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书

琳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已记不清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浑身冰凉，好像身处南极的冰窖之中。

        突然，她惊醒了过来，猛地一下坐起来的时候把一直在旁边伺候的缨宁给吓得从床踏上摔了下去。

        “公主，您终于醒了！”缨宁又惊又喜，拖着受伤的屁股重新爬到了床边。

        而此时的宋琳琅披散着一头黑发，歪着头愣了许久的神。

        公主？什么公主？

        琳琅空洞的双目渐渐聚了光，她扫视着屋里的一切，发现是那么的陌生。

        轻纱幔帐，金盏红烛。屋里所有的布置都是那么的奢华，琳琅闻着淡淡的檀香，仿佛置身于仙庭之中。

        “你刚叫我什么，公主？”琳琅反指着自己鼻尖，不确信地问缨宁。

        缨宁点了点头，看着琳琅不太聪明的样子，她想起了太医说的那些会影响神智的话，忽然就泪眼婆娑起来。

        琳琅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当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的时候，那种疼痛感是那么的真切。她依然不信，于是又拧了一下大腿，登时就痛得她嗷嗷大叫起来，这下她没有理由再怀疑了。

        难道自己穿越了？琳琅有点儿懵。

        为了搞清楚现在所处的状况，她拐着弯儿问了缨宁关于这个“公主”的事，好在缨宁一直以为她是烧坏了脑子，并没有过多的怀疑。

        听完缨宁的介绍，悲催的琳琅认清了现实。

        她穿进了一本不久前才看过的权谋文中与她同名的角色身上。

        小说的篇幅不长，大致讲的是大燕国皇子夺嫡的故事。故事主角叫宋晖，是继后容氏与竟宣帝的小儿子，宋晖本无意于皇位之争，奈何抵不过母亲的野心，被迫卷入了与大皇子宋昱和四皇子宋曜的争斗中。朝廷风云诡谲，朝夕变幻，宋晖虽无意，他人却有心，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家人，宋晖在母亲和舅舅的帮助下坐稳了皇位，在位期间，宋晖广施贤政，对内心系天下苍生，对外勇击敌寇，最终成为了一代名君。

        不过比穿书更让琳琅觉得悲催的是，她所穿的原主宋琳琅，在书中是个连十八线都算不上的炮灰角色。

        宋琳琅，皇帝和元后所生的嫡公主，可惜她母后在生下她不久之后便薨了，父皇向来不喜欢她，在册立了继后之后，对她更是不闻不问，宋琳琅还有一个哥哥叫宋昱，兄妹两人相依长大。好在元后温良贤淑且德才兼备，在世时待所有人都极好，所以宫女太监们都对他们兄妹二人照顾有加，朝中大臣念及元后旧情，亦处处施加照拂，因此，兄妹二人的成长之路也不算太难。

        只是长大之后的宋琳琅，没有继承到母亲的一丝优点，她性格乖张，待人严苛，对待那些伺候她的人，稍有不如意便动辄打骂，就连朝中颇具影响力的大臣她也丝毫不放在眼里。宋琳琅还极其自负，明明没读过几本书，却自诩聪慧。

        身在皇家，免不了会涉入夺嫡之争，但身为女儿家，她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安然度过一生，可她偏偏要主动介入其中，她以为能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不知道从一开始，她便沦为了别人争权的棋子。

        以至于在宋琳琅十八岁的时候，她为了帮兄长谋得更强的靠山，在大燕与北越在滇山一战落败后，竟主动请求前往和亲，可惜事与愿违，宋琳琅最终死在了和亲的途中。

        想到这里，琳琅的脑中惊出一声轰响，因为按照这个时间线推算，她最多还有两年可活。

        这这可如何是好？琳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可不想一来就莫名奇妙地死在这里。

        几乎是瞬息之间，琳琅的脑子里就已经生出了数条逃生之计，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得把身体养好，否则就算逃出了宫去，也扛不住这酷寒的天气。

        “公主，您在想什么呢？”缨宁将手背覆在琳琅的额头，探了下她的体温，感觉到趋于正常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没什么。”琳琅自然不能暴露内心的想法，她赶忙否认道。

        缨宁看琳琅心不在焉的样子，怕问多了反而惹得她心不静，不利于她养病，便也没再追问。

        缨宁忍着身上的痛，强撑着起身从盆架上拿了脸帕，浸了温水后拧干，又折身回了琳琅床前，细心地为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液。

        琳琅在缨宁为她揩完脸又回去清洗脸帕的时候看出了她的异样，便问：“缨宁，你这是怎么了？”

        缨宁顿了顿，一瘸一拐地走回来，看到琳琅关心的目光，强撑了两天的她突然就委屈了起来，她跪在琳琅床前，啜泣道：“公主您落水那日，皇后娘娘来了玉瑶宫，娘娘责怪奴婢没有照顾好公主，便命人打了奴婢。”

        缨宁说这些倒也不是想为自己开脱，毕竟皇后说得也没错，主子受了伤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本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之所以哭泣，仅仅是因为有人关心她，她满腹的委屈就跟决堤的洪水似的怎么也止不住。

        皇后与宋琳琅之间的仇怨纠葛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虽然琳琅不是原主，但看过小说全文的她依然知道，容氏关心她是假，趁机泄愤才是真。

        只是委屈了这丫头。

        琳琅探身将跪在床前的缨宁扶了起来，轻抚着她的侧脸安慰了她几句，但仅仅因为琳琅的这几句话，缨宁发觉公主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伺候了宋琳琅十年有余，可以说她是宋琳琅身边待得最久也最得她信任的丫鬟，但即便如此，宋琳琅待她也仅是主仆之谊。放在以前，她如果被皇后那边的人教训了的话，宋琳琅虽然会帮她讨回公道，但绝不是因为心疼她，而是不想被皇后踩在脚下，用宋琳琅的话来说就是“打狗也得看主人”。

        但如此这般轻言细语地安慰她，还是第一次。

        “公主，您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缨宁探身从床头的圆几上将熬好的汤药端了起来，用汤匙搅散了些许热气后，才舀了一勺递到琳琅嘴边。

        琳琅活动了下肩颈筋骨，除了感到有一丝的乏力之外，倒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熬得深褐色的汤药冒着几缕热气，带着浓浓的苦味涌进了琳琅的鼻中。琳琅条件反射的耸着鼻子向后躲了一下。

        “公主，快趁热喝了罢！”缨宁拿着汤匙的手又朝前送了送。

        琳琅紧闭双唇，摇了摇头。

        缨宁又道：“喝了药，才好得快。”说着她又从旁边圆几上摆着的陶碟里取了一颗蜜饯过来，举到琳琅的眼前哄着她，“奴婢在药里放了糖，一点也不苦的。”

        琳琅本想抗争到底，可转念又想自己若要想早日离开这里的话，就必须先把身体给养好。她在心里挣扎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将汤匙给含住，将里面的药一吮而尽。

        “啊——”药汤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所经之处，尽是一片苦涩。

        缨宁这个小骗子！琳琅腹诽。

        眼看着缨宁又舀了一勺递过来，琳琅秉承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直接从缨宁手里把碗抢了过来，然后一口给闷进了嘴里。

        艰难地咽了下去之后，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缨宁手里的蜜饯，丝丝甜蜜在嘴里慢慢化开，琳琅仿佛又活了过来。

        漱了口，嘴里的苦涩去了大半，虚乏的琳琅抓着被子，嚎了一声后仰面摔回了被窝里。

        缨宁替琳琅掖了被角，确定不会将她凉着了之后，转身掀起灯罩，吹灭了里面燃得正滋滋响的蜡烛。

        突然间，屋子里就变得一片漆黑，琳琅听到一阵窸窣声后，又感觉到床边一沉，便知道是缨宁靠了下来。

        让这么一个小女孩儿熬夜守在床边，琳琅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她朝床里面挪了挪，拍着空出来的位子对缨宁道：“缨宁，你上来跟我一起睡吧。”

        缨宁还不太习惯琳琅的改变，她于暗夜中轻笑了一声后，道：“不用了公主，奴婢能坚持的。公主您快些睡吧，奴婢会一直守在这里的。”

        缨宁说完，摸黑找着了琳琅晾在外面的手，然后又给她塞回了被子里。

        琳琅也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缨宁在床边趴了下来，才开始深深地吐了口气。

        睡意全无的琳琅将双眼瞪得溜圆，可依然看不清屋子里的轮廓，她翻了个身，听着缨宁逐渐绵长的呼吸声，莫名地感觉到了片刻安宁。

        地龙散发出来的热意在屋子里徘徊不散，琳琅身上又盖着厚厚的棉被，时间长了，她只觉被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于是索性将被子踢到了一边。

        屋里的纱幔在涌动的热流中轻轻飘着，屋外风起风停，雪声簌簌。

        适应了光线的琳琅望着从窗户上透进来的微光，仿佛看到了屋外摇曳的枝影，忽明忽暗的倒影倒有着极好的催眠效果，琳琅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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