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声喊出我的名字4

东方钰弦的遗体上飘出来一道虚影的灵体，那便是她的鬼魂了。

        她回头看了看瘫在床上的自己的遗体，永远地闭上了双眼，还那样与世无争地笑着，眼角还留着泪痕，玉软花柔，貂蝉再世不过如此。

        东方钰弦低声道：“啊，我死了呀。”语气里劫后余生的愉悦比恍然还要多一些。

        “是的，跟我走吧。”

        东方钰弦一回头，一个面容温润清雅的男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空荡寂寥的房间里了。

        余曦微微一笑道：“我是驻阳大使，跟我去阴界吧。”

        东方钰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低声恳求道：“能不能等一会？我还想看看我妈妈。”

        余曦仿佛已经预料到一般，无奈地笑笑，轻声道：“虽然可以，但是最好不要吧……”

        少女执拗地往窗边走去，天色幽暗，远处的山上透出一丝曙光。

        逐渐地，越来越多的暖白色加入深蓝的天空，公鸡开始啼鸣，不多会，鸟雀也唧唧地唱起来。

        大自然很美。她想。她璀璨的星途记忆里却找不出这样美好的时刻。

        “咚咚咚！”房门被敲了几下。

        “大明星，机票是七点的！一会要去参加你那部电影的发布会。”妈妈的声音，透着喜悦。

        东方钰弦不知所措地看了余曦一眼，余曦安慰道：“没事的，她看不到我们。”

        久久不得回应，东方钰弦走上前去到房门后边，刚想打开门，妈妈便开了门走进来，直接穿过东方钰弦虚无的灵体。

        她径直走向床上的人儿，拉了一把少女的胳膊，不料她触碰到的肉身松软得像没了骨架，那摊身体就这样一点力也没有地，被拉起来又落下去。

        妈妈面色一惊，又发现少女手中拿着的断掉的红绳和一张纸，她先是探了少女的鼻息和脉搏，已经是没了生息，又拿起那张纸看浏览：

        亲爱的妈妈，你一定是最早发现我离世的人吧。

        我很爱你，从你把我从孤儿院接走的时候，我就想我一定好好对你，像对生母那样爱你。

        你对我很好，对我说话轻轻的，给我买了好多漂亮衣服，毛绒玩具，还给我好多好多好吃的，我那时想，你就是我梦想中的妈妈。

        后来你问我，想不想上电视，我说好呀好呀，我也想像电视上的明星一样。你笑了，笑得很奇怪，我那时不懂，现在懂了。

        但我依旧还是爱你，可我也恨你，你毁掉了我，我最开始只不过是想演戏罢了。

        妈妈，我向你恳求的事你从未答应过我，现在我只想把下面这段话给大家看看，好吗？

        我的观众朋友们呀，喜欢我的大朋友和小朋友们啊，真的非常抱歉，最后一次是以这种形式见面。我不是你们嘴里纯情至极的小女孩，而是接受了潜规则烂透了的坏女孩，但我不是自愿的，我也没有办法。

        我的妈妈不知情，希望大家不要怪罪她。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虽然有些大朋友们十几年如一日地喜欢我，但我不可能十几年如一日地还是那个可爱的小天使，但是当你们看到这些话的时候，我还是变成了天使。

        最后一次，请大家，大声喊出我的名字！我是东方钰弦，是十九岁的东方钰弦，永远十九岁的东方钰弦！

        女人面色先是不悦，然后扭曲成极其凶厉的诡异的样子：“东方钰弦……好你个东方钰弦！呵呵呵，我没了你也一样享尽荣华富贵！我还会带出其他的明星，她们会远远超过你这个烂货！”

        那张遗书嘶啦嘶啦地哭号，许多碎片被窗外吹来的清风飘起，像飞蛾断下的翅膀，委屈地从无声流泪的东方钰弦的指缝中逃走。

        ……

        “走吗？”余曦轻轻出声。

        东方钰弦捂着嘴，像她已经习惯的那样，没哭出一点声音，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手臂一抬，两人面前出现一道暗紫色的漩涡，东方钰弦跟着他走了进去。

        我转头看了看身旁东方钰弦的分|身，问道：“花絮……结束了么？”她面无表情道：“还有噢。”

        场景一转，东方钰弦的身旁的人变成了上官水荷，想来也是，她是驻阴大使，负责鬼魂在阴界做各种手续。

        “现在去哪？”东方钰弦看着被雾气遮盖得模糊不清的四周，怯怯地问道。

        “一般来说，登记完死亡档案就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然后挑选一个时日就可以入轮回了。但是……”上官水荷停下脚步，面前的雾气已然出现不太明显的两道分支，“你是自杀而死，要遭受一些惩罚。”

        东方钰弦跟着上官水荷走向雾里其中一条分支，害怕道：“我会被拔掉舌头吗？”

        “不会。”

        “我会被戴着脚镣劳作吗？”

        “不会。”

        “我会被下油锅吗？”

        “不会。”

        东方钰弦已经用尽了自己所听闻过的故事，慌张道：“那是什么惩罚？”

        上官水荷狡黠地笑着眨了眨眼：“你很快就知道啦！”

        说罢，女人加快了脚步从来时的路走了，东方钰弦想去追，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任凭上官水荷消失在浓雾里了。

        东方钰弦失落地又向前走去，走了一路，发现面前出现了迷迷糊糊一个人影。

        “有人吗？”她胆怯地问。

        不料四周出现了两道阴森森的鬼声。

        “大明星来啦，我日！太好看了！”

        “钰弦妹妹，小天使~~我是你的老粉呀~~”

        接着，鬼声越来越多，但是这些声音都越变越温柔痴迷，无一不是对东方钰弦的称赞与表白。

        东方钰弦听着这些声音，心中也不再失落和害怕，大胆向那不远处的人影走去，轻声开口道：“谢谢你们。”

        一听东方钰弦道谢，鬼声便沸腾起来，越发变得舔狗模样。

        走近那道人影，东方钰弦看清那是个散着白发的背影，坐在一把大背椅上。

        “你好？”

        那颗头颅机械地从后边，“咔哒咔哒”一下一下地沿顺时针方向转，那白发还随着转动飘一下停一下的。

        “咔哒咔哒！”

        十秒过去，那颗脑袋还没转过来，东方钰弦只觉头皮发麻，好像那颗头颅转一下又回去一点。

        “那……打扰了……”东方钰弦转身欲走，一道白影突然从面前闪过，她怕得闭上了眼，瞬间感到身体被紧紧抱住。

        “你好！”软糯清甜的女声。

        嗯？

        东方钰弦睁开眼，一个大眼睛的可爱女孩正紧抱着自己，抬起头对着自己星星眼。

        “呜呜呜钰弦姐姐你太好看了吧呜呜呜呜我终于见到你本人了呜呜呜~~~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人吧呜呜呜你太完美啦~~~”女孩说着说着还把脸往东方钰弦的胸里埋了埋，然后又自觉失礼地抬起来又看着东方钰弦，仿佛一只征求同意的小狗狗。

        东方钰弦看着面前萌萌的女孩，突感受宠若惊，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那头顺滑的白发。

        “卧槽！小阎王凑表脸！”

        “就是就是！”

        “法克！我也要被小钰弦摸头！”

        “我擦！还姐姐！这破阎王就是赶上十五六岁死了留了个好模样，死了都不知道几百年了，都能当人家曾曾曾曾……祖母了！”

        怀中的女孩一扭头，可爱的小脸变得扭曲，许是过于生气，甚至把滚字说得嘴瓢了：“呱！”

        东方钰弦受惊，吓得一把推开了女孩。

        女孩这才回过头，楚楚可怜地对着东方钰弦道：“呜呜呜钰弦姐姐我不是故意凶凶嘤嘤嘤~~”

        东方钰弦咽了咽口水，笑着问道：“你是阎王？”

        女孩邀功似地点点头：“嗯嗯！我叫阎罗珊！”

        “我是自杀死的………有什么惩罚吗？”

        阎罗珊甜甜地笑起来，她一头白发，肤色却是浅麦色的，显得健康又活泼。

        她一把拉过东方钰弦的手，带着她向前小跑起来：“快来快来！”

        小跑了几步，前方突有光亮，随着跑近，亮光越来越大，不一会，四周的鬼声也消失了，一道大门随着阎罗珊一抬手徐徐敞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大的别墅，就像人间乡村里那般充满了鸟语花香，处处是温馨。门旁，站着三个老妇人，一个牵着一条大金毛，一个抱着一只布偶猫，一个肩上站着只虎皮鹦鹉，鹦鹉和三个老妇一起鞠了一躬，恭敬道：“阎王小姐、钰弦小姐，早上好！”

        东方钰弦看着这一切，颤抖着声音道：“这是……给我的？”

        阎罗珊骄傲地扬起下巴又点了点头。

        十八岁多的东方钰弦上采访节目时，主持人问她，如果不再当明星了之后会有什么心愿要去完成吗？

        精美的妆容掩饰着她的憔悴面容，她苦笑着袒露真心：“想住进一个大别墅，最好是偏僻的地方，养一只大狗，一只可爱的小猫，还有漂亮的鹦鹉，然后再雇三个阿姨……”

        阎罗珊看出她动心，乘胜追击道：“要不要换一身衣裳？”

        东方钰弦眼里闪着泪光，点了点头。

        “白色连衣裙好吗？”她知道东方钰弦最喜白色。

        东方钰弦狡黠地朝阎王笑了笑，接着立马换了一副艰苦的神态，开口道：

        “像月亮一样白？还是像云一样白……像纸一样白？还是像白玫瑰一样白……像雪一样白，还是像盐一样白？像牛奶一样白，还是像贝壳一样白？像溪流一样白，还是像沙子一样白？还是……像烟一样白？”

        阎罗珊轻笑，她知道，是印度电影《甘古拜·卡蒂娅瓦迪》里的对白。

        她向着东方钰弦上前一大步，贴得很近地面对面。

        女孩甜甜地开口，白羽一般的发随之飘动：“白如天鹅。”

        话音刚落，女孩踮起脚尖，很快地轻啄了一下那圣洁美丽的樱桃嘴唇。

        一时间，东方钰弦身上暴露火辣的服装渐渐幻化为一身素雅洁净的白色连衣裙，那些繁琐昂贵的配饰也消失不见，唯一的点缀出现在她的左脚踝上——孤儿院院长编给她的那条红色细绳。

        她柔顺茂密的乌发如瀑布一样去了约束，倾泻而下，脸上的脂粉铅华也被洗净，只剩不施一丝粉黛的面容。

        倾国倾城，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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