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却说息锦在母亲那边吃过饭，练了会功，洗了个澡天色就暗了下来。

        感受着习习凉风从开着的窗户中传进来，他决定去园子里散散步，乘乘凉。

        可巧走至一处亭子，就看见自己的二姐姐和黛玉坐在那里谈天。

        雯华见了他，笑着招呼道：“锦弟弟，我和黛玉在这里准备讲讲鬼故事，降降温，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来讲？人多，就比比谁的故事更精彩。”

        息锦本来对和姐姐聊天没什么兴趣，素日也不喜和别人聚在一起说笑。

        但是看见黛玉坐在那里，想着对方今早才送画示好，自己总要给个面子不是。

        于是冷着脸走了过来，一声不吭地坐下了。

        “太好了，三个人讲总比两个人你吓我，我吓你好，”雯华笑着对黛玉说，“若是只有我们两个在这，互相评价也偏颇了些。”

        黛玉见平日里不爱搭理人的息锦来了，心中不免诧异。

        却也没多注意，只当是小孩子性情易变。

        雯华又问道：“不过我们三个人谁先讲呢？要不我撕三张小纸条来，写上一二三。谁抽到一，就第一个讲，抽到二，就第二个讲，如何？”

        黛玉立马回道：“你能保证这三张纸一模一样吗？每张裁下来的纸条都有细微的不同，仔细看便能看出来。就算是一模一样的三张纸，折出来的纸团也各有不同。我若是不想第一个讲，记了写着三的纸团模样，就能第三个讲了。你这抽纸条还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息雯华、息锦皆是一愣，没想到黛玉竟能想得这么细致。

        “好好好，属你记性最好，这其中的窍门竟是我们想不到的，”雯华笑道，“那索性别抽了，就让你这个聪明人儿第一个来讲。”

        讲鬼故事并不是自己的强项，但是黛玉想起现代人很多减肥走上歧途的，便准备拿这个做文章。

        “从前有个女子，并不喜自己的身形，想变得跟那汉妃赵飞燕一样瘦，”黛玉一边思索一边现编道，“每日只吃一粒米，最后活活把自己饿死了，变成了饿死鬼。”

        “这就完了？”息锦开了口，“至少也要去缠一缠那些吃得饱的富贵人家才不枉做鬼吧。”

        “当然没完。”黛玉回道。

        雯华猜道：“那她是变成了守着米油的鬼，然后夜里会偷偷带着米油接济穷人？”

        “不是，”黛玉也否定了雯华的答案，“她日等夜等，终于等到了自己轮回的时候，重新做了人，好好吃饭。”

        听得剩下二人又是一愣。

        “你瞧瞧，这林姑娘是故意不说好故事给咱们听呢，竟拿这么枯燥平乏的东西来敷衍咱们，”

        雯华指着黛玉对息锦说道。

        雯华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罢了，还是我来讲个正经的吧。”

        “据说有个镇上有一顶红色的鬼轿子，每当这个鬼轿子出现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妙龄女子消失。”

        雯华的故事刚开始，就让黛玉和息锦不由地屏息凝气。

        “消失的妙龄女子都是突然昏迷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坐在轿子里，脸上画着绝美的妆容，身上不知道被谁穿上了大红的衣裳，”雯华讲着，笑问，“你们猜猜，这轿子去往何处，又有何用？”

        “拿去给刚过世的男子配阴婚？”

        黛玉第一个回答，然而雯华神秘地摇了摇头。

        息锦想了会，说道：“被鬼王看上了，鬼王要娶她？”

        雯华也摇摇头，然后说出答案：“不是鬼王，是鬼女王。鬼女王的身体每过十年就要换一次，才能永葆青春。所以时不时把人间适龄女子抬过去，换条胳膊，换个腿什么的。”

        息锦疑惑道：“二姐姐，哪里有什么鬼女王？可别是你怕我们猜中答案，另现编了个结局不成。”

        雯华还没为自己辩驳，黛玉却先冷笑道：“只许有男鬼王，就不许有女鬼王？可别不讲道理。你又不是去过阎王府的人，怎么知道那里的鬼王一定是男是女。”

        息锦见黛玉这么一说，一时竟没想不出回什么，脸色渐渐地沉下来。

        雯华见他们两个说着说着又要斗起来，便笑着打和场：“好了好了，有的地方有男鬼王，有的地方有女鬼王，有的地方两种都有，两位哥儿姐儿，行了吧？现在该轮到锦弟弟讲了。”

        这边三个人讲着故事，另一边雪雁担心黛玉在夜风里吹久了，就拿了一壶温茶出来找她。

        快走到亭子边，突然看见一个小丫头呆呆地站在草地里，往亭子方向看去。

        雪雁见她面生，便问道：“你是息府里新来的？”

        小丫头听得人喊自己，才回过神来，慌忙回道：“是的，我叫小绿，来做些杂活。”

        小绿见雪雁穿的并不是粗布衣裳，还簪着翡翠钗子，想来是主子身边的大丫鬟，便好奇道：“姐姐是服侍哪个的？”

        “我叫雪雁，是服侍那个小姐的。”

        雪雁说着，纤手一指，指向了远处亭子的一处。

        小绿惊呼：“竟然是那个长得像西施一般的小姐。”

        雪雁见她呆样，笑道：“小绿，那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小绿如实回道：“我刚来，在这替太太捉蛐蛐呢。蛐蛐没见着几个，突然看见了那三位。这是我生平见过的长得最风流标致的三个人儿，不觉就在这看下去了。”

        雪雁往亭子那边看去，自家小姐身形柔弱，面容却极灵，片刻便变了万种风情。息雯华容貌姣好，谈笑间像彩霞流动般绚丽。那息家的小公子虽是少年，但已英气初成。

        怪不得新进府的小丫头都看呆了。

        雪雁笑道：“听说你们家还有个倾国倾城的大小姐，可惜进了宫，咱们都见不着了。”

        小绿听了这话，又是震惊，又是遗憾，面色变了三变。

        “这处没什么好样色的蛐蛐，”雪雁说着，“再远一点高点的草丛底下倒有一些。别再发呆了，小心被你们府里的什么嬷嬷妈妈的捉住了好一顿骂。”

        小绿恍然想起自家的任务，正准备道谢，抬头只见雪雁轻云一般走了。

        那雪雁送了茶，三人都喝了，然后息锦开始讲起自己准备的故事来。

        “那项羽在河边打仗的时候，有个士兵，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变成了河中的冤死鬼，”息锦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家中有个娘子，一直在等他回来。”

        “好俗气的故事，”黛玉接道，“又是什么痴女子望夫成石，人鬼相恋，感动三界生灵云云。”

        息锦站起来道：“我还没说你的故事俗气，你就说起我来了？”

        雯华赶忙把息锦拉坐下来，在两个人头上各点了一下：“一刻不看着，你们两个就要吵起来，我还在这呢！你们在母亲面前也这样吵吗？再吵就是欺负我管不住你们了。”

        接着对息锦说道：“好了，你继续讲下去罢。”

        息锦清了清嗓子，说道：“他家的娘子见相公一直不回来，便一路走一路问，走到了相公掉下的那条河的河边。”

        “小娘子对着河水说，‘相公，相公，你可这里？’，那河水泛起一层层涟漪，她的相公没出现，倒是出现了一个小鱼。”

        息锦讲着，雯华和黛玉慢慢入了神。

        息锦继续说道：“小鱼跳出水面来，用人的话说道，‘你可是丢了相公的小娘子？相公就是跟随项羽打仗的那位？’，小娘子听了连忙点头。没想到小鱼却说道，‘你家相公被河公看上了，河公要拿你相公当女婿呢’。”

        黛玉正想感叹，没料雯华却忍不住先开了口：“这些河公海公，男鬼女鬼的，怎么这么爱把人讨了去结婚，不自己跟自己的同类成婚？”

        “这个士兵掉进水里，已经不算活人了。”

        息锦想了一会，说出了一个理由。

        “这倒是，”雯华回道，“你且继续讲。”

        息锦继续讲道：“小娘子正要哭个天崩地裂，就听到小鱼又说，‘但是河公念在你家相公一路忠心耿耿，决定给你们一个团聚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需要你来争取’。小娘子听得还有一线转机，连忙问怎么争取。”

        雯华和黛玉皆瞪大了眼睛，想听听是怎么个争取法。

        息锦突然笑起来：“小鱼说，‘你女扮男装，替你相公打一场胜仗就行’。”

        雯华听完，气得要拿扇子去弟弟，指着弟弟说道：“你听听，你这是讲的什么强人所难的故事，怨不得林妹妹老说你。”

        黛玉也说道：“你想要讲花木兰就讲花木兰，别去为难人家小娘子。”

        雯华不自主地笑起来：“今儿晚上，还是我讲的鬼故事最好。你们呐，一个讲的是要做人的鬼，一个讲的是算不上鬼的人，还要人家娘子替夫从军。”

        息锦不服道：“怎么就不能替夫从军呢，要是小娘子打赢了，这就是个立意高的好故事。”

        黛玉冷笑道：“鬼故事是谁最恐怖谁就是最好的，你讲的故事一点都不恐怖。”

        息锦立马反驳道：“恐怖！”

        说着，两人又“就不恐怖”“就恐怖”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峙起来，雯华少不得又调解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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