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要不要摸摸我的头发

宝驹过隙的瞬间，四周的一切都回到了阴界历史馆。

        陈鬼鬼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你说白瑜？他是天下指引者？”

        他应的是我在意识离开前的那一句话，看来在我看见白瑜这些过去影像的时候，这里的时间只过了一瞬。

        我刚要应答，却见陈鬼鬼的身后旋绕起一片血色雾霭，他的身体晃了几晃，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而从那渐渐消散的雾中，我看见一头璀璨的白发徐徐飘动，一双淡血色的眼眸闪着光亮。

        他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一如我们初见之时。

        他向我缓缓走来，清灵俊貌，仙风道骨，胜过仙子临世。

        “以和，我们终于见面了。”

        以这一世的身份，去见千年前的故人，我心中五味杂陈，好半天才牛头不对马嘴回他一句：

        “你把他怎么了？”

        白瑜只纯真地对我笑：“你放心，你的朋友只是睡过去了。”

        他对我慢慢伸出手，想来牵我，我佯装没看到，直接把双手插进口袋。

        白瑜笑了笑，屈伸了几下手指，缩了回去。

        “以和，你好像和那时一样腼腆。还是说……”他的眼圈泛起了红晕，“你对我的感情已经淡漠了？”

        我深提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

        他又向我伸过手来，但只轻轻拉住我的衣袖：“我十几年前就见过你，一个多月之前，也见过，甚至我的主散魂寄养在那个人类少年的灵魂里十几年后，他也遇见了你。只是因为那个诅咒，即使你一直都在我面前，我却没有办法认出你。”

        他雪白的眼睫垂下，轻轻地扇动，我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

        “那为什么这次认出了？”

        “诅咒下在你身上，让你没办法被我找到。那，我就只好让你主动找到我了。”他脸上泛起微微的桃色，“只要你能在这时光机内想起我，在这里念出我的名字，时光机的能量就能让我们重逢。”

        我深深望进他的血色眼眸：“但是……”

        “就算加上那一世，我以白发的原型出现在你面前，也不过只有三次。”他对着我低头浅笑，“要不要摸摸我的头发？”

        鬼使神差般，我从口袋中抽出了手，抓住了他长发的发尾。

        他拥我入怀，两张脸贴得如此近，他好看得像一个游戏建模，这一刻，两颗心脏相拥，跳着狂欢的舞，这样快的频率，感受起来是如此的不真切。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顺滑得像丝绸一般，像牛乳于手心倾泻。

        顺着他的白发往上，我抚上他的双耳，他的耳朵像雪莲花瓣一般薄嫩洁白，我的指尖顺着他的耳轮摩挲了几下。

        白瑜再低了低头，他的鼻尖与我的鼻尖轻轻触碰，那双眼眸中满是笑意与爱恋。

        他身上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窒息美感，扰得我头昏脑胀。

        脑中一热，我捧住他的脸，慢慢地凑近。

        双唇即将相碰之时，他慢慢闭上眼，从那躁动轻跳的雪色眼睫里，我才恍然过来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猛地一下推开他，尴尬地绞着手指：“有……有点快……”

        他并无一点失落，只是满脸羞涩：“好，那我们之后慢慢来。”

        白瑜轻轻拉住我的衣袖，带着我往前走去：“在我只剩一缕主散魂的时候，我也偷偷来过这个历史馆。发现了……一些难过的事情。”

        慢慢地走着、走着，经过了许多展览的桌台。

        直到其中的一条长桌，上面陈列着一排兵器。

        第十、第八、第七……

        棍、刀、斧……

        一直往前，到第三位时，我和白瑜同时停了下来。

        一把血色的长剑。

        我在刚才白瑜的那段影像中看见过的，他在成仙后使用的就是这把剑。

        剑身下面有一段简介：以和剑，使用者为白瑜。白瑜，史上第一位天下指引者，在位时间为……

        中间简略介绍了一下白瑜本人与这把剑，最后一句以“剑名以和取自其挚爱”作结尾。

        再往前走几步，是第二位。

        弓。如一轮皎皎弯月。

        而弓下边的介绍却使我的呼吸都凝滞了。

        守护之弓。使用者为白一，是第十八位阎王阎罗珊的兄长。白一，妖与人的完美结晶，相传其是阴界往阳界产出的第一批阴阳大使的其中一员，但又有着妖族血源，以致其在世时未曾开发自己于人类血统中的非凡之力，双天眼能力——洞察与时光倒流。白一还未在生前使用出一次天眼能力便陨落，化为生死碑，双天眼能力被削弱数倍……

        “如果他那时就知道自己拥有时光倒流的能力，一切都回到最初之时，历史是不是就能改写……”白瑜抬手摸了摸我的后脑，眼中难掩惋惜。

        再往前走，便是第一位。

        然而，这里空空如也，下方的小字简介也只有一句话：

        弑敛剑。使用者不明。该剑有弑神之力，又有隐敛慈悲之心。

        我心中一惊，忍不住惊呼：“我的剑！是十大武器之首！”

        白瑜轻声笑道：“成神后，我学习了一些天界历史，后来坐上天座，又洞晓了你那一世的成长。然后……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我问道。

        “以和，你的贴身丫鬟小青，前世是一株长在乡野中的神草。你的爹娘在旱灾之时遇见这株长相不凡又奄奄一息的植物，便将它带回家中细细抚养。草灵心中感激，心想无以为报，于是魂灵入轮回化为普通女子，只为贴身侍奉他们的孩子，也就是你。”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呆滞得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那两把剑的融合剂，就是小青姐前世的神草本体。而化为普通人类的小青姐死后，她将魂灵投身于弑敛剑中，化为剑灵。”

        我想起陈鬼鬼之前跟我说的弑敛剑骂他傻逼的事，不禁哈哈地笑了两声。

        我轻声呼唤：“小青。”

        原本为我施了保护罩后便逐渐隐去了的弑敛剑，于此时在我的手中缓缓聚出实体，带着剑鞘绕着我激动地飞了几圈，然后又仿佛凑近白瑜瞅了几眼，接着轻轻地给他的两颊都各来了一巴掌。

        白瑜愣了愣，但不羞不恼，跟着我一起笑了起来。

        弑敛剑飞到这条长桌之首，静静躺下，又散发强烈的翠青色光芒，仿佛在宣示它的主权。

        光芒渐渐黯淡下来，弑敛剑也渐渐隐去了身形，长桌的头部，十大武器之首的位置，又变得空空如也。

        白瑜轻抚过我的碎发，轻声道：“寄养在那个叫方毅然的人类灵魂里，十几年了，现在我的主散魂已经恢复完好，而时光机也带回了我所有的其它散魂。”

        我心中酸涩交杂：“就算你那时因为诅咒所以才不知道，那你现在认出我了。你应该知道……我对他……”

        “我知道。”白瑜笑得更甚，“你第一眼就喜欢他，其实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因为我的主散魂在他的灵魂里。”

        他轻轻地将我抱住，很轻很轻，生怕将我碰坏了似的。

        抱了好久，我咬了咬牙，还是推开了他。

        “其实……就算过了千年，我还是爱余曦。”我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眸说道，“虽然你还是白瑜，但我只是我，我早就已经不是睦以和。”

        白瑜的脸由惊愕变为一片死寂，毫无预兆地，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这样吗……啊，可能……诅咒后的千年，你都在受苦，而这千年里，大概都是他陪着你，我确实……失约太久了……”

        “嗯……”我往后退了几步。

        “既然这样……那这一世，我便也不再纠缠。”白瑜流着泪又笑了起来，“但这次，我还有最后一事想让你帮帮忙。”

        我深深地吸气，强制自己不被他出尘的仙姿勾了神魄，然后轻声开口道：“你说吧。我帮完……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的本体……我能感到它就在你身旁。是一只小白鼠，有人类三岁孩童的智力，能听得懂人话。而我的主散魂还要在这时光机中与其它散魂继续融合。如果你下一次再使用时光机，或者是……想来时光机里见我……把我的本体带上，好吗？”

        我抿着嘴，轻点了几下头：“嗯，好。但也许，我不一定会再来。”

        他笑了笑道：“我能隐隐感觉到，你会再来的。”

        白瑜转过身，修长的身形在我的视线中一现一隐的，最后终于完全隐去消失了。

        ……

        空荡荡的历史馆，只听得见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孤寂又聒噪的脚步声。

        我走回原处，陈鬼鬼还蜷成一团在地上睡着。

        我轻轻摇他，又唤了好几声，他才醒来了，却又止不住困意，很快就又闭了眼。

        “时光机。带我们回到原来的世界吧。”

        在这一瞬的晕眩中，我的思维杂乱交混着，想起关于白瑜的那段影像，心中很不是滋味。

        “历劫、弑友、屠戮、陨落……只为赴一场迟到千年的约，兑现一个于事无补的诺言。值得吗……”

        而他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如清清铃音般响起：

        “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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