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陈音佳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窗帘半阖，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床尾，目之所及没有人影，姜楷枫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听起来像是在走廊打电话。

        喉咙还是不舒服，但头疼已经缓解很多了。

        床头边放着水，她坐起来，边喝水边拿起手机。

        微信未读太多，她先捡了几个要紧的回复，看见金娴后来发的消息。

        上午十点：【小姜说你发烧了，先好好休息，下午我过去找你】

        十二点：【渔歌和向西他们，记得感谢一下】

        陈音佳不知道怎么回事，先回了个好。

        往下滑看到郭熙的消息，她顿了顿，想起睡前跟姜楷枫的对话。

        她佯装淡定地继续喝水，打开微博看到底错过了什么。

        私信转发等等都是爆满的状态，她一时间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看，顿了顿，先去看了渔歌和向西的微博。

        【渔歌：上个月平台的年度活动见到了iris，性格和长相不太一样，是个很有气度的小姑娘。聊天的时候她说看过《乌龙茶》，那部后来腰斩，我自己都快忘了，被她夸都真的不太好意思。能感觉到是对漫画有热爱的人，我相信她实力可以配得上名气。】

        【向西：转发微博//渔歌：上次……】

        陈音佳愣了愣，没想到他们会出来声援她。

        更让她意外的是，鬼刀也发微博了。

        【鬼刀老大爷：这个时代喜欢造星，有人运气好，正好赶上，就火了嘛，不能说就是变成网红了，只是时代不一样】

        他不常发微博，关注他的人不多，有些问什么意思，有些顺势感慨赞同，有几个看出来他是针对陈音佳这次事件发的微博，评论你们居然认识。

        鬼刀回复：【认识，是个不错的新人】

        不自觉抿了抿唇，陈音佳打开工作微信，无视了一连串的未读，给这几位老师都发了感谢。

        房门一声轻响关上，姜楷枫走进来，见她靠坐在床头，微怔。

        “醒了？”他坐在床边椅子上，伸手去试她温度，“退烧没？”

        “嗯。”

        陈音佳这会清醒，下意识想躲，又生生克制住。

        姜楷枫手掌贴上她额头，还有点热，可能是捂得，比上午滚烫的温度已经好多了。

        收回手，他才饶有兴致地道：“躲什么，刚刚你都抱我了。”

        生病时人总是毫无理智可言，她那会脑子都已经离家出走，但不能否认是她做过的事。

        无法狡辩，于是陈音佳反问：“不给抱吗？”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语气平静，还带着点鼻音和虚哑。

        拿她没办法，姜楷枫低头笑了。

        “给。”

        他们原本以朋友名义伪装起来的关系，在首都这几天露出了真面目。

        先有周文浩，再是她感冒发烧，外界刺激下，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放弃了原来那层伪装，放任言语举动更进一步。

        陈音佳知道两人之间有些事没说清楚，但她刚醒，还有其他事要问。

        她舔了下唇，先开口：“很多人找我，周文浩怎么了吗？”

        “被抓了。”姜楷枫轻嗤，倒没什么情绪，“涉嫌嫖娼。”

        “什么？”陈音佳有点懵。

        被抓了？

        “嗯，被抓了。”

        姜楷枫看见她杯子里的水喝完了，伸手示意，陈音佳反应了一下，把杯子给他。

        他起身去接水，接着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等娴姐过来跟你说，上午她跟我联系，听起来是知道这件事。”

        “噢。”陈音佳接着问，“那今天早上，班群里有人问视频是怎么回事？”

        “周文浩被抓的事上热搜，所以你打他的视频也被翻出来，我已经叫人删了，不过还是有人看见了。”

        他接了水，又去茶几边拿了体温枪，拿着水杯和体温枪坐回来。

        陈音佳从他手里接过水杯，道了声谢，然后坐着没动，由着他测温。

        “37度3。”姜楷枫皱了皱眉，“还是低烧吧。”

        “可能是热的，头不疼了。”

        “那等吃完饭再看看。”

        陈音佳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两点了。

        “去哪吃？吃什么？”

        “你这样能去哪吃。”姜楷枫好笑，“叫了外卖。不知道你能吃什么，就点清汤面了。”

        “……”陈音佳无声叹了口气表达自己的不满。

        “生病的人没得挑。”

        陈音佳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门外有人敲门。

        他起身去开门。

        “我们家小朋友怎么样，好点没有？”金娴清润含笑的声音伴随着她一起出现。

        她一身毛呢大衣，踩着长靴，提了袋梨放在书桌上。

        “喏，吃点水果清火。”

        陈音佳弯着唇笑，像个被长辈关心的小孩：“谢谢娴姐。”

        后面关门的姜楷枫到窗前沙发坐下，无声轻哂，她这时候看着又乖了。

        “还烧吗？”金娴坐到床沿边，探手去试了下她的温度，“还行。”

        等她收回手，陈音佳问：“娴姐你要说什么事？”

        闻言，金娴神情正经了些：“你那个前男友的事情看了吧？”

        “我还没看到，姜楷枫跟我说了句。”

        陈音佳看了眼坐在茶几边的姜楷枫，跟他对上视线，又回头。

        她问：“他被抓了？”

        “对。”金娴道，“这事是我做的。昨晚刚好跟他在一家酒吧，当时没联系上你，晚一点就抓不到了，所以没跟你商量。”

        陈音佳顿了顿，脑子里消化这些信息：“为什么要跟我商量？”

        “跟你没关系的话，我管闲事干什么。”金娴睨了她一眼，“我听见他们在讨论你，怕拖久了出事，正好发现那桌不对劲，就干脆报案了。”

        陈音佳听明白了。

        是周文浩想搞她，被娴姐知道了，正好又发现他们招嫖，所以她直接报案，把人先交给警察扣着。

        茶几边，姜楷枫皱了皱眉，轻啧一声。

        “便宜他了。”

        金娴笑了声，兴味地道：“这事能上热搜，别说没有你的功劳，我看他公司已经受影响了。”

        “是他太出名了。”姜楷枫敷衍一句，又看向陈音佳，轻笑，“不会怪我吧？”

        陈音佳摇头：“该谢谢你。”

        然后又笑起来，去搂金娴的手臂：“也谢谢娴姐。”

        金娴被她半偎着，轻轻拍了她的头。

        “反正人先送进去了，起码被扣着，暂时对你做不了什么，之后是你的事，自己长点心思。”

        “知道了。”陈音佳应下。

        金娴又在这留了一会，直到他们外卖到了，酒店接待员送上来，见他俩还没吃饭，金娴先一步告辞。

        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

        姜楷枫在茶几上开餐盒，面汤的味道一下散开。

        陈音佳坐在床上远远看着，问他：“怎么都点了清汤面啊？”

        姜楷枫不明意味地哼笑一声：“点别的怕你要跟我抢。”

        “你这样好小气啊姜哥。”

        “嗯。”他也不反驳，淡淡笑着应声，“谁让你生病了呢。”

        话里又带着明目张胆的偏爱。

        是他以前不会说的暧昧话语。

        陈音佳从床上下来，坐到茶几边，睨了他一眼：“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他低笑着，将筷子递给她。

        “客气。”

        两人在茶几上吃完面，姜楷枫收拾好垃圾放门口，陈音佳把空调换气打开，又爬回了床上。

        姜楷枫洗了手回来，本想再测下她的温度，但被她叫了声，拍拍床边示意他坐过去。

        “怎么？”姜楷枫在床沿边坐下。

        “聊聊睡着之前的事。”

        陈音佳直白得很，没给他一点准备时间。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两人离得不算很近，她背靠床头，盘腿坐着，姜楷枫大概坐在床中段的边上，这么对视，陈音佳发现他先避开了视线，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半条腿压上床，正面朝她，却垂眼不看她，似乎舔了下唇，还是在笑，但有点束手无策。

        姜楷枫也是难得体会到这种感觉。

        话到嘴边，却突然变得难以说出口。

        像回到了高中。

        同班时坐在她后面，上课总是看她背影，分班后每一次在走廊偶遇，都会装作不经意地在擦肩而过前打招呼。

        过去很多年彼此都没发现的情愫，是藏在校园时光的暗恋。

        姜楷枫蓦然低笑一声，没敢看她。

        “高中。高一。”

        很简单的四个字，把陈音佳砸蒙了，原本想说什么全忘了，愣愣地看着他。

        直到姜楷枫也抬起头，像是有点无奈但又能看出他是在高兴，那种表情让陈音佳回过神。

        陈音佳默然：“你在逗我吧？”

        “没有。”姜楷枫也想笑，仍然看着她，“我认真的。”

        男人坐姿随意，可眼底笑意温和，甚至软化了他锋利的眼型。

        “……”

        陈音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清醒，后知后觉还有点头晕，但又清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说的话也是真的。

        高中。

        高一。

        记忆里，那个打球玩游戏特别厉害，人缘好到每个课间都有人来班里找，她以为他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的男生。

        重逢后，总是相处得很轻松，偶尔会向她透露一些烦恼，很温柔很赤诚，她会难过跟他不能维持朋友关系的男人。

        陈音佳看着他，觉得有点好笑。

        “你高中喜欢我呀？”

        “嗯。”

        “但是我高中喜欢你。”

        这两句话构不成转折关系，但姜楷枫能理解她想表达的。

        他缓声回答：“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这句话足够陈音佳听懂了，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答案。

        迟到六年的答案。

        “给我点时间，姜哥。”她低头笑起来，觉得很荒谬，但又克制不住想笑，“给我点时间。”

        于是两人都没说话，姜楷枫只是看着她，察觉自己紧张到加快的心跳，又有些无可奈何地想笑。

        而陈音佳说不上是觉得荒唐还是别的什么，像是被巨大的不知名情绪包围着，连思绪都在乱窜。

        她之前对姜楷枫的所有判断，都建立在，她曾经喜欢过和现在才被他喜欢的基础上。

        所以当时被告白，才会觉得有点难过，难过于，他喜欢的只是长大后的她，而当初一颗真心喜欢他的那个女孩却没被放在心上。

        但如果，其实是有的呢？

        开始是想笑，但想着想着，又有难过，又有生气，又有无力。

        两秒后，一个枕头朝姜楷枫迎面砸来。

        “诶。”姜楷枫下意识接住，微怔，继而好笑，“做什么？我说了，怎么还打我。”

        接着，下一个枕头朝姜楷枫砸来，伴随着女孩儿气笑的话语。

        “你当时不说，现在说有鬼用啊？”

        还因为生病带着闷哑，又因为别的原因带上一点哽意。

        “对不起。”姜楷枫道歉很迅速，把枕头拿开，看着气呼呼、眼里都带着水光的女孩子，声音都放轻了，“下次不会了。”

        想哭的时候有人一哄，就更想哭了。

        但陈音佳不想哭出来，硬是瞪着他，把眼泪憋回去了。

        她眼尾微红，眼睛里水光流转，看了他半天说。

        “姜楷枫，要不我们打一架吧。”

        姜楷枫见她还能说这种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反倒放松了些，笑着哄她。

        “别啊，我认输。”

        女孩子嘴唇抿得殷红，眼尾也红着，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不服气，还有不自知的委屈，看得人心头酸软，想着只要她愿意开口，肯定星星不给月亮，绝对要哄高兴了。

        姜楷枫靠近了她些，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然后落下来，拇指指腹划过眼尾，他轻笑着问。

        “要不抱我一下吧。”

        陈音佳抿唇，倾身往前，抱住他的脖子，低头抵在他肩上。

        两人之间隔了点距离，她只有头和手臂搭在他身上，姜楷枫也只是很轻地顺着她的后背，没抱实，但感觉人在就自己怀里，能给她顺毛哄她，就已经够了。

        半晌，陈音佳闷声道：“我现在还没想好。”

        “嗯。”他声音难得温缓，耐心十足，“不急，你慢慢想。”

        这是上午她说等她想清楚时他的回复。

        不着急，反正他陪着，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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