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46

        想通了这一点，崔雪源不再迷惑。

        她本来就性格干脆，这一刻，连先前的幽怨都没有了，想到他覃某人竟然会这么看得起她，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唯一想要挑战的对手哎！”

        这句话从覃思植的嘴里说出来，分量还是挺重的。

        好吧，pk就pk，打从一开始她不也是抱着最终与他对决并赢他的想法吗？

        既然现在，人家还特地煞有介事地来找她对戏，那她就勉为其难陪他练练好了。

        她暗暗决定，以后在他面前再也不自谦，要比他还臭屁。

        两人开始一句一句对词。

        覃思植时不时地插播提醒：“千万记好了，背熟了，别到了台上接不住。”

        “你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或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崔雪源这会信心爆棚。

        “放心，我今天状态很好，准备了大招。”他嘴上说着，突然向她凑近，笑得痞气十足。

        崔雪源后退一大步，保持距离：“我不是说了，我接招！”

        就这样对一句怼三句地过了两遍，覃思植将剧本一扔：“没意思，既然是要离婚，当初干嘛要结呢？你不觉得，这剧本编得很幼稚吗？”

        “婚姻能结，当然也能离，正常的人生百态。”关人家剧本什么事？崔雪源一边说，捡起地上的本子，甩了甩灰尘，“不过，确实对小孩挺不好的。”

        “别拿小孩说事，对大人来说，孩子都是借口。”

        崔雪源看了看他，觉得这句话从他嘴里出来有点奇怪，不过这家伙经常抽风，她懒得理会，将剧本送到房间北面的大镜子前。

        覃思植跟着她过去，靠在两根平衡的金属杆上，不依不饶地追问：“不是吗，总归是要分开，为什么要开始呢？能处理孩子的办法很多吧？”

        这，这说的还是剧中的人物吧，崔雪源瞄了瞄他，手撑着金属杆反问：“那像你说的，总不能为了不离婚而专门不结婚吧？”

        为了不分开干脆不开始，这不是本末倒置？

        “明知道是个烂苹果，还要一口咬下去？”

        “不咬怎么知道是烂的还是好的？”

        覃思植转过脸，目光紧盯着崔雪源，眼睛里闪过兴味不明的一瞥，忽地笑起来，意味深长地说：“正是因为不知道苹果是好的还是烂的，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还是不要尝试。”

        “那你就等着饿死吧。”崔雪源用吐槽的语气反驳，“你这是杞人忧天，想太多的庸人自扰。”

        “我只是认为，不能随随便便开始一段关系，更不能随随便便结束它。”

        他这句话，有点触动她，跟她心底深处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剧本看完后，分析人物的心理状态，她也能理解男女主角的各自立场。人生的分分合合，哪会是一句话能简单概括的？

        “我同意。”崔雪源迎向对方的目光，不甘示弱坚持自己的看法，“但我还是觉得，男女关系因人而异，哪怕开始是因为爱情，结束也未必没有原因，毕竟，人是复杂多变的动物，不是吗？”

        他眼神灼灼地凝视她，好半晌才接话：“我想，复杂多变的你，一定很危险。”不等她开口，随即脸色一变，乌云迅疾爬上眉梢，冷冷地道：“排练完了，我走了。”说着，便头也不回离开房间。

        崔雪源：“？？？”

        到底是谁复杂多变？

        莫名其妙地跑来对戏，莫名其妙地跟她讨论剧情，结果自己莫名其妙地生气，老天爷变脸都没他这么快的。

        崔雪源看了看时间，头一场已经快开始了。

        她猛然发现，自己还有几句词没记牢，还有几处感情上的承转需要再揣摩揣摩。都怪善变的某人，他还不如不来对戏，她接着一想，怀疑那男人该不会是故意来捣乱的吧？这就是他憋着的大招？

        幸好她是最后一场，现在还有点时间，她赶紧集中精神到剧本上。

        等到崔雪源从排练室出来的时候，第三场的表演已近尾声，她听到舞台上，孙露雨自信满满地说她们选择pk。

        郝思嘉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当主持人问她是否同意选择pk时，她只是一脸凝重地点了下头，远没有身旁的对手那般从容自如。

        两人都是一身民国舞女的造型，效果却对比明显，郝思嘉因为个头太高，旗袍套在身上尽显身板单薄，不如站她旁边的孙露雨，前凸后翘雍容华贵，扮相上就失了优势。

        孙露雨会选择pk是意料之中的事，前两场表演无一例外都是pk模式，强势的一方没理由陪着弱势的一方选择合作去冒险，包括即将登场的最后一组，覃思植在选对手的时候就已明言，他只pk。

        最终结果也有点意料之外，孙露雨的票数高出一大截。

        崔雪源没有赶得上观看这一组的舞台内容，此时，台上聚光灯下，孙露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气风发和志满意得，向观众感谢，向导师鞠躬，又吧啦了一串‘获奖感言’，到下台时才记起来给对手礼貌性的拥抱安慰。

        更让崔雪源大受‘感动’的是，人家在她上台前，特意绕了一大圈跑来给她鼓励。

        “小雪，加油哦！”

        在一旁工作人员的目视下，崔雪源僵硬地笑笑，对这位同门的‘热情’回以敷衍地点头致意。

        其实，她想说，她们俩没必要如此，因为一大半的国人都知道她俩的真实关系，水深火热，水火不容，又何必搁这浪费演技上演什么水乳交融？

        孙露雨却演得上瘾，还颇有先见之明地由加油改为提前遗憾加劝慰：

        “看你在这个舞台上，风声水起的，我忍不住技痒，想来跟你切磋切磋，但是真没想到”故意吞回的话，用表情刻画地无声胜有声，那还带着舞女妆的脸上，写满了自己兴冲冲地奔来却不能与她同台竞技的遗憾，“不过，即使你输了也无需介怀，更不用觉得丢脸，谁都知道你的对手实力强大，被淘汰掉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崔雪源：“”

        我谢谢你！不过，这位姐妹，你的高冷呢？你的派头呢？堂堂临海传媒的一姐，什么时候变成了阴阳怪气的聒噪大妈

        要不是马上要开演，她会毫不顾忌地怼回去，现在，只留下个大大的白眼，在主持人的串词话落中大步上台。

        本期最后一场表演是女主角开场。

        作为家庭主妇的年轻妻子，独自面对着乱糟糟的家陷入歇斯底里的情绪，客厅的杂乱无序以及厨房的杯盘狼藉，让她在擦着地板的那一刻彻底崩溃，她结婚前所憧憬的日子不是这样的。她起身，呆滞地望向窗户前白布蒙着的钢琴，不知道多久没掀开过，已落满灰尘，她扯开蒙布，右手颤抖地抚摸琴键，食指按下去，一个沉闷的音调响起，双眼噙着的泪水止不住滑落，女主跪到地板上，两手掩面痛哭。

        她哭，因为眼前的一切，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再抬起头时，对着镜头的那双眼睛被投放到舞台上的大屏，睫毛上挂着泪珠，湿漉漉的，眼睛里却似乎闪着火焰，眼神疯狂又迷乱，慢慢地，火焰熄灭，波光粼粼的平静中，眼眸回转，是暗下决心的坚定。

        镜头一转，第二幕拉开，将近午夜十分，男主角一身企业职员的装束，拖着疲惫的步子，开门，进屋，喊老婆，往沙发上一倒，一气呵成。

        男人瘫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女人从卧室出来，穿着睡衣，给丈夫倒了杯水，坐到沙发另一头，两人开启日常对话。

        女主：“吃了吗？”

        男主坐起来，揉着太阳穴声音嘶哑：“吃了，晚上部门聚餐。”过了一会，打个哈欠，又累又困地问：“孩子呢？”

        女主始终一动不动：“送我妈家了。”

        沉默，两人各怀心事，女主率先开口：“有件事我想跟你说。”等男人睁开眼，眼神迷离地望过来，她同样注视着对方，一字一顿：“我要离婚！”

        男人一顿，灯光下，迷离的目光逐渐清醒，仔细打量妻子，脸色变幻不定，忽然咧嘴一笑，笑容中满含讥讽，整个人往后一靠，淡淡地道：“好啊。”

        崔雪源一窒，眼里快速闪过惊愕，视线还驻足在覃思植的脸上。

        剧本里，这个地方男主是不动声气地质问为什么，两人看似平静地沟通几句，再猛地爆发争吵，哪来的什么“好啊”？

        男主角覃思植还是那个姿势，那个表情，那种嘲弄十足的口气：“你以为，这种日子我没有过够吗？”

        女主角崔雪源：？？？

        这又是哪来的台词？剧本上根本没有！

        最初的一秒慌乱后，她即刻强迫自己镇定，压下去快速上升的心跳，视线移向地面，深深吸气，缓缓叹气，大脑速度转动，下一秒抬眼看向对手，配合着人物表情的微妙变化，改变剧本上自己的台词：

        “那就，离婚吧。”

        “好啊，钱，房子，车，孩子全部归我，你，净身出户！”覃思植几乎不假思索地接道，隐去嘴角嘲讽的淡笑，倾身向前，对着女主角一脸恶狠狠的样子。

        “凭什么？”女主角脱口而出，想都没想，脸上神色不变，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好好的一出欧美沉浸式离婚，画风突变成中国式争夺家产？

        若台词一再变动，人物的表情动作势必要跟着做出调整，这完全已经脱离了剧本！

        到这一刻，崔雪源拼命压抑着震惊，恍然大悟，这才是他的大招吧？

        不按照原定剧本走，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叫她招架不住！

        可这不是可以ng的拍戏，这是舞台现场，四周全是怼脸的摄像镜头，台下几百号观众的眼睛在盯着，她甚至都不能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

        她早该知道，覃思植就他妈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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