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石桥邂逅

自从生日宴会后回来，紫芩总是心神不宁的。

        她为了不让自己想那么多，她试图去学厨、做女红、看书……但还是心不在焉的，做菜把菜烧糊了，做女红把自己的手伤的不轻，看书神游到遥远的地方了。

        雪梅看到这些，有点哭笑不得，她劝紫芩出去散散心。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按理来说，未婚夫的家庭条件很好，人长得挺帅，人品也十分好……这些都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可是有个声音告诉她她还不想这么早嫁人。

        她探了探消息，父亲真的去公司了，好像是邀请了陆远祥谈公事，也就是陆昌菥的父亲。

        紫芩不禁窃喜，那这段时间她是自由的。于是她赶紧换上学生装扮，从后门溜出去，匆匆忙忙地走向法租界附近的学校。

        好久没来到这里了，两边的行道树郁郁葱葱，树荫下还有青砖堆砌的花坛，里面种着美人蕉、葱兰等花卉。

        这里承载着她和淑歆的美好回忆，曾经课后嬉戏打闹，曾经书声琅琅，曾经放学后同归……而现在只是她的回忆。

        这个学校分为三栋楼，东边是女子进修学院，南边是男子学院，两栋楼隔溪相望，西边是办公大楼和老师住宿的地方，老师宿舍做的非常美观漂亮，甚至还有人定期清理杂草。

        三栋楼形成一个不等边三角形。男子学院旁有个人工湖，溪水汇入人工湖内，湖上架着九曲桥，九曲桥的正中央就是湖心亭。她知道哥哥最喜欢在这个湖心亭里看书、召集同学谈论问题，哥哥有时候会朝女子学院三楼张望，这是淑歆和她的教室，那时很多女生都变得非常疯狂。

        她走在女贞树下的小道，想着：以前不知道那些读不着书人的感受，现在总算体会了。

        想着想着有点凄切，因为父亲说读书不适合她，她就应该在家学习礼仪，以后在婆家也好过些。

        于是父亲帮她办了休学，明明前两个星期还是在学校开开心心地学习，为什么……做人媳妇一定要拉低自己的身份取悦夫家吗，紫芩不平。

        她回想着她看过的《梁祝》，她感叹道：“我要是有祝英台一半聪慧和勇敢那该多好。”紫芩时常厌恶自己怯弱的秉性，但无法改变。

        因为现在是刚入暑假的原因，所以校园里没有多少人。她走向男子学院和女子学院相连的石桥——泸墨桥。

        她低着头想着这桥的一多年历史，关于桥的传说都是哥哥讲的，哥哥讲故事的时候总带着神秘色彩，让人都有听下去的欲望。

        哥哥是这里学生处秘书长，人也长得非常帅，所以紫芩在学校备受同学们的关爱。

        曾经她们班班长纪冰写过好多情书告白，都被哥哥毫不留情地扔了，紫芩知道哥哥心里早就被一个人填满了，现在坚定地拒绝她，只是不想浪费她的时间。

        为了接近哥哥，班长干脆厚着脸皮找紫芩谈心，成为了好朋友，才知道纪冰是校长纪严明的女儿，纪冰很优秀，人也比较外向，经常带她去封闭的图书馆……想到这里，紫芩不由得笑了，这时肩头传来一阵剧痛，一个趔趄让她差点跌倒。

        “啊”紫芩应声而倒，男子赶紧拽住她的手，将要摔倒的她拉回来，由于用力过度，她跌入他的怀抱……这情景似乎这一刻定格了，紫芩脸一红，想起什么，赶紧推开男子蹲下急忙捡起散落的书给他。

        紫芩看着眼前浓眉大的男生，他真的是一卷书生气，若要把他比成一个人，那便是《聊斋志异》的宁采臣了。紫芩发现自己很不礼貌，立马把拾起来的书递给他，他萎缩地接过，生怕碰到她。

        男子看着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说：“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我……”一向雄辩的他这次竟然语无伦次。

        “没关系，谢谢你及时扶我。”紫芩抽回自己的手，抬起头望着他，四目相对。男子不由得怔住了，此刻他有种心动的感觉，似乎以前从来没有过。

        “我叫萧致鹏，是这里的学生会主席。不知姑娘是否方便透露你的芳名？”男子为了避免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哦，你好。我叫江紫芩。”

        “江紫芩，好名字！不知道姑娘为何在暑假光临此处？”萧致鹏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

        “随便走走。”

        “姑娘方便我带你游览本校吗？”

        “我只是随便看看，不麻烦您了。”紫芩只是礼貌地回答他。

        “哦，致鹏还有事情要忙，不能陪你聊太久，有什么事可以到办公楼学生处找我，那告辞。”萧致鹏看出紫芩的心理，他只好收回热情的心。

        “嗯。”

        “姑娘，下次怎么样才能再和你相见？”

        “啊？留给缘分吧！”

        夏天阴凉小径上，她贪婪地徘徊着，已忘却夕阳光辉洒遍整个上海……

        萧致鹏正登记刊物，今天就要出版了。作为主席，他当然十分忙，但是他希望自己能亲历而为。

        他看着刚才散落被紫芩捡起的书《成吉思汗》、《三侠五义》、《岳飞传》、几份报纸及他自己写的《谭嗣同，铮铮铁骨》《晚清》，这时他注意到一匹紫色的丝帕，绣着紫瑾，帕子上还有淡淡的水粉香气。

        他拿起丝帕，想起刚才一幕，美丽的容颜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他这是怎么了。

        他认为自己是榆木脑袋，别人也这样说，他很不在意。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他是实务主义者，根本不相信爱情。可是，身体刚刚涌过的热流是什么呢？

        夜幕降临，他回到自己的小舍，一盏微弱的灯圈着一点儿光晕，外面玉兰花苞还含着晚露。

        漆黑的小屋里奶奶正低着头缝补衣服，“奶奶，您还没睡呢？不早了，你该休息了。”萧致鹏打开电灯，吹灭了煤油灯，“奶奶，以后用电灯，不费眼。”

        “唉，老了，眼睛不好使了。”

        “怎么会，奶奶不老。您看，您把我养这么大，还这么壮实，您多厉害呀！”

        老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了，深深地沟壑为岁月之刀所刻，她没什么文化，但经历很丰富。每句话都来自肺腑，萧致鹏当然能体会到，他非常听奶奶的话。

        “鹏儿，很晚了，早点休息吧！”奶奶苍老的声音响了，沉寂的屋子传来老人的咳嗽声，萧致鹏忙放下笔顺着奶奶的背轻轻拍：“奶奶，要不我找个大夫给您看看，不要太拮据了。”

        记得去年冬至，奶奶为别人浆洗衣物挣来一些小费，刚还完了债，就到市场上买了点猪肉，那些好肉全夹到他的碗里，说自己牙齿不好吃不动了，自己呡着淡淡的菜汤。

        “没事，奶奶呀看过大夫了，只是受了点风寒，熬点姜汤驱寒就好了。”

        “那我去熬姜汤，您回屋里歇着吧。”萧致鹏其实是不相信的，但是为了哄奶奶开心不得不假装自己相信。

        他问自己，这样的生活还想一直活下去吗？答案是否定的，没有人喜欢这样的生活。

        紫芩有点紧张，害怕父亲看见学生装扮的自己，以后不让她出去了。还好父亲还没回来，她嘘了口气。

        想起今天下午，紫芩不由得脸红，除了和哥哥距离这么近过，就没有别的男子距离这么近，上次和陆昌菥跳舞看似很近，紫芩也努力和他保持了很大的距离。

        他那句“我叫萧致鹏”以及他羞红的脸，紫芩感觉着了魔似得，一直在脑海中回响。

        月纱不知被谁掀起，月光直射紫芩的阳台，她辗转反侧几番更是无睡意。

        她站在阳台上往下看那棵大香樟，仿佛树下站着一个人。她揉揉了眼睛，发现树下什么也没有，她自嘲地笑笑：“怎么可能，才第一天认识他。”

        紫芩晃了晃脑袋，坐在床上，她想哥哥给她讲的关于泸墨桥美丽的故事。

        这个新建的学校是创校者的母校，当时并没有女子学院，学校也没有这么大。男子学院是原学院最初的地方，而且学校仅有那么大。女子学院所在地当时是一家染布坊。当时有家境贫寒的人家会送女儿来学织布染布。

        创校者是芦萍校长，他从小家境贫寒，家里省吃俭用供他科举考试，他不负众望考上了。可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无法承担他的学杂费。他只好用白天空余时间在染坊旁边的杂货店卖苦力，夜晚给学校扫地来支撑学杂费。

        干了大概半年，染坊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清秀，干活却很慢。听杂货店的伙计说这姑娘家里不算穷困，因为是女孩，不让吃闲饭，所以送来打工。

        开始染坊的老板娘并不喜欢她，做事很慢不说，还不爱说话。老板娘带头欺负她，其他姑娘见状不敢忤逆老板娘的意思，也纷纷欺负她。

        到了饭点芦萍总是看见姑娘一个人吃，她想哭却不敢让眼泪掉下来。芦萍看见了非常怜惜这个小姑娘，总是把自己赚来的钱买一些好菜夹到她碗里。

        “你不要对我这样好，不然你也会被孤立的。”姑娘纵然希望有人可以和她一起，可是她也不想让他们受罪。

        “我不怕她们，我是男人！”芦萍还带着口音，铿锵有力地说道。

        久而久之，两个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可是好景不长，女孩被娘家人接回去嫁人了。

        芦萍万般不舍，想要带她离开，终究抵不过娘家人来抓捕，当时他被女孩家人打得遍体鳞伤。

        “不要再打了，我听你的话乖乖嫁人！”女孩含着泪咬着牙说。

        “你要好好活着！”说完女孩塞给他一块手帕，上面绣着“墨”字。

        听说女孩嫁过去，被家人强迫生孩子，最终难产而死。芦萍校长听后悲痛欲绝，也想要一同而去。

        可是他还有家人等着他改变家里的命运。他化悲痛为力量，建设了新学校，还搭建了一座桥，取名为“泸墨桥”来纪念他们纯真的爱情。

        这个故事很凄惨，他和她相遇在这座桥上，让她难以忘怀。她不相信她的爱情也会这般凄惨，她要试试。

        萧致鹏很不相信缘分这种东西，可是奇怪今天下午他突然就相信了，他祈祷着缘分一定要让他们再次相遇。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不安。这样的表现一反寻常，他，爱上了这位陌生的女孩？

        陆昌菥在处理公司的事，刚回来有点棘手，因为很多事情还不清楚。

        他思考有点困难就去打扰大哥了，大哥陆昌芃说话比较直接，他就陆昌菥的问题好好分析了，然后给他解惑。

        陆昌菥经过大哥指导一下就懂了：“多谢大哥！”

        “你还要多加熟悉一下才行！”其实陆昌芃挺羡慕陆昌菥的，他不像弟弟一样一学就会，他要学很久才能知道个大概。

        小时候他就很懂事，因为读书没天赋就主动为父亲分担，但也有时候他看见外面的孩子在玩他也会想休息一下。看见父母都不休息，他又给自己加气继续努力。

        陆昌菥比较讨喜，因为从小就聪明过人，他没有因为父母哥哥的偏爱就娇纵，有时看见大哥在忙他也会在一旁写自己的功课。后面他被送到严厉的姑姑家，成绩更是名列前茅。因为不在一起长大，两兄弟还是有点隔阂，比较好是他们比较年轻，稍微沟通一下就能找到默契点。

        陆昌菥回去好好整理公司资料，是时候为家里减轻负担了，他瞧了瞧钟表发现还挺早的，继续熟悉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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