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本座是个什么座

冲过终点的那一瞬间，慕小乔感觉自己抽空了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她眼前发黑、脚下瞬间无力发软，只想一屁股快快坐在地上。

        “快去个同学扶她一下，让顺着跑道慢慢走走，记得松解一下肌肉……千万别坐啊、千万别坐！”

        体育老师收录完慕小乔的成绩一抬头，发现慕小乔跑后的应激反应比较大，连忙招呼周围的同学去帮忙。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有两个人影率先冲了出去，一个是班上新来的那个男生江起云，还有一个是马国蓉。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但江起云还是个高腿长，一个疾步上前赶在马国蓉之前一把扶住了慕小乔下滑的身子。

        看到有人照顾慕小乔，体育老师这才放心地扭过头，继续关注后面快到终点的、零零星星的几个女生。

        “哎呀，江起云！还是我来扶她吧，毕竟女生方便点儿！”

        马国蓉一看既然有人捷足先登，自己也便识趣地收回了手，但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她故意凑上去调侃了一句江起云。

        “无妨！我同她一个大院长大的，很熟悉！”

        江起云才懒得理会马国蓉，他淡淡回了一句，便将手从慕小乔的后背拥住，让慕小乔虚虚靠在自己身上。

        “蓉蓉，没事……你能帮我拿下水杯吗，感觉嗓子疼到爆炸……”

        慕小乔虚弱地歪着脑袋喊了声马国蓉，一是真的嗓子很不舒服想喝水，二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江起云独处好好谈一谈。

        短短一个800米又好似历了一场劫，今年所经历的事让自己失去了太多，无论是人还是事，感觉自己确实是在一夜之间就被迫长大了。

        经历过了生死，发现坦然面对会比畏首畏尾更能解决问题！

        既然这个江起云已经出现，而且听他的意思也确实是冲着自己而来，那自己总是躲着他也不是个事，毕竟在高考前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老这么藏着掖着会很尴尬，甚至自己也会陷入恐慌。

        面对这个非人类说一点儿都不害怕，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自己可不想还没参加高考，就成了校园灵异事件的女主角！

        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哦～～～～好的、好的！那～～～你照顾好小乔哟！”

        马国蓉故意拉长尾音，她随手一抬想拍江起云的肩膀，却被江起云轻巧避开，只见他眉头一蹙便扶着慕小乔慢慢走开了。

        这家伙好快的反应！

        马国蓉望着自己拍空的手，嘴巴微张愣在了原地。

        ……

        “我知道，你不是人！”

        慕小乔和江起云两个人顺着跑道外圈慢悠悠地走着，渐渐远离了场内聚集的人群，慕小乔见四下无人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对江起云的判断。

        江起云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对慕小乔的话也没有辩驳，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那、你跟江起云，到底是什么关系？”

        慕小乔脚下的步伐有些迟疑，但她故作镇定地侧头看向身边扶着她的江起云。

        才稍微平稳下来的心跳，无端地又开始怦怦乱跳。

        “本座……与他在赏善司有过一面之缘。”

        “赏善司？”

        江起云清冽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慕小乔一下反应不过来这个“赏善司”是个什么地方，她一脸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还有，“本座”是个什么座，自己只知道十二星座！

        “……他因大义意外殒命，本座于赏善司曾与他有过照面……攀谈中知晓其尚有尘缘未了，且生慈悲之心，便专程来替他了结凡缘罢了！”

        江起云言语微顿，像是努力在找一种比较贴切的措辞，生怕慕小乔听不明白的感觉，说完他微仰着下巴、睨了慕小乔一眼。

        因为她此刻的这个傻呆表情看起来——

        蠢得厉害！

        慕小乔听着江起云这古风颇浓的官话，整个脑瓜子嗡嗡的，感觉他解释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解释。

        阴官一天很闲吗？

        不然为什么一个当官的，会替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凡人了结心愿？

        还说什么慈悲之心，莫不是他干了什么亏心事吧！

        反正，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听他这拽得二五八万的说话口气，应该就是冥界那个什么赏善司的阴官吧，也不知道纱纱认不认识他……

        不对，纱纱压根儿连勾魂的黑白无常都没见着呢，怎么可能认识他啊！

        算了，还是直接问他得了！

        “听你的意思，那就是你现在成了江起云，来凡间帮他了结尘缘，而我真正的起云哥已经转生了？”

        我的？

        这词……

        明明是你这不知好歹的凡人先占了本座的便宜，竟然还如此恬不知耻地示好于他人！

        就算是那个“江起云”也不行！

        江起云眼眸一眯，线条分明的下颌线顿时紧了紧，他自动忽略“转生”二字，只是冷哼一声算是作了回答。

        “那为什么除了我能看到你的本相、记得原来的事，而其他人对起云哥的记忆都发生了变化，他们甚至完全不记得起云哥已经死了……”

        慕小乔无暇顾及江起云微妙的表情，她心中只想求一个真相。

        为什么？！

        你不提还好，一提更是令人不快！

        若不是你慕小乔对本座做下的蠢事，本座的幻幽术怎么会独独对你无效！

        “凡人不可窥其仙家尊神本相，自然只得见江起云的样貌。”江起云有些不悦地解释了一句。

        “那我也是凡人啊，怎么就……”

        “本座看你也恢复差不多了，自己走回去吧！……至于你想要的真相，自己去找！”

        咦～

        这是生气了吗？

        慕小乔望着突然撒开手、转身插兜离开的江起云有点懵，这家伙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远处操场上传来了体育老师的集合哨声，她也来不及细想江起云的话便匆匆跑去归队了。

        “嘿嘿，你们聊得可好？”

        慕小乔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熟悉的银色保温杯。

        “一般好！”慕小乔想了一下江起云那张冷脸，皱皱鼻子说道。

        “那行吧，反正我帮你拦住了殷肃白，没让他去打扰你们……”

        马国蓉发觉没什么好玩的八卦，悻悻地用手肘碰了下慕小乔。

        “啊？……谢谢蓉蓉女侠仗义出手！”

        慕小乔看了一眼班级队伍的海拔最高处，果然发现了一脸冷清的江起云，而他身边站着的殷肃白又在盯着她看，她便赶紧收回了视线。

        小白的这个幽怨眼神，上次见应该还是他跟起云哥在公园打架的那次。

        “啧啧啧，果然是一个大院长大的，说话都一样古里古气……”

        “马国蓉，别说话了！现在公布800米体测成绩，凡未达标或因故未能参加体测的同学，在期末考试前自行组队找我补测！”

        体育老师的眼睛唰地一下扫过来盯住马国蓉，吓得马国蓉立刻闭上了嘴，慕小乔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我跟他像吗？

        感觉这并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还是先找他口中的真相吧……

        》〉》〉》

        让我自己找真相！

        一点提示都没给，我上哪儿去找啊，一点头绪都没有。

        体育课上两人的谈话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场，下课后照旧与他坐同桌、上课，直至晚自习下放学回家都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后来两人还是默默地坐上了同一辆公交车。

        真是有些闹不明白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家伙？

        体温微凉、身体硬邦邦，一副冷冰冰的臭样子还那么招女生喜欢，不过——

        他对自己还是蛮特别的。

        慕小乔停下手中整理衣服的动作，想起晚上放学回家时发生的一个小插曲，突然笑了一下。

        “江同学，你等公车啊！”

        刚站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慕小乔，突然听到有人跟自己身边的江起云打招呼，就顺声扭头望去，原来是班长闫田田，她跟自己艺校的同学刘田名字很像，所以很好记。

        江起云冷淡地轻嗯一声，继续留意着陆续驶入站台的公交车。

        “那个……因为我是咱们班的班长，班上同学的联络基本上是我负责，为了不错过老师的通知，你可以先加我的微信，我好拉你进班级群。”

        闫田田说着拿起了挂在胸前的手机，一脸期待地望着江起云。

        “不好意思，我没手机，有事你找慕小乔吧，我们住对门！”江起云淡淡说着，用下巴指了下慕小乔。

        诶，勿cue我啊！

        突然发现江起云直接甩锅给了自己，慕小乔有点尬到脚趾抠地，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怎么一下成了自己的事，搞得好似自己跟他关系很不一般。

        不过话说回来，同样是新同学的自己，至今还没有被班长加微信拉群。

        悲哀，实在是悲哀！

        “啊，你们离得这么近啊！那……我先加你吧，慕同学！”

        闫田田的目光在慕小乔和江起云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哦，好的好的！”

        慕小乔看12路公交车快进站了，连忙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个人二维码。

        刚通过了闫班长的好友申请，她就被江起云一把拉着手腕往刚靠站的12路公交车上冲，临了他还冲着目瞪口呆的闫班长丢下一句话。

        “我们一起长大的……”

        这是在宣布主权，还是在明确归属？

        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怎么又有点甜，他那一声轻语就像飞燕掠过水面，带起了层层涟漪。

        自己心中竟然有粉红泡泡在咕嘟！

        他那么自然地就说了出来，刹那间真以为他就是自己熟悉的起云哥。

        但他，并不是！

        自己对起云哥的情感，随着他的故去终究化作了思念，这份独一无二的情绪不会转移或替代。

        就如那个夏天两人一同藏下的宝藏，早已随着溪河涨落、河道迁移再也无迹可寻。

        所有的美好，留在记忆中才会显得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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