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自扫门前雪

“交流型经纪人？”

        “就是那种主要的本事全放在跟广电扯皮方面的经纪人。国内这种经纪人类型其实很多的。当然，这个称呼是我取得，对这种经纪人每个人的叫法或许都不一样。”许凝眯着眼睛回忆道：“我记得03年有一个演员叫徐穗的，就是拍了一部有暴力倾向的电视剧。这部剧在审批的时候被卡了，徐穗也差点被封杀，后来是她的经纪人一遍又一遍的跑广电——当然，过程我们姑且不论，反正最后的结果是这部剧在地方台午夜剧场播出。徐穗不仅自然而然的脱离的封杀的阴影，反而因为题材鲜有的原因，深受年轻人喜爱，小火了一把。”许凝说完，手里的烟正好烧没了，所以她再次点了一根。

        “你觉得你的经纪人有本事让你这部在过审的时候不被广电卡吗？”

        许凝的话说到这里，真的挺像挑拨离间。

        尤其是她还接着问：“你知道你经纪人带废过很多人吗？”

        李幼荣这时就算是傻瓜也该听出苗头来了，他问道：“许凝姐对我的经纪人有什么成见？”

        许凝避开这个问题不答冷笑，“他最大的本事也就是做个助理了。”抽了一口烟，她继续说：“我不知道那些谣言说的对不对，但是如果你家里真有那个条件，我劝你能离开他就离开他，李东目光短浅，能力有限，你跟着他，出不了头的。”

        “谢谢许凝姐的指点。”李幼荣低头，卷起剧本摩挲着页边，确实准备把这件事当作问题思考。

        “我言尽于此了。”许凝扬了扬下巴，看着他笑了一下。李幼荣低头咳了一声，他抬头看着许凝遮不掉的黑眼圈问：“话说既然知道这部戏可能起不来，许凝姐为什么还来这里？”

        “我得吃饭不是？”许凝翻了个白眼，看起来有些不爽，“本来《草食》火成那样我是可以沾光的，但无奈人点子背，剧红人不红，到现在还是个小三线。”

        李幼荣安慰她，“我现在不也是个小三线？”

        “逗我玩呢不是？”许凝看着他说：“你不一样的。”她说完瞥了前面一眼，用眼神示意道：“看到那个人没有，就是演你养母，叫赵静华的那个。她今年也不过三十二岁，但是要上戏，就只能演你妈了。这就是女演员，这就是不红的女演员，路很难走的。但你们男演员不一样，就算你四十岁了，就照样能演男主。而且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年轻。”

        许凝说着，叹了一口气，“加油吧，别半路扑在路上。”

        李幼荣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下说：“不怕的，反正年轻，试试别的题材和表演方式也没什么。”

        “那倒也是。”许凝说完吸了吸鼻子，缩在大衣里发了个抖。

        朝许凝笑了一下，李幼荣转头看着远处，不再说话。

        剧组正式开拍，已经是下午了。一直抓着剧本在等到剧组布置场景的李幼荣，随着剧务的一声“李易铭”声落，连忙跑了过去。

        担心他待会儿下戏冻着拿着军大衣的何斌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易哥看起来好急啊，跟好多年没拍过戏一样。”

        “他兴奋着呢。”因为是要拍夏天的戏，所以李幼荣穿着件单薄的校服就上戏了。邹美琦看着李幼荣暴露在空气中的胳膊和腿，想了想，又往军大衣里面拍了两个暖宝宝。

        这种天气可不能生病。

        拍摄电视剧时，其实一般都是打乱顺序拍的，就像等下要拍的这场戏，就是出自第三集的一个场景。因为《少年犯》总共就十集，造成把剧本都吃透也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提前预习，李幼荣的第一条过的很顺利。

        今天《少年犯》的拍摄进度挺赶，一上午过去，李幼荣觉得自己就光听场务打板去了。

        “《少年犯》第五集第八场第一次。”

        “《少年犯》第七集第五场第一次。”

        “《少年犯》第三集第二场第一次。”

        “《少年犯》第九集第十八场第一次。”

        拍完戏并没有像别人一样回休息室休息的李幼荣听着听着就察觉到了问题。

        尤其是现在拍的这组镜头——这是一场钟小望的养母刘孟芳和他的情人的亲热戏，李幼荣明明听出那个来串场的男演员说错了台词，但是在监视器前的导演朴震却并没有喊卡，就这么看着他们演下去，直到这组镜头完成。

        拍完后，朴震扒拉下头上的帽子挥了挥，“收工。”

        房间里瞬间传来工作人员的松气声。

        冬天的天黑的早，再加上天气冷，他也不想折腾人，嘱咐一声演员们回去好好休息顺便泡个热水澡后，他第一个走了出去。其他的工作人员在关好机器收好东西后，也三三两两结伴走了出去。已经拿到盒饭的邹美琦站在门口喊了李幼荣一声，李幼荣看了看还在磨蹭着整理场记板的场记，回头示意她等一下。

        在邹美琦不解的目光里，李幼荣跑到场记面前蹲了下来，“我来帮你吧。”

        有着高度近视还忘记戴眼镜的场记也没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真诚的倒了一声谢。

        这样倒正合了李幼荣的意。他帮着场记把场记板按照顺序往箱子里收，顺便注意着上面写的东西。等装完后，他装做不经意般感叹了一句：“今天演员们好像都很给力啊，这些戏都是一次就过了。”

        “谁在乎他们演得怎么样，拍出来就好，反正也不会播。”场记说完，扯开胶带把箱子封上。

        李幼荣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心里十分难受，“那这部剧为什么还要浪费钱拍下去呢？直接解散不就好了吗？”

        “这个谁知道？估计吃饱了撑着呗。”场记抱着箱子站起来，一边眯着眼睛往外走一边说：“谢谢你帮忙了，倒是免得我今天中午吃冷饭。”

        听着场记这话，在门口等着的邹美琦在他下楼后，往房间里面探了探头。

        “易铭？”

        还在因为刚才的事闷气的李幼荣“嗯”了一声。

        邹美琦看着李幼荣还蹲在地上并没有其他动作，便走过来想把他拉起来，谁知道李幼荣直接往旁一歪，避开了她的手。

        从没见过自家艺人有这么大情绪的邹美琦楞了一下，“易铭，你这是……是闹别扭还是生气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腿麻了。”李幼荣想了一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正好看见拿着钥匙的剧组过来锁门，李幼荣便顺势走了出去。被他晾在原地的邹美琦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生气，只是追上去问他怎么了。

        李幼荣当然不会说，他憋着口气呢。

        吃完饭回酒店房间，大概在八点多的时候，李幼荣给姑姑打了个电话。

        姑姑的电话开通了时下最流行的彩铃，但是李幼荣连待机音乐的第一句都没完整的听完，电话就被姑姑接起，她十分急切的开口就问：“荣子，遇到什么事了？”

        这种情况，李幼荣只得宽慰道：“姑姑你别急，不是什么大事。”他停顿了一下，组织到语言后大概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他道：“所以姑姑你能帮我看一下剧本吗？”

        “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其实也不用看。”李姑姑说：“这种题材电影还好，电视剧肯定是不能播的。”

        “当作教育片也不行？”

        “教育片也是分类型的，荣子你觉得这部剧有什么教育意义？”

        李幼荣想了一下在钟小望那揭露肮脏的成人世界和成人心理的回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这部剧不仅没有教育意义，还会让叛逆期的少年们代入进钟小望的心理，更加讨厌整天“干涉”他们，“虚伪的”，“道貌岸然的”大人们吧？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李幼荣挂断电话后，看着放在床头的剧本，真的犹如鱼刺在喉，整个人都梗得难受。

        再想想傍晚场记说的话和导演及演员的态度，李幼荣更加郁闷了。

        弃之可惜，食之无味，这就是鸡肋。

        不过发了半天呆，李幼荣在叹了口气后，又忍不住又拿起了剧本。

        大家用怎么样的态度看这部剧，李幼荣也管不了，他觉得自己做好自己就够了。

        他用手机的拍照功能定好角度后，将拍摄功能打开把它固定好，然后对着镜子，开始了每日的练习。

        因为是野路子出身，所以李幼荣在对于演技方面，肯定要比别人父出更多的努力。抛弃以前学的戏曲表演和街头表演的表演形式，再从中提取经验，哭，笑，伤心，悲伤，以及各种性格的人在对待相同一件事情时的反应，李幼荣努力调动起面部的每一块肌肉，一遍一遍的练习着。

        温度只有个位数的大冬天，李幼荣愣是练出了一头汗。

        到后面，李幼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垂下眼睛念出了钟小望在少管所接受女主角，也就是许凝饰演的杂志社记者采访时说的台词：

        “我一直以为，刘孟芳是拯救我出地狱的人，但是其实，从我踏进她家门的那一瞬，我就已经进了地狱。”

        他就像真的在片场，脑子里一边想着许凝说：“你不叫她妈妈吗？”一边像剧本上写的那样面含讥讽道：“她不配做我妈妈。”

        说完李幼荣压下声音，用一种特别悲哀的声音说：“刘孟芳找的不是儿子，是能让她高/潮的男人。”

        嗯……高/潮什么的……

        有这种台词怪不得被禁。李幼荣吸了口气，想了想，用回到刚才的情绪重新说：“刘孟芳找的不是儿子，是情人。”

        这样说感觉好多了。

        李幼荣砸吧了下嘴，立马咬开笔盖拿过剧本翻着找到这处，把上面的原话改了。

        改完后，他又说了一遍，真心觉得这样比之前好。

        不粗俗，不辣眼睛，更不会被禁，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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