤。特蕾西娅便是为了这个而奔走的;这时恰好日暮彻底落下,几秒钟的橙红烧褪,萨卡兹盯着单薄的纸张,她并不是没有怀疑过那条沉没的地平线,灵魂的种子是埋在黑暗里的,他们都在那里出生,不应该被责备。
“你不是不信这些的吗?”凯尔希说。
“……偶尔信一次也没关系。”博士说,“你的棋要输了。”
凯尔希微微低头:“嗯。”
来到颓势,一个缺口被撕开,注入更大的痛楚,接连不断地响应出现了,像是雨落在地上不断溅起,胜利的海洋渺远而孤寂。那本来接近的答案又变得遥远。这是为什么呢?她想,每每我觉得能知道一些,更多的又开始驳斥我;每当我不愿意接受,那些又开始寻找我。人一旦在乎,仿佛就会落入窘境,而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人总是无懈可击。
“接下来会更……快。”博士说,她的语调很平静,“春天要来了。”
医生缓慢地吃掉骑兵。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升级至指挥官的学者毫不犹疑地拿去王后,说,“谁能带领人们活下去,谁就是他们心中的王。”
check。
若说之前还有可能,如今也胜负已分。凯尔希其实并不喜欢下棋,至少不喜欢与博士下棋,她们对博弈的态度并不相同,有时甚至相互割裂,成为对立的两端。可不容置疑的是,她们始终有相同的部分。而她也能轻而易举地意识到,对方在说真话。
真诚的话在当时是那么少见,尤其是在两人相互坦白并不能真正理解之后——此刻,两人难得离得不那么远了。交互的那一瞬间,菲林感受到了那样真实的现实感,并几乎被它打动。这时候,或许谈些近似的观点会更好些,但她们都不会在意,因为战事不会在意,而如今正是战争决定一切,所以,这场谈话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最后她也还是说谎了。
一个局外人没办法做到承诺。她们不会如何。不过若是回忆,至少这日菲林难得只听到“活”,没有听见“死”,对时常交替两者之间的医生来说,那是很好的信条。活着吧。简短的话语如同刀锋,刮去了距离,终于相见,过去与现在重叠,未来似乎那么触手可及。
但还是多么易碎……
我们一生都在探寻,究竟死亡是什么?究竟我们能从中获得什么?死亡的反面不是生,生是持续的一个过程。死亡的反面也不是爱,爱反而会与死亡并存。我们搞不明白它,它如同蛰伏的惊虫,又更像春来纱上的响虫。我们无时无刻地察觉它的存在,而透过朦胧的部分,也能敏锐地听懂它振动的声音。静夜中,抓住什么事很容易的。想象沙丘、蝉蜕、雨水,想象无边无际的风穿孔而过,缝隙似河流。我们就在其中,而死亡是最寻常的脉络,等待一个与你对话的瞬间,虽然有时无法完全翻译。诗人说:“什么比死亡更神秘?”可是既然能感知到,为什么不能了解呢。
“我坚信我们能相互理解。”特蕾西娅说,“博士,我坚信……即便完全的信任和强烈的感情很危险,但是,这样就怨恨和逃避,我想是很可惜的。”
“是啊。”博士说,“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特蕾西娅。”
“你是指,选择与尊重么?”萨卡兹说。
博士说:“是的。”
萨卡兹说:“请放心,博士。我并不会强求——”
“并不是这样的问题,”凯尔希打断道,“同时,我们也不能不强求。很多事情是不能容忍的,博士,你的理由并不能支持你的行动。”
博士说:“我不会想要说服你,凯尔希,当然,特蕾西娅,你也不必太过思考我的感受。但,事情发生了,这是其一;事情要结束,这是其二。现在只是来到了其三的时刻。”
特蕾西娅说:“因此,我们得给出他人选择。你是这个意思吗,博士。”
“……”指挥官没有回答。
菲林加重了语气:“不是选择问题,殿下。首先,世界不是赌局,战争不会等人。事情发生,也已经结束。那位行刑者已经杀死,我们必须把一切掌控在可预估范围内,尽管我们并不能真正掌控。如今的局势和卡兹戴尔的态度也绝对不容许我们再出现一丝错误。我不会把这些搬上赌局。尤其是威胁到直属小队的叛徒,我一个都不会忘记。”
“嗯。”博士说,“我知道。”
“那就继续吧。”凯尔希注视着沉默了的特蕾西娅,说,“研究……先搁置。”
灯被关闭,像是书页合拢。来到还未刷上漆的会客室,不纯粹的黑暗里漂浮着颗粒状的光斑,藏匿着许多人都不知道的东西。而萨卡兹熟门熟路地拉开椅子坐下,舱门关闭,只有涂装的徽章稍微露出本来的样貌。
王女已做出了选择。无数次的死亡——传承带给她的馈赠和诅咒中,她仿佛回到以前,牧羊的金星爬上山脊,聊以慰藉地散步。与博士,她们并肩看向一片废墟中间的蓝色船只,而菲林说:不要向前!语气强烈得如同刚被浇了热水,烫的、颤抖着,是灰得红了的一颗心。她们都预知不到未来,不论是活了太久的,还是知道太多的,又或那个总是坚定的。泰拉只是泰拉,如此存在,如此拉长镜头向外抛去。萨卡兹稍微笑了一下,像是提前告别,口中含着:很高兴见到你……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如不识时务的春风仅想把那份嫩绿留在怀里,却急急剪去了叶片;而菲林也做过这些相似的梦——反反复复——来不及的,来迟了的,痛苦的,她本来应该麻痹,可心脏却还是很好地跳动,一根线吸纳着,没有断掉,却无法坦诚面对。一瞬间,忘掉了总是斤斤计较的时间,忘掉了身处何处,所在他方,忘掉了她数个身份,忘掉了一直以来秉持的秘辛:两面地对待事物,而不是被事物对待;她徒劳地睁着眼睛,忘掉的这些赌在喉咙里,若是要倾吐什么便会泻出,形成不合时宜的、突兀又不完全的瀑布——死亡总是在生时以不同方式来临。是这样吗?无可避免吗?
让我们询问时间吧。
不准的钟表指向终末,调至黑暗,什么在翩翩起舞。月亮瘪成胡桃状,那本小说的结局是“宇宙飞船”和寒冬,仿佛永无休止的冰花打在鼻子上痛得不行,石碑上写:“一百年。”
“博士,”特蕾西娅说,“请坐。本来我应该说我来迟了的,但是我还是想去录一句道别。”
“嗯。”黑影说。
春天来了吗?她问。
快了。博士说,……气温要在漫长的新雨里变暖了,特蕾西娅,你听。
那是雷声。
好似春雷在远处响起,震得眼泪掉进杯子里。呆呆的珠子看上去像是星星。散落的、已经失去的东西,现在好像又回来了一样。萨卡兹忍不住伸手,但她知道,她们即将迎来流浪的尽头。“趁机会,”她说,“喝酒吧。”于是藏在会议室底下的酒打开了。白胡椒、青苹果、柠檬、蜜瓜、绿色香料与小白花,杯如鱼肚,森林在这里开始生长,扎根的泥土湿润,新绿盎然地喷洒,像是画一样,渲染的作用毫无疑问,影子竟然远比想象得更亮……有人上钩。
让酒如火一样燃烧,在胃里、在眼中、在蜿蜒脆弱的山脊,散发出磷片状放射状的光吧!萨卡兹仿佛从中看见了自己;在坠落的时候,泰拉好似也跟着碎裂,一瞬间,一种毁灭轻而易举地发生,尔后是千千万万个毁灭。死亡与新生是在这里可以并存出现的。特蕾西娅眼里那闪烁的光最终凝固起来,在宇宙中;在心脏里,它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尽力奔向世界——每秒30万千米的速度在时间的长河里逆流而上。
回到死亡之前。
回到春天之后。
卡兹戴尔的最后一个夜晚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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