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临别赠言

　　
林东升似乎是来了兴致，拉着杨树林滔滔不绝的聊了整整三个小时，一直到厂里的工人来和他们说厂里的单子已经做完了，林东升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此时他才注意到，房间里的杨树林和沈绮梦早就已经彻底呆滞了！
他们看着林东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神仙一样！
林东升和杨树林说的，可不是单纯的闲聊，他说的那些话里，不知道有多少生意经！
而且，还是他从三十年后那个经济大爆炸的时代带来的生意经！
那每一句话之中透露出来的对这个时代的理解，对人情世故往来的透彻，对各种行业不同的差别和需要采取的对待方式，对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如何避雷，如何计划，种种经验之谈，信手拈来，虽然听起来天马行空，可如果有人把林东升今天说的这三个小时的东西全都记录下来，研究透彻的话，在这个机遇遍地的年代，一定能有一番作为！
杨树林的记忆里没那么好，他只是记住了和自己有关的那部分，至于其他的，他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可他能听得出来，林东升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的年轻人能有的水平。
别说十七岁了，杨树林今年都五十了，他觉得再过两个十七年，到死，他都打不到林东升这样的水平！
惊为天人！
林东升倒是察觉到自己说得似乎有点多了，咂了咂嘴，嘿嘿一笑。
“行了，今天就说这么多，你能记多少，做成什么样，就要看你自己了，让工人们把货装车，给贾老板送去吧，记得让他们跟贾老板说一声，把尾款打到我的卡上就行，做完这单，咱们的合作也就结束了，以后有缘再见！”
说完，林东升毫不留恋的起身就准备离开。
杨树林却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他虽然文化低，可他不笨，他很清楚，赚钱的机会，以后或许也会有，可是能跟着林东升这样的人学一学的机会，怕是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
要是能把他留在厂里，哪怕把厂长给林东升，他只当个副厂长，说不定以后也能飞黄腾达！
可杨树林挽留了几句，林东升却也没有留下来，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么个小厂子里。
直到离开的时候，杨树林问了一个问题。
“林老板，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这七天，赚了多少钱？”
林东升深深地看了这个皮肤黝黑，一眼就能看出是农民的五十岁的老头，突然笑了。
“你会知道的，不过最好不是现在，对你对我都不好！”
杨树林没听懂，正当他绞尽脑汁的时候，林东升突然笑着给他扔了根烟。
“老杨，咱们也熟悉了，我就不叫你杨厂长了，就叫你一声老杨好了，老杨，有句话，就当是临别赠礼吧！”
杨树林也一下子就严肃下来，侧耳倾听。
林东升转身，看着北岭县的方向，视线仿佛跨越了这几里路，又似乎并没有在北岭县停留，他的目光，就像是向着那个方向，那是南方，穿越了北岭县，雪原市，甚至是整个吉祥省，看向了南方，似乎那万里河山，都在他的眼中！
放眼天下！
他的声音，也突然变得有些缥缈，虽然就在杨树林耳边响起，可就是让杨树林觉得，似乎是从很远，很高的地方传来的。
“老杨，时代已经要变了，或者说，它已经开始变了！在这个疯狂，野性，肆意生长，黑暗中向前一路狂飙的时代来说，所有人，无论是那些你眼中的文化人，还是你自嘲时说的泥腿子，其实大家都一样，没有人能看清前路，所有人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包括这个国家，也是一样！”
“我最后送你的话就是，胆子不妨大一点！我们国家的未来，我们的未来，都很光明，在我们可见的未来里，我们终究会有闪亮这个世界的机会的。”
“去闯吧！有一天回过头看看，你会发现，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这个国家的变化，会比以往的百年，千年，都要更大！”
杨树林久久的愣在那里。
这番话，他咀嚼了很久，才明白了字面上的意思。
虽然内里的深意还是云里雾里，可他的确认认真真的听了，也的确一字不差的记在了脑子里。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林东升和沈绮梦两人早已离开。
杨树林一拍脑门，一溜烟的跑回办公室，随手扯了一张纸，把自己记下来的所有林东升的话，用他那小学三年级的歪歪扭扭的字体记了下来。
他不知道，他记录下的这些，对以后的他到底有多大的好处。
就连林东升都不知道，因为他随意的指点，未来的杨树林，这个黑黝黝的，没什么文化的农民，会成为他登上巅峰之路上，一股很关键的推力。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说不定以后有用，就算吹牛也能用得上……诶，这是？”
等杨树林记完了，把那张纸翻过来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张很简单的表格。
这张表格就放在办公桌的正中心，这是林东升留下来的表格。
上面，记录了这七天一来的所有订单，数量，价格，生产和交接的时间等等。
杨树林只是扫了一眼，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差点呛到自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急忙拉开抽屉，扯出计算器，噼里啪啦的按了起来。
三分钟之后，杨树林瞪大眼睛，喘着粗气，一脸的不相信，计算器重新归零，又重新计算了一遍。
又一遍，再一遍……
前前后后计算了七八遍，杨树林才停下来，浑身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计算器上，是一个数字。
1008000。
这个数字，是林东升在这七天之内，用玻璃厂赚的钱！
当然，并没有包含林东升支付给杨树林和那些工人的租金，电费，工钱等等。
去掉那些之后，不到百万，应该只有九十五万左右。
可是，无论是100万8千，还是95万，带给杨树林的冲击，都是无与伦比的！
因为这是一个他五十年的生命中，从未敢去想象的数字！
在这个万元户都并不普及，只有少数人达到的时代，百万富翁是什么概念？
整个北岭县，几万人口，有几个百万富翁？
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这还是其中有人去了南方，才赚到了百万身家，早已离开了北岭县，去南方定居了，强行算在北岭县的头上才行！
可林东升呢？
他最远的足迹，也只不过是去了几次雪原市而已，几乎就在这小小的北岭县之内，用了七天时间，赚到了近百万！
这要是说出去，谁敢信？
杨树林不敢。
沈绮梦也不敢。
此时的林东升家里，刘艳红，林雅晴，沈绮梦，三个女人凑在一起，中间的刘艳红手上，拿着一张和杨树林那张一样的表格，不过这张表格最下面，还多了一些内容，那是总计的数字，还加上了之前饰品链的三十多万，算了一个总和。
那个被林东升用红笔圈出来的数字，如此的刺眼。
1325000！
这是抹除了零头之后的数字。
三个女人数了不知道多少遍。
个，十，百，千……
最后，她们只能无力的承认，那的确是一百三十多万！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艳红脖子有些僵硬的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林东升。
“这就……能还债了？”
林爱国入狱，林家背负的外债，这两件事，对于林家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噩耗。
在所有人的眼中，包括刘艳红眼中，未来的林家，将会背负那140万的外债，艰难的生存。
或许，她一辈子也没办法替丈夫还上这140万！
可是现在，刘艳红懵了。
今天，是3月18号。
上个月的倒数第二天，也就是2月28号，就是林爱国的案子宣判的那天。
到今天，一共20天。
林东升，自己的儿子，自己一天天眼瞅着，死盯着长大的儿子，用了20天的时间，赚了一百三十多万？！
刘艳红觉得，自己一定是活在梦里！
如果不是梦里，怎么可能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林雅晴和沈绮梦同样觉得离谱，这种事，别说见到，就算是听，甚至是幻想，她们都从没有幻想过！
20天之前，林东升在林家的门口，用木锥抵着一个债主的眼珠子，红着眼睛说出一个月还债的那番话的时候，但凡是个人就会觉得，那不可能！
可现在呢？
离一个月还差十天，但凡知道林东升现在赚了多少钱的人，谁还敢说一句不可能？
正当三人发呆的时候，林东升突然开口了。
“妈，这钱，暂时不能用来还债！”
刘艳红愣了一下，然后就急了：“不还债怎么行？东升，妈知道你有主意，可是这……咱们把钱还上吧，你爸跟我，这辈子就没欠过别人钱，既然能还，我们不想欠着别人的……何况，还上了钱，说不定你爸的事情也能有缓，你难道不希望让你爸早点回来吗？”
刘艳红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泪眼朦胧的看着林东升，脸上甚至都出现了几分哀求之色。
林东升苦笑了一声，急忙坐到炕变，握住了刘艳红的手，表情变得非常认真。
“妈，你先别急，你先听我说！首先，这钱虽然不少，可是毕竟还不到140万，还差一些才能够还债的！其次，现在还没到一个月，要债的人还不会上门，咱们还有时间！最后，我爸的事情，不是把债还了就能出来那么简单，别说是出来了，就算是减刑，都没这么容易的！想要让我爸早点出来，只有一个办法！”
刘艳红急忙抹了把眼泪，她听明白了。
“什么办法？”
林东升轻轻抿了抿嘴唇，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说出了两个字。
“救厂！”
林东升既然能在一开始就做好这20天的计划，又怎么可能忽略这最后的十天呢？
早在林东升一个人去市里销售饰品链的时候，他就已经抽空做了很多事，就是为了这最后十天做准备！
前面的20天，只不过是用来赚到他的第一桶金而已，接下来，才是真正大戏开幕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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