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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山陵崩(一)


王娡笑吟吟站在宫门口,远远地便瞧见皇上走了过来,身后只跟着崔万海并几个小宦官,也没有穿龙袍,随意一件乳白色的家常衣衫。

        见王娡守在门口,皇上便加快了脚步走过来,扶起她的手肘:“怎么站在风口?当心着了风寒。”。

        王娡笑道:“原是想出来看看雪景化开的样子的,正巧看见皇上走过来,索性也不回去了,就在这里守着皇上回来。”。

        皇上和她并肩走进飞羽殿,笑道:“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朕想起来日暮时分,守着夫君从田园归家的女子了,只是没有炊烟袅袅,究竟少了几分兴味。”。

        王娡淡淡一笑:“皇上说得,倒更像是一幅卸甲归田的景致呢。只是臣妾作个农妇也就罢了,这宫里头,哪里敢升起炊烟呢?”。

        皇上抚摸着她的肩膀,朗声而笑:“朕也不过是说着玩罢了,你别当真。”。

        王娡亲自引着皇上到小桌子边坐好,双手捧了点心:“未到用晚膳的时辰,皇上随意垫垫饥也是好的。”。

        皇上就着她的手吃了两口,笑道:“说起来,朕今日还有一桩舒心事。”。

        王娡猜到了*分,也只是温柔道:“远远看见皇上脸上挂着笑过来臣妾就知道了,只等着皇上告诉臣妾呢。”。

        皇上似乎十分惬意的样子,手轻轻搭在王娡的肚子上,道:“你这个孩子也是好福气,将有兄弟姐妹陪伴他一同长大。”。

        王娡饶有兴趣:“皇上可是在说哪位姐妹有孕了?让臣妾来猜上一猜,莫不是皇上新宠的尽欢妹妹?”。

        皇上有些尴尬,笑着道:“你也知道这么个人?”。

        王娡似有嗔怪之色:“皇上还说呢,那一日长公主可是领着她给臣妾和皇后娘娘看过了。当真标致的一个人,看上去性格也好,温温柔柔的样子。难怪皇上喜欢这个妹妹。”。

        皇上点一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尽欢她却是性子温和平静,和你很有几分相似呢。”。

        王娡笑着推一推皇上:“皇上要夸别的姐妹就夸,何必带上臣妾呢,焉知不是嘴里说着心里却不知道把臣妾搁到什么地方去了?”。

        皇上笑着揽过她,声音温柔:“偏生你一个做了母亲的人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怎么自己也还像个孩子一样呢?”。

        王娡却认真了神气,道:“既然说道尽欢妹妹,臣妾有一件事情倒是不能不问皇上,可打算给妹妹什么名分呢?日后在姐妹们之间也有个说法。”。

        皇上听到这件事情,眉头便微微皱起:“你说的朕不是没想过,只是母后这几日重病,实在是不适合册封行赏一类的事情,暂且放着也就是了。”。

        王娡点一点头,叹息一声:“太后娘娘这身子,臣妾也是担心的紧。”。

        皇上手指间绕着王娡的发丝:“眼见的一日更比一日坏了,今天早上去看母后,倒是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里难受。”。

        王娡暗自赞叹邓铭庭出手利落,口里还是温温软软的语气:“太后娘娘吉人天相,必定会没事的,皇上不要太过担心了就是。”。

        皇上叹一口气:“这几日也辛苦皇姐,一日三次地往宫里头跑。”。

        王娡皱起眉头:“长公主和太后娘娘母女连心,自然是焦急的。”。

        说罢她似乎想起来一事,道:“长公主也算是个细心的人了,举荐给皇上的尽欢妹妹也是极好。”。

        皇上漫不经心点一点头:“朕看重尽欢,除了她容貌性子皆好之外,便就是她是皇姐送过来的人。朕自小与皇姐亲近,如今她的夫君也是重臣,开过年之后那场战事少不得要她的夫君出力。”。

        王娡心下了然,对长公主在皇上心里是怎么样个地位更是清楚不过了。

        皇上话以至此,若是再为了长公主屡屡给皇上进献美人而心生嫌隙,这样因小失大的事情她是不愿意做的。

        王娡点一点头,突然笑道:“皇上适才兴致勃勃说是有一件好事要告诉臣妾,来了这半日倒也没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

        皇上恍然大悟般笑道:“正是呢,和你说话竟是忘了。方才皇后来看望朕,说是有了身孕。朕大喜之下请了太医来看,也都说是有了。”。

        王娡闻言放下一重心来,即便邓铭庭说了有七八分把握,她心里也还是忐忑的,如若便是那一两分不把稳,就能让皇后死无葬身之地,好在确实是有了身孕。

        想着王娡便从拓子上站起身来,俯身行礼:“中宫有孕,乃是国之大喜,臣妾恭祝皇上皇后。”。

        皇上亲自扶她起来,道:“你也是有了身子的人了,不必行这样大的礼。朕想着,这几日母后身子不好,焉知不是冲撞了什么的缘故?正巧皇后有孕,明日便将此事昭告天下,拜祭太庙,大赦天下,也算是冲喜了。”。

        王娡点头:“皇上说的不错,皇后娘娘千辛万苦,有了身孕,自然是应该让天下臣民同贺的。”。

        皇上也颇有些感慨:“朕原先以为皇后是不能生养的,这些年来也苦了她了,如今苦尽甘来倒也是一桩好事情。”。

        王娡微笑明艳:“皇后娘娘每每在臣妾面前自伤,很是愧疚自己没有给皇上带来一男半女,饶是臣妾多番劝慰也无用,如今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姐姐必然高兴的紧。”。

        皇上点头:“中宫无子,于社稷有愧。如今不论男女,总算是有了孩子。”。

        二人正说着话,就看见青寒走进来,说是许云欢和李陶然过来了。

        王娡笑道:“今日可热闹了,这两人素来不怎么爱出门的,如今看天气好怕是也忍不住了。”。

        说罢吩咐小厨房多多上了点心茶水,便也和皇上坐在那里等候。

        不消片刻,二人便走了进来。许云欢穿着惯常的雪白的褂子,和雪景几乎融为一色。

        李陶然一身绯红,倒是显得格外生动明艳些。

        二人想来没有料到皇上也在,皆是愣了一愣。

        王娡笑着起身,道:“二位妹妹倒是难得过来坐一坐,今日咱们飞羽殿当真是热闹。”。

        皇上也挥手制止了正欲俯身行礼的二人:“寻常想见而已,不需太过拘束。”。

        许云欢倒也还大方,轻巧落了座。李陶然想来是不常面圣的缘故,颇有些拘谨之意。

        王娡吩咐青寒给她二人倒了茶,笑道:“什么风把妹妹们吹过来了?”。

        许云欢声音清冷如同碎雪,她惯来是这个样子,若是不相熟的人看了,便只觉得是难以接近,王娡与她相识许久,倒是清楚她的性子,因此往往也不追究。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想来看看王美人罢了,正巧路上遇见李少使,便相约着一同来了。”。

        王娡这才明白二人不过是路上偶然遇到,因此笑道:“这也是一桩缘分的事情呢,赶巧本宫这里有新上来的白露茶,便请二位妹妹尝个鲜。”。

        皇上闻言便笑了起来:“哪里有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好东西连朕都舍不得拿出来,今日倒是托她二人的口福了。”。

        王娡笑着送上一盏茶:“哪里能忘了皇上呢?头一遭沏的,还请皇上享用。”。

        她知道许云欢不过是顺路过来看看自己,李陶然却不然。就瞧着她方才每每欲言又止的样子,王娡就知道她必定有事情要和自己说。

        心下觉得奇怪,自己素来和她无甚往来,倒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是自己手头也不算清闲,便有意堵住她的嘴就是了。

        四人在一起倒也还融洽,皇上性子温和,与妃嫔们谈天说笑也是自如的很。

        正当王娡看着窗外的天色,约莫是用晚膳的时辰,便预备着让小厨房传膳。

        却是大长秋慌忙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有些眼生的宫女,王娡认出来正是昨日在长信宫看见的那名女子。

        大长秋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回禀皇上,王美人。太后娘娘凤体违和,还请皇上和娘娘速速赶过去瞧一瞧才是。”。

        皇上立刻站起身来,王娡心中也是如同冰水漫过。

        太后身子不好许久,能让大长秋惊慌至此,必然是突然加重了。

        当下也不多言,王娡让义忠义勇亲自备了轿,便往长信宫赶去。

        赶到长信宫王娡才知道事态严重,几乎太医院的太医都到了,聚集在宫内,皆是眉头紧锁的模样。

        见到皇上来了,太医们便要起身行礼。皇上摆一摆手:“不必,你们救治太后要紧。”。

        说罢他只拉过邓铭庭:“你是太医院之首,你来说,太后如今是怎么个情状?”。

        邓铭庭急得额头上皆是豆大的汗珠,声音里都有着平时不曾听闻过的一丝张皇:“微臣无能,致使太后病情反复。其实微臣也觉得甚是奇怪,眼见得太后这几日病情平稳,突然今日就不能说话了,微臣带着属下们来的不久,只能暂且以人参汤吊着。”。

        皇上点一点头,眉头紧锁:“你们只管用心救治,必要使太后安然无恙才好,否则朕也不会轻饶了你们。”。

        邓铭庭点一点头,慌忙去了。

        王娡只安静看着殿中人来来往往地忙碌,适时露出焦急的神色。

        她和邓铭庭相处得久了,怎会不知道他的手段?昨日里自己也把话说得通透明白了,如今太后这个样子,必然就是邓铭庭的功劳了。

        只是未免太快了些,王娡轻轻叹息一声,皇上才说了要给皇后庆贺神身孕,这边太后倒是生生耽搁了下来。

        许云欢倒还镇静,此刻也不多言,只自己寻了一个圈椅坐着。

        李陶然却是胆子小的,脸上已经是满面惊慌。王娡见状只得安慰道:“你自己去寻个地方坐着吧,咱们也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太后娘娘福气绵长,自然不会有事。”。

        皇上皱眉坐在大殿的侧椅上,王娡知道他有意不坐在正椅上以示尊重,心中便暗自觉得好笑,平日里他心中如何看待太后的,王娡怎能不知道?这个时候掩人耳目倒是做得一手好文章。

        只是这心中的心思,断断不可在脸上表现出来。外人见了王娡,也不过是悲痛自持的样子,半点看不出来她内心所想。

        少顷,便是后宫妃嫔们皆到了。想来是知道了消息,宁愿冒着严寒也不敢落下一个对太后不敬的罪名。

        王娡看见皇后走在前头,便悄然迎了上去:“姐姐。“。

        皇后温润的眉眼之间满是焦虑之色,低声问王娡:“母后如今怎么样了?“。

        王娡摇了摇头,皇后便是猜到了*分,忧愁之色愈浓:“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

        王娡打断她的话:“姐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得时刻防备着万一。皇上纯孝,此时一心牵挂在太后娘娘身上,没有心思顾及到别的,咱们却是不能不看着众人,这个时候更是不能出一点差错使得皇上烦心。“。

        皇后点一点头,回身对着众妃嫔道:“你们肯有这份孝心自然是好的,只是守在这里也该安安静静地别出声儿,免得扰乱了大局。“。

        眼见得众人皆在点头应是,王娡抬眼看了一眼,看见粟婉容也在。

        连日来都是粟婉容节节败退,王娡已是慢慢不将她放在心上了,只不过是出于习惯,总是多留意些她就是。

        皇后见王娡若有所思,便道:“要不要让粟良人将陵城那孩子带过来?母后说不定看见孙儿心里也好受些。“。

        王娡摇一摇头,低声道:“不妥,姐姐不是不知道,太后素来不怎么喜爱这个孙子。况且孩子懵懂,若是磕着碰着,那便不是你我能够担待的起的了。”。

        皇后闻言,虽有无奈也只得作罢。

        众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出地守在正殿,眼见得太医流水样地进进出出,药材也是不间断地送进去,只是总是没有好消息传出来。

        王娡比旁人更清楚事态,因此倒是少了几分惊慌,只是坐在那里沉思着。

        最多不过明日,太后便要撒手西去,这样一来,王娡抬眼看着身边各色面孔,又有多少人的命运便就这样改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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