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阵营

满月挂在天上，也照映在两个人的身上，静静地，没有声音。

        林子凉不见了，走得那样匆忙。许棠玉忍不住看向陆修明，目光里藏着担忧。他大抵又要忙起来了，可能这又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许棠玉不敢询问，只抬起眼眸，灿然一笑：“大人要送我回家吗？”

        陆修明回过神来，温柔了目光：“嗯。”

        两个人并排着走在安静的皇宫里，月光在两个人的身后拖下长长的影子。

        宫门外，陆修明先上了马，紧接着对她伸出手。他素来是骑马的，也只有一匹马。

        许棠玉低笑了一声，将手交到他的手心。他只轻轻用力，她便上了马背。

        马蹄渐起，许棠玉一个趔趄后，紧紧地搂住了他的后腰。

        骏马飞驰在无人的街道上，风从耳边吹过，她就这么安心地抱着他的腰，紧紧地搂着。

        到家时，她差一点睡着了。

        陆修明下马后温柔地将她抱下来。许棠玉红着脸道了声谢。

        他笑了笑，起身前去敲门，却被许棠玉拦住。

        陆修明眼中露出疑惑：“怎么了？”

        许棠玉挡在门前，借着月光看向温柔的他，抿唇摇头：“大人早些回家吧，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陆修明望着紧闭的大门，懂了她的心思，嘴唇动了动：“还是我送你入府吧。”

        许棠玉微笑着摇摇头，目光盈盈：“不必了。大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些日子，他在太史馆的时间越来越少，也说明他正在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复杂。

        许家人多口杂，难免传出什么流言，她不可以让自己拖累了他。

        陆修明眉头紧紧皱起，嘴唇轻启：“是我不该让你受了委屈。”

        许棠玉微笑着：“大人永远安全，我才不会受委屈。”

        她轻轻搂住他的腰，靠在他的怀里：“林画师一个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大人还是快去找他吧。”

        她不知道荣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不见了意味着什么，但林子凉的忽然消失，想必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陆修明喉咙动了动，手臂微微用力，将她紧紧抱起：“明日好好休息。”

        许棠玉的脑袋抵在他的胸前，蹭着他的衣衫点了点头：“知道了。大人也要注意安全。”

        “嗯。”陆修明哑了一声，松开了怀抱，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

        许棠玉目送他离开后，才敲响了家中的大门。没一会儿，大门便打开了。

        陶伯站在门前伸出了头，瞧见是她，立刻扬起满脸的笑容：“小姐回来了？”

        许棠玉有些惊讶：“陶伯？您怎么还没睡？”

        陶伯将她迎进门里，笑道：“大少爷说您明日回家，可白天老爷回家的路上嘟囔了一句，您有可能今夜就回来，所以老奴一直等到了现在。”

        许棠玉看着陶伯头上的白发，眼眶微微发红，道了声谢。

        陶伯笑了笑：“小姐快回屋吧。”

        许棠玉点点头，抬步往里走。黑夜之中，一草一木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她从未离家这么长时间，家中的一切那么熟悉，又增添了几分陌生。

        她沿着熟悉的小路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未走近，就看见门边坐着一个人。

        露荷已经睡着了，脑袋倚着门框，像是在等什么人。

        许棠玉本就发红的眼眶愈发酸涩了起来，她压抑着心中的欣喜，慢慢坐到露荷的身边，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睡梦中的露荷猛然惊醒，下一刻眼眶便红了起来。

        “小姐。”她颤抖着声音，面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许棠玉的眼泪再忍不住，她拍了拍露荷的后背：“快回屋休息吧，夜深露重的，别着凉了。”

        露荷擦了擦眼泪，什么话也没说，一个劲地点着头扶她回了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都没有动，还是熟悉的模样。许棠玉躺在自己的床上，瞬间感觉全身都放松下来了。

        露荷又叮嘱了几句才关好了房门，许棠玉枕着软枕进了梦乡。

        许是在宫里每天早醒习惯了，天刚亮，许棠玉便睁开了眼睛。她起身走进院子里，秋天的早晨，空气中带着湿润。

        露荷见她醒了，替她烧好了热水，伺候她沐浴。

        许棠玉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卸下这半个多月来的疲倦。正沐浴着，丫鬟春桃推门而入，说是陆府二小姐送了封信来。

        许棠玉微怔，伸出洁白的手臂。信上，陆宁怡邀请她入陆府一叙。

        后天就是秀女入宫大选的日子，许棠玉知道陆宁怡的心思。

        露荷有些不悦:“这陆家小姐未免太过骄傲，有求于人居然还要您亲自上门。”

        许棠玉笑了笑，陆宁怡的傲气是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的。

        她本有些犹豫，但想着她是陆大人的妹妹，便没有拒绝。她看向露荷：“跟陶伯说一声，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咱们去一趟陆府。”

        陆家世代书香，一草一木皆是名品。

        许棠玉随着丫鬟的引路来到正厅，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中年妇人。

        陆老夫人竟也在等她？许棠玉心下一惊，忙行礼问安。

        “许姑娘来了？快快请起。”陆老夫人上前握住她的手，仔细地打量着。

        这让许棠玉有些受宠若惊。她悄悄抬起眼眸，看向陆大人的母亲。

        陆老夫人年岁并不大，但陆老爷早逝，老夫人一个人操持家业，头上已有了一半的白发。

        她看起来很慈祥，连眉眼的皱纹都恰到好处。许棠玉心生欢喜。

        陆老夫人也很高兴，她从前并没有见过许棠玉，只听说是个容色无双的姑娘。又因着宫外的那些流言，总让她心中有些担忧，怕她并非良人。

        可今日见她乖巧可人，眉眼伶俐，那颗心便放下了。

        “好，好。”陆老夫人拉着许棠玉的手，一直不肯松开，直到陆宁怡上前打断。

        “娘，好了。看也看过了，不要吓坏了许少史。”她拽了拽陆老夫人的袖子。

        陆老夫人这才松开手，眉眼含笑道:“是我啰嗦了，你们聊，我去后院瞧瞧。”

        许棠玉恭敬送别。

        陆老夫人离开后，屋子里的下人也纷纷离开，眨眼的时间只剩下陆宁怡一个人。

        许棠玉看了眼露荷，让她到屋外等候。

        房门关闭，陆宁怡才开门见山:“这算不算是提前见婆婆了？”她声音带笑，眼中却透着高傲，仿佛这场会面是她故意给自己的施舍一样。

        许棠玉嘴角一抽，看了她一眼：“陆姑娘在和我开玩笑？”

        陆宁怡轻笑了一声:“我可没这个功夫，我只问你想不想嫁给我哥哥？若是想，我可以帮你。”她轻轻昂起了头颅。

        许棠玉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不悦。她想与陆大人在一起，难道还需要她的准许？

        许棠玉压着心中的不悦，假装听不懂:“陆姑娘喊我来究竟何事？不会就是跟我说这些的吧？”

        陆宁怡不再啰嗦，直言道:“我听闻，皇后娘娘很是器重你，常与你一同用膳？”

        许棠玉微怔，她的确与皇后吃过一次午膳，怎么就是常在一起了？

        不过宫内的事传到宫外总会变了味。

        许棠玉道:“我在皇后跟前做事，得到两分赏赐是正常的。这只说明皇后仁慈，并算不上我受宠。”

        陆宁怡笑了声：“你倒不用把关系撇得这么清，我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希望后天大选之后，许少史可以将我引荐给皇后娘娘。”

        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落选，但秀女入宫按照规矩需从宝林做起，若想至嫔位，最快也要半年之久。

        她不想低于人下，一刻也不想。她深知哥哥是不会为她在皇上面前说情的，剩下的机会就是皇后。

        皇后与荣贵妃争斗良久，一定很需要“陆修明的妹妹”加入她的阵营。

        她看向许棠玉:“你已决心不入后宫，帮我又有何妨？若你日后真的嫁给了哥哥，我们就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的路顺了，哥哥也多了一份保障不是吗？”

        陆宁怡的话信誓旦旦，许棠玉的心中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像她这样野心勃勃，丝毫不加掩饰，别说是保障，不给陆大人添麻烦就不错了。

        许棠玉微微皱眉:“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史令，能帮什么。”

        陆宁怡听出了她话中的拒绝之意，眉间有些不悦:“想帮忙总会有办法的，除非许少史不愿意。不过，如果许少史不愿意帮我的话，那我可能也不会帮你了。”

        “哦？”许棠玉瞥了她一眼，“我有什么需要陆姑娘帮忙的吗？”

        陆宁怡笑了一声:“屋子里又没有旁人，许姑娘何必遮遮掩掩。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个好夫婿，你眼光很好找到了我哥哥。”

        许棠玉也笑了，她抬起眼眸，直视着她:“抱歉陆姑娘，我在宫中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了你。至于我能否嫁进陆家，恕我直言，你说了也不算。”

        陆宁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你可想清楚了。纵使哥哥待你与旁人不同，我也是她唯一的妹妹。只要我不同意，你绝对进不了陆家。”

        “所以呢？”许棠玉看着她的自信，从一开始的生气到现在竟有些想笑。

        她瞥了眼陆宁怡，想起太后娘娘让自己监视她一事，好心提醒道:“陆姑娘很聪明，但后宫凶险，若能学会藏拙就更好了。”

        陆宁怡是个骄傲的人，可就是太骄傲了，总以为自己能一辈子顺风顺水。殊不知想要害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许棠玉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倘若她能听进去自己的话最好，若听不进去，许棠玉也阻拦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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