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

“平吉啊，案子已正式批了。”局长见郭队进了办公室，便站起来转过办公椅，将手中文件放到郭队面前的办公桌上，“你可真行啊，挑这么块硬骨头。”

        “您时常教育我们，人民警察为人民，决不能畏难就易，在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前提下，我们要随时准备着，毫不犹豫地牺牲个人利益，哪怕是宝贵的生命。”望着老局长脸侧，一道长若十厘米处的刀疤，郭队心绪难宁。那是几年前的一天，老局长身体有恙，下班后去打点滴，却在路上碰到一伙打架斗殴的，眼见场面十分混乱，刀光闪烁，他来不及多想，只得赤手空拳参与进去，直到撂倒四五个后，因为体力不支，一时大意，被人砍中。幸亏老局长身手不凡，刀一沾身，他就势倒退数步，命虽保住了，但脸上却留下了一道至今未去的伤疤……

        “是啊，既然选择了这行，很多东西就不再属于自己！”局长走到郭队身边，点点头，拍拍郭队的肩，“好好干，在接替我这个位置之前，再打个漂亮的胜仗。”

        “局长，平吉还想跟您多共事几年。至于接替的事，还是给年轻人吧，现在都提倡干部年轻化。”郭队由衷地说。

        “还要年轻？你见过小树苗能成就大森林不？四十左右的干部，才是既年轻又睿智，而且还经验丰富。你还想再年轻？那我反倒不给你提名了。太年轻思想不成熟，做事冲动，还得多历练。”局长的话总是极具说服力，又不缺少幽默。

        “嘿嘿。”再推脱就有些做作了，郭队尴尬地笑笑，只得转移话题，“我呀，这也是自己为难自己，毕竟二十年了，取证都很困难。”

        “你行的。”局长再次拍拍郭队的肩，“说说案情进展怎样？”

        “当年还有一位目击证人，双目失明…”

        “嘀嘀……”电话响了，郭队掏出电话。

        “去吧。”见郭平吉看着自己，老局长挥了挥手，郭队便往外走。

        “小邓，你随我去做笔录。“进了办公室，换上便服，郭队便带着助手小邓，离开了局里。

        “您是说，那个摄影师肯说了？“小邓腋下夹着记事本，匆匆跟在郭队身后。

        “嘭！”郭队上了车，关上车门，“咚咚……”开动了车子，“呜——”车子向大道奔去……

        前面的巷子窄，偶尔会有两个，身上脏兮兮的孩子，从小巷跑出来，突地一转身，又像钻进迷宫一般，嘻嘻哈哈不见了。前面已经不适合开车了，郭队找到一处停车的地方，和小邓一起下了车，徒步向前走去。

        经过好几条狭窄的弄堂，几个转弯之后，面前是成排的破旧小洋楼，肩并肩，首尾相连，屋边的水沟，不是散发着一阵熏臭的气味。沿路走去，有好多人家的门窗已是空荡荡的，也不见屋子里有人或者家什。

        “这儿的人好像都搬走了。”。小邓不时打量着四周。

        “六七十年代的小楼，这一片都在拆迁。”郭队边走边答，他的视线内出现了两个小男孩。

        “小朋友，”郭队一弯腰，伸手拦下一个四岁左右的小胖子，手里神奇般地多了一块糖，”你告诉叔叔，东巷112号怎么走，”

        “叔叔，我知道。”旁边另一个高一点的孩子，伸手抢过糖。

        “我，我要，你，你还我。“先前的胖男孩伸过手去，想要回抢糖果。

        “叔叔这里还有一颗。”郭队手里竟然又多了一颗棒棒糖。

        “哇！”先前的男孩眼睛亮了，他把原来的那颗扔回小胖子。

        “不可以抢人家东西。”郭队手一偏，避开了瘦孩子的手，将棒棒糖塞给了小胖子……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郭队回身拉住抢糖的男孩。

        “我，我想当警察。”男孩看着郭队，双眼发亮。

        “好，有志气，”郭队点点头，“可是叔叔告诉你，警察从不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

        “对不起。弟弟，“男孩走到小胖子面前，红着脸道了歉。

        “叔叔，你们是不是找青青爸爸？”男孩牵着小胖子的手，抬头看着郭队，”我们是同学，我带你们去。“

        同样是一栋破旧，空旷的小楼，当日那个住院的汉子，搬条小凳子，坐在地屋子中间，一个大纤维袋扔在旁边。

        “来了。”男子就是在医院的那位摄影师，此刻，他扔掉手中的烟蒂，抬脚踩在上面，狠狠摩擦了一个来回。

        “你想好了？”其实郭队已经知道了男子的意图，这时候加上一句话，只不过是想让对方更加坚定自己的做法而已。

        “嗯，”男子点点头，眼睛却望向房间对面角落，“这个地方已经呆了十多年了，是时候换一个新环境了。

        “你只是一直在害怕？”郭队从旁边搬了张椅子，坐在男子对面。小邓立在他旁边。

        “是的，我怕，连警察都找不到的人，说不定就藏在哪个角落，我，我得为他们考虑……”男子埋下了头。

        “我理解。”郭队拍拍男子的肩，叹了口气。

        “谢谢，可是，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做着一个噩梦，两个鲜血满身的男人，他们伸长了手，朝我喊：为什么，为什么不帮我们……”男人伸手揉进头发。郭队一抬头，小邓会意，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郭队抬手抽出一支，递给男子。

        等到点燃烟，平静数秒后，男子把手伸向胸口，掏出一张有些发黄，但却装在塑料袋里，保存得很好的照片，递给郭队，“当时，一场雷雨下来，在银行对面的一个窗口，我发现一只淋湿的大鸟，在雨中护卫自己的孩子，于是我拍下了几张照片，可是后来那间银行出事了，本来我最满意的是这张，可是这上面留下了几个身影，我后来把另一张寄到报社，我以为没事，我不知道你们怎么……”

        “也许你不知道，年轻时，我也是个摄影爱好者，刚开始看到你的这张照片，让我感受到内心一种久违的心跳，我一直保存着它，直到那一天我收到一份报纸，这才发现一个惊人的真相，你这张摄影照片，和那起银行抢劫案，发生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于是我通过报社，几番周折找到你，可我一跟你说明情况，你的反应就很反常，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我，你一定有问题。

        “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也太厉害了。“

        “那是，我们郭队办案，就是牛！”小邓插了一句。

        “干你的正事吧。”郭队回头瞟了小邓一眼。

        “你说得对，我得有一个摄影者的良心，我得给孩子们做榜样，尽管我现在已经不摄影了。”男子站起来，长吁了口气，向郭队伸出一只手，“不管怎样，我还是谢谢你，郭队。”

        “放心，我们向你保证，你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郭队也站起来，握住了男子的手，同时将照片递给小邓，看着他收进公文包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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