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章 愤怒的沙包

灵塔主峰下，清水回绕的河畔，这处归青宗的景色，正在经历着一场劫难……

        一声声巨响震动四方，树丛成片倒塌、草皮伴着水汽乱飞，绿光乱炸。美景被破坏殆尽，每次绿光掠过、轰砸，地上都会多出几个大洞。

        河流被暂时截断，清澈的河水也变得浑浊不堪。

        仔细去看，这扬起的泥土和炸开的河水中，有一道不断闪烁而过、横向劈砍的雷电匹练。循着这雷电，一道身影不断闪动，闪躲着那道道绿光轨迹，穿梭在漫天的水滴和泥土中。

        十分狼狈。

        这人不断大声喊着，不是周舟又是谁？

        “住手啊！你是要真杀我？真疯了是不是！”

        “大师兄跑哪去了！”

        “救命啊——”

        妍兮紧抿着嘴唇，双目似乎无神，不断用那簪子轰击冲撞。每次祭出簪子，她娇躯都会轻颤一分。

        两人头的云雾间，几道身影隐在那，归云子满脸急色，但被一名中年道姑摁住了肩膀，让他没办法直接冲下去。

        “六师祖！周师弟他只是个道融境的修士，电光闪用不了几次的！”

        “无妨，我自会护住他周全，”道姑轻声着，“只是妍兮这孩子，若是能出些怨气，或许会有转机……”

        归鸿子闻言，沉默了一阵，抬头道：“不告知本门弟子，而利用本门弟子去达成目的，这种事本就是错的！”

        “稍后给那子些好处就是了，”又一道姑哼道，“他不是太清门人吗？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本事？”摁住归鸿子的道姑笑道，“若我没记错，《电光闪》乃是本门不外传的法术，但因为太过难练方才放在了术殿，没有几年参悟很难悟到皮毛，他才来山里多久？此子，倒也不愧是太清传人，悟性惊人的很。”

        归鸿子道：“现在不是这个的时候吧，还请师祖阻止妍兮师妹！”

        “都了，让她出些怨气。那子教唆■■■■，你弄的这些花样，少许惩罚也是应该的。”

        “这……好吧。”

        归鸿子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此事之后，若周舟对他打骂责怪，他也只能替几位师祖赔礼了再次。

        突然感觉，这归青宗的二代‘青’字辈的都是些胡闹任性之辈，人归鸿子就是一个五代首徒，替他们简直操碎了心……

        爆炸声和大地的震颤，在主峰附近远远地传了出去，惊动了附近三峰上的弟子门人。有几道流光向此处射来，却被那摁着归鸿子的道姑，随手挡在了十里之外。

        下面的战斗，她并不允许被人打扰。

        战斗？根本就是单方面的追杀！周舟只有逃命的份。

        周舟此时虽然闪躲的慌忙，但实际上，他并不存在什么危险。

        一是，那状若疯狂的妍兮虽然在疯狂攻击，但驱使的簪子却根本没个准头。周舟就算不用电光闪，纵横跳跃都能勉强闪躲。二是，周舟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到的，他身上正闪烁着微弱的青色光华，像是一个保护罩。

        若是没这层光罩，他腰间挂着的曲元袋，恐怕早在第一次袭击从天而降的时候，就有了异动……

        这都什么事！

        周舟也不求救了，心中隐隐明白了些什么，用电光闪也开始计算真元消耗。每次身影由虚化实，他都会用归鸿子教他的法子，不断吸纳身周暴乱的天地元气为己用。

        若是换做和他同等境界的道融修士，电光闪根本不可能用的这么顺溜，而且用三四次，也就会真元告罄了。

        但周舟不同，或者，他化出那道雷光的办法，和法诀中记载地方法，并不相同。

        若在他施展电光闪的瞬间去定格画面，就能发现，他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在胸前轻轻一，一道横向的闪电就会绽放而出，而他身影则借此而遁。

        饶是如此，每次电光闪也要消耗他大量真元。但灵台太极图不断旋转，水火阴阳鱼眼绽放出蓝红光芒，一股股真元在太极图旋转间不断涌出。

        太清秘法，妙用无穷。

        而这种被强逼着连续施法，又不会真的遇到危险的情况，对还不知道自己高枕无忧的周舟来，也是个增进战斗经验的好机会。

        只是越打，周舟心头的火气越大。

        这个妍兮根本就是个疯女人，招招都要取自己性命，还他喵的……一副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始乱终弃的坏事，要替天行道的模样！

        “得罪了！”

        周舟一声低喝，在闪躲绿光的瞬间，那道闪电匹练劈向了站在那的妍兮。周舟的身影也掠过了几丈的距离，出现在妍兮身前，低跃前冲、攥起右拳，水元肆虐而出。

        必须让这个疯女人清醒一下。

        “滚开！”妍兮嘶声喊着，身上那看似散乱的衣裳突然绽放出浓郁的青色光华，一股浩然巨力从前方袭来，将周舟直接向后推的一个踉跄。

        差忘了，修士都有护身的法器法宝，这妍兮在五代弟子中排第三，也肯定是有这等宝物的！

        周舟还没来得及怒骂，妍兮朝着他前伸的白皙手中，那绿簪已经回来了！

        离着太近，周舟拼命凝聚电光闪，但还是敌不过那绿光砸来的迅速……

        轰！

        这次的冲击波不是从地面荡开，而是在周舟的身上，动静更大，可谓声势浩荡。暴走的元力波动，也比之前一次次轰击，强烈了十倍不止。

        耳鸣，被震的耳鸣头昏。

        眼前都是些漂浮的烟尘，地面的草皮变得泥泞，身下出现了一个十丈直径的大坑。

        周舟就坐在坑中，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耳鸣也恢复了些。

        没死？虽然被打飞了十多丈，但根本没有受到半伤害……

        低头一看，身上流转着一道青色的光华，他方才明白为何没人来阻止妍兮……

        感情，自己成了让妍兮发泄的道具，做了人肉沙包。

        周舟心中先是松了口气，又很不爽，颇有些怒意。他在坑底站起身，将枯木诀褪去，暴露出自己的存在。

        果然，又是一道绿光砸来，周舟咬牙硬挺着，身前的青光闪动。

        爆炸声再起，周舟就算没受伤害，也是被这声音震的有些耳鸣。

        他咬牙怒吼：“你真是够了！当时怎么不和那个归云子一起去送死！现在又来寻死觅活的！谁给你惯的！”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我本以为师祖能救他的……”妍兮张着嘴，几个音节没能发出声，“我本以为……他能被救的啊！”

        轰！轰轰！

        绿簪一次次轰击，周舟附近几十丈的范围内，烟尘糅合水汽形成了一股灰雾。

        “靠！”周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既然你想死，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杀就算了！何必折腾别人？啊！”

        烟尘中，周舟愤声怒吼着，他也是被彻底激怒了。

        回答他的，是越来越疾、越来越凶狠的绿簪……

        “可恶！”周舟低着头，攥紧了拳头。

        竟然这般狼狈，竟然被当做别人泄愤的人肉沙包。虽然，他没受伤、没有什么危险，但这处境，还是让他热血上涌。

        任由那绿簪子不断轰击，周舟忍着一股股冲击波的撞击，硬挺挺地站在坑底。

        他将真元涌在了嗓门上，用尽力气喊骂着：

        “你一天天来这边，不也想被人安慰、不也想继续活下去吗！归鸿子师兄为你做了多少，给你弹琴唱曲，给你吹箫！还给你弹琵琶！给我加这个套的那家伙，又为你做了多少！你还没看在眼里吗！”

        “别以为你是个女的谁都要让这你！归云子是为了掩护你们被杀的！你就算想死，也想想那个归云在轮回路上，到底能不能放心啊！”

        “你还是不是修士，你修仙就是为了没羞没臊跟男人造孩子啊！你的道呢！你的长生呢！你让归云子站在你面前，他会骂你些什么！”

        “你给我！”

        周舟在坑中猛地蹬地，电光闪！

        那道绿色的匹练偏了方向，周舟落在坑边之后双腿猛地蹬地，只取五丈外的妍兮！

        手臂全力张开，水泉喷涌、火焰爆发，在他身影跃到最高处时，两只手臂奋力朝着身前推着，身体都弯成了弓状。

        一尺粗细的水火双蟒交缠而出，嘶吼着、爆发着，冲开了面前层层烟尘，直扑那披头散发的女人。

        太极图现！

        两尺直径的太极图！

        “你给我——醒醒吧！”

        烟尘被打出了一串串的空洞，周舟此时，施展电光闪的真元都没了，这一击，已是用出了绝对的全力。

        他是真的被这疯女人给气到了。

        妍兮像是在发愣，双目没有焦距，但她身周的青光再次出现。可那团青光，却在一瞬之间，就被蓝红太极图直接碾碎！似乎有人了句‘不好’，一道青光从天而降，在太极图撞在妍兮身上之前，堪堪将她身周包裹。

        砰！

        这次被打飞出去的，换做了妍兮。

        呼——

        周舟松了口气，自己一击竟然能破了妍兮的护体法器，倒也吓了他一跳，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有人暗中相护。刚才出手的、还有一直护住自己的，肯定是位仙人吧，不然怎会有这般本领。

        落在地上，脚下一软，浑身真元耗尽让他有些虚而乏力。

        一道流光落在他身旁，里面的人影连忙伸手，将周舟搀扶住。

        归鸿子满是歉然，低声道：“师弟，抱歉了，让妍兮胡闹了一番。”

        “没事，反正又不会真的有危险，”周舟做了个深呼吸，摸了摸腰间的曲元袋。

        归鸿子挥了挥衣袖，前面的烟尘尽散。

        妍兮此时，哪有什么仙子的美、女子的丽，嘴角喋血、面色苍白、衣衫散乱、长发还有两缕被烧的焦黑。她眼眶涌出了一层水雾，跌坐在那，无声地流着泪。

        天空又多了一层阴云，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这股熟悉的悲恸……

        ‘我本以为师祖能救他……本以为，他能被救的啊……’

        看她这模样，周舟心中的那一丝怒气也就随之消散了，暗叹一声倒霉，也就将此事揭过了。

        “快去吧！”

        周舟用肩膀撞了下归鸿子，他笑道：“算计我的事，看在不知道哪位前辈谁护住我的份上，就不给你追究了。”

        “去哪，我要做什么？”归鸿子看着周舟。

        周大侠一瞪眼：“她在哭啊。”

        “哦，这是她的磨难，若是挺过去了，修道也将多一份机缘、道心更坚。”归鸿子轻笑着道。他也是如释重负。

        周舟想了想，嘴角笑容略有些玩味，他低声道：“她生机恢复了没？”

        “金丹已经停止枯萎之相，但却又有些断断续续……”

        “那不就是了，做事要做完整，不然岂不是前功尽弃？师兄想必也不想看她重蹈覆辙吧。”周舟的笑容略有些玩味。

        归鸿子面露思索，头道：“那该如何做？”

        “走过去就好了，”周舟打了个响指，“像之前我教师兄的那样，从正面入手……”

        归鸿子走向前，身影翩然跨过了地上的两处深坑，站在了跪坐在那流泪的妍兮面前。右手抬起，又停顿了下，方才慢慢放在了妍兮的秀发之上，轻轻抚弄着。

        “师妹……”

        他想起了刚回山时，曾无意间，用灵识查看周芷燕和周舟相见的情形。

        于是，他温声着：“没事了。”

        不远处的周舟心中讶异，归鸿子果然是悟性非凡，摸头神功竟还能无师自通……

        妍兮终是情绪崩溃，坐在地上，紧紧抱住了归鸿子，放声痛哭了起来：“师兄！他死了，他死了啊！”

        “嗯，我知道的，可你还活着，我也活着，师祖还活着，师父也还活着……”

        “啊——”

        这女人哭相真难看啊。

        周舟抬头看天，淅淅沥沥的雨渐渐变大了，转眼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死了的死了……

        活着的活着。

        如果是得知自己失踪了、死了、甚至死无全尸，存在的痕迹被从他的‘故乡’抹去了，他的家人也会如此悲痛吧。

        虽不及妍兮和归云子几百年的相处，但又血浓于水……

        那就，拼尽全力的，活着回去吧。

        周舟攥起了双拳，转身，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了这瓢泼大雨之中。

        他去了道藏洞。

        ……

        幽冥地府的天，抬头看会感觉很近，永远都是一种昏黄色。

        过了奈何桥，桥边是望乡台。

        台上，被一抹青光包裹的年轻道人驻足而立，泪流了满面。

        有鬼差催促：“快快快！后面都在等着，孟婆的汤也熬好了。”

        年轻道人怅然一叹，带着万般不舍、百般不愿，挪下了望乡台，走向了台前的孟婆的草棚。

        “归青宗的归云子？”一声轻笑在年轻道人的耳旁响起，这笑声略带冷意，“想投胎？还是先跟我去走一趟吧。”

        “大胆！何人敢扰地府轮转！”这是鬼差的怒斥，但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声音略带惶恐，旋即改口道：“上仙请自便。”

        “哼，”这鼻音略带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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