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文/lufian鹭

        【第一章】

        2080年五月12日，维克多·孙教授于“流放牢笼”死亡。

        其手下全部实验停摆，失败品2011号逃离牢笼，人类噩梦不得终结，那场失败的实验终究会扩散至每一寸土地。

        这是诅咒，亦是改变。

        维柔是于一个“群星”闪耀的夜晚，离开了流放牢笼，她始终铭记维克多教授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奇迹。

        克服诅咒的奇迹。

        流放牢笼建在一片废墟遗址之上，夜晚离开，能在沙漠看到鬼魅的影子，还能听到异鬼的嚎叫。

        这是人类实验的后遗症——2055年，维克多教授私自展开“人类意识复活”实验。实验失败，人类被实验失败品“异鬼”侵扰。

        2060年，异鬼消失，人类基地得到短暂安宁，但危机仍旧存在。

        天空是葡萄冻一样的深紫色，维柔朝远处看去，沙漠无边无际，偶尔吹来的风会带来一些植物茎络团成的脆球，用脚一踩就能踩扁。

        她继续环视周围。

        ——这的确是一个惧怕阳光的时代”。

        气候恶劣，水源锐减，土地沙漠化严重，旷野缺乏植物，植物成了人类书本上的图案。

        远处吹来微风，沙地上的浮土被吹起。维柔略微转身，抬头仰望星空。

        与此同时，沙地下发出“滋滋滋”的声音，随即，一条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沙土被掀翻，烟尘和沙粒随风漂浮。

        维柔仍旧维持着抬头的动作，维克多教授生前热爱天文，喜好观察星星。他有一柄昂贵的观星望远镜，也曾在日记本上写过，如果他还活着，那他一定会带着他的女儿来看星群。

        像是某种执着一般，维柔从背包里掏出相机。

        这是维克多教授留下的“拍立得”，里面还剩下三张相纸，她小心拆开后盖，检查了里面相纸，然后对准天空某一处——天空中的星子开始闪烁光芒，深紫色的天空像是融进了墨，变得更加黑沉。

        就在她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身后的植物发出更为强烈“滋滋滋”的声音，百里之外的信号接收仪器发出警报。

        某个建设在人类基地的研究所灯火通明。身着白色实验服的值班人员坐在电脑前，记录着屏幕上变化的数据。而其他多余人员全部被支走。

        警报声音持续加大，保密局将研究所四周封锁，古老陈旧的档案正在被紧急调出。

        五分钟后，有位头发花白的教授看着那些分析完毕的数据，沉声道：：“数据异常，需要立即通知维安部出面解决。”

        一旁的小助手：“是。”

        这位教授在说完后，沉默地看了一眼还没熄灭的屏幕，脱下白色的胶质手套，跑到一楼通讯台前，拿起某只通讯器：“您好，这里是花甸研究所。是我。是的，嗯。”

        不出片刻，几辆装甲车从基地急速驶出，雪白的车灯落在远方的虚空中，像是融于水中半透明糖霜。

        在维克多教授去世后，维柔就失去了留在流放牢笼的必要，她申请离开，但过程并不顺利。

        好在最后终于走出那扇大门。

        维克多教授曾经嘱咐过她：“为了结束那个噩梦，在我死后，会有人将你接走。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维柔天真问：“怎么小心？”

        维克多教授思考了许久，说：“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把我的资料交给他，让他庇护你。”

        维柔：“那些资料都是您的心血，您舍得吗？”

        维克多教授：“你才是我的心血。”

        维柔眨了眨眼，反问：“您找到那个可以依靠的人了吗？”

        教授在进入流放牢笼之前，一直为人类基地工作，他为人类基地付出一切，却还是被判处流放至流放牢笼。

        维克多教授明白的她的意思，诚实道：“我没有。”

        ——寻找靠谱人庇护自己这件事本身就不靠谱。

        他明白了维柔的意思，于是，写了一封推荐信，让维柔的离开流放牢笼时带在身边。

        教授说：“如果你实在无法逃脱，就用这封信换一个生机，你可以交出我的资料，说自己是来基地寻求工作的。”

        身后的植物不断延申，根茎在沙地下四散流动，寻找方向与路径。

        这片看似平静的沙地下，实则藏着另外的维度，就像是人类所说，人在死后，会有灵魂存留世间。

        此刻的维柔想用这种方式和死去的教授道别。

        她知道自己离开流放牢笼的手段并不光彩。

        这片大陆上共有两个人类基地，她的所作所为一定引发他们的不满，但现在她必须冷静，很多生物为了存活下去，基因里就携带有“伪装”这一能力。

        这样才能在她遇到来抓捕她的人类时顺利存活下去。

        天上传来尖锐的鸣啸，一只褐色的鹰从天际飞过，维柔的目光循着老鹰飞翔的轨迹看去。

        她发现，这只飞鹰张开的双翼有些残缺，左翼上缺少一些羽毛和骨骼，裸露出几个空荡荡的黑洞。

        伸出沙地的藤蔓对此十分兴奋，“滋滋”声频率更大。

        藤蔓不是来自于她的身体，但和她的意志有某种连接。换句话说，维柔正在操控藤蔓。

        她眸光一顿。

        绿色的藤茎飞速向天空延伸，霎那间吐出红色的花蕊——说是花蕊，更像是一块肉瘤，一些丝状肉条从不规则的瘤面垂落下来，滴答滴答落下红色的汁液。藤蔓还在延申，被顶着起的肉瘤上面又生长出绿色的叶片，叶片绞在一起，像是某种捕食器。

        藤蔓仍旧不断延伸，在老鹰飞行弧度下坠的时刻，捕食器张开，猛的往上一捕。

        就这样，这只老鹰被捕食器囫囵吞下。

        被咬碎的肉块和骨骼顺着藤茎下滑，而爆开的血液则落在维柔的面前，像是下了一场小小的血雨。

        红色花蕊在进食后结出新的花苞。

        古老的植物无法适应如今的气候，大部分都选择灭绝，而进化过的植物却出现了“转化”异能，能将生物有机体转化为自己的养分，从而活下去。

        也就是说这株藤蔓植物可以食人。

        天上星辰闪动，藤蔓的捕食器还在拒绝碎肉和碎骨。空气中涌上一股腥味，血丝小了一些，但仍能感觉到冰凉的水滴滴在脸上。

        维柔认为自己此刻的模样很会可怕，于是她略垂下眼，隔着血雨，看向对面站着的人类。

        他穿着黑色的制服，衣领处别着一枚银色的徽针。

        此时面容沉静，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看，同时手是举起的，银色的枪口对准她的方向。

        乌云被风推开，月光照拂在柔软的沙地上，不远处的沙线就像是熨帖的绸缎，静静置于风下。

        这人是个普通人类，又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砰——”

        子弹射出，打在维柔的身侧，半人高的沙浪溅起，维柔朝旁边一滚，藤蔓吐出没完全下咽的老鹰，转而朝着这个人类奔袭而去。

        这个开枪的人年纪不大，恻隐之心还没完全泯灭，如果想从他手底获得一线生机，就需要服软示弱扮可怜。

        深藏在骨子里的“伪装”基因，让维柔立即面露恐惧，然后柔弱地后退两步，“不小心”摔在沙地上。

        这一切都被那个开枪的少年捕捉到，他眼里短暂地流露出疑惑，随即再次开枪，子弹射入藤蔓的捕食器，“轰隆”一声，整个肉瘤一样的花蕊爆开，粘腻的汁液喷溅四处，他又连开几枪，藤蔓被打成几段，飘落坠下。

        ——这一幕放在外人眼里，一定会觉得是年轻的某位军官救下了一个遭受到危险的弱者。

        在这个实验品泄露的时代里，这种场面虽然少见，但确实会存在。

        没有人会单独出现在野外，他的枪声吸引来了他的手下。

        “少校。“几个男人从远处跑来，极为担忧地问：“您没事吧？”

        “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是什么人？”

        有两个人护在他身前，举枪对准维柔。

        他摆摆手，示意没事。那些人将信将疑地垂下手臂，但仍旧戒备。

        他走过来，伸出手，对坐在地上的维柔说：“起来。”

        维柔没有接受，而是自己站起来，身后沉甸甸的书包让她动作狼狈，在她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珠时，那些男人嘴里发出笑声。

        “胆小鬼。”

        维柔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多久，但现在可以肯定是，这个少年默认了她的伪装，只字不提其他，只说：“小心。”

        维柔点点头，以为这事就此作罢，没想到他表情冷漠地问：“你来自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是试探，也是怀疑。

        懂了，这是要秋后算账。

        能出现在这片沙地上的人，多半都不是好人。

        维柔回答：“华中基地。推荐信，去工作。”

        她从书包里掏出平整地信，交到他的手中，并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里弥散开。

        如果通过他去往华中基地，或许就能解决一些“实验泄露”的问题，完成维克多教授生前的心愿。

        可就在他接过信的瞬间，远处忽然传来更为密集的枪声。

        “糟糕！”“坏了！”他的手下大叫。“三队遇到危险了。”“我们得去帮忙！”

        他眸光一沉，没来得及展开纸张，就将这封信递到了旁边的人手里：“留一个人看着她。走！”

        维柔察觉到周围温度变得更低，沙地表面的浮沙已经开始流动，狂风蓄势待发，一场夜间风暴在所难免。

        “小心。”话刚出口，他已经带着其他的人离开。

        维柔与留下看守她的人面面相觑，维柔想要回信，趁机离开，可没想到，这人立马变了脸色。

        他长的宽眉大眼，无论什么表情都自带傲慢。此刻他略抬起下巴，及其不礼貌地展开信纸，用中指掸了掸纸张：“我告诉你，维克多的后代绝不可能踏上我们的土地，分走我们的资源。”

        他没有看信，却知道她和维克多教授有关系。

        维柔立即警惕，可是晚了，他刷地撕开了纸张。

        随后，被撕碎的纸屑从他手中飞出，旷野中的风越来越大，纸屑飞到远处。这个男人推搡了她一把，“等死吧。”也离开了。

        维柔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怒火就快喷涌而出。

        维克多教授死亡的消息一定流传在人类基地中，及其大的变故就要发生，就在维柔思虑下一步动作时。

        一辆厚底的黑车停在了她面前。

        车门“砰”的被拉卡，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探出来头来：“走吗，去华中基地，五十刀就行。”

        女人叫李雪，耳边挂着一条银鱼耳饰，波浪长发被她别在耳后，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这个漂亮的耳饰。

        维柔：“没钱。”

        李雪：“没事，可以为我打工抵账，走吧，沙暴马上就来，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会死。”

        维柔思考半秒，却被下车的李雪直接推进车里，和她这么近想接触，维柔看到了耳朵里的黑色的圆点。

        那应该是某种窃听器。

        维柔抿了抿唇，默认了李雪的做法。

        她坐进了车里。

        李雪笑了笑，关上车门后，敲敲车窗道：“小孩，这才乖。”

        维柔继续默认。

        李雪坐进驾驶位，车子唰的启动，朝某个方向平稳地驶去。

        路上，维柔望着车窗外发呆，外头景致单调，没什么好看的，于是李雪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应该怎么获得一张华中地区的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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