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73章

去医院的路上气氛很沉默。

        徐展没去看寇秋舟，头一直侧着，视线落在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上，心里想的是孟浪。

        来找寇秋舟前，虽然徐展已经预料到寇秋舟知道了他和孟浪的事儿，但他仍心留侥幸，想着寇秋舟跟他是十年的哥们，再怎么样也应该会站他这边。

        徐展没想过寇秋舟会拒绝。

        当初去江城，尽管寇秋舟言词话语间，都表现出对同性恋的不理解，甚至还隐约有恐同倾向，徐展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只当寇秋舟不了解这个群体。一时在口嗨。

        可现在徐展却全明白了。

        寇秋舟确实不怎么了解同性恋群体，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在口嗨，而是真的恐同，并且他还是徐母那边的，一心想要劝他迷途知返。

        想到这儿，徐展没忍住弯弯嘴，心说这件事大概永远不会有结果。他没想过要和孟浪分开。

        既然寇秋舟不愿意帮他，徐展便只能亲力亲为，等到了医院，再找个机会把证件拿到手，要不然没有手机、身份证，他简直寸步难行。

        徐展收回视线，想着距离上次和孟浪联系，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若是再没法跟孟浪取的联系，别说孟浪会怎么样，光徐展自己就够心里不安了。

        当平静无澜的生活突遭变故，掀起不小的水花时，人们会下意识靠近让自己心安的人。徐展俗人一个，自然也会如此。

        而对于徐展来说，能够让他心情放松的，此时此刻只有孟浪。

        他离不开孟浪。

        正如有些感情来的莫名其妙，不知何时动心又如何变情深，只知道等反应过来时，心里名为喜欢的种子，已经从一棵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再也没有戒掉的可能。

        之于孟浪，徐展也是如此。

        早前他们俩住在一块，每天除了上班，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一起的，长时间的近距离，让彼此将发生的一切当成理所应当，并不会觉得奇怪。

        也正因如此，在确定孟浪对自己不一样后，徐展很快想明白了他对孟浪的喜欢，然后心动转换成具体行动，融入到生活的点点滴滴中。

        直到此时，提起孟浪，徐展能想到的仍旧是喜欢，至于更深层次的，他尚未察觉。

        然而在听到徐母态度强硬地反对他和孟浪在一起，并被迫一时没法联系孟浪后，徐展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孟浪之于他的重要程度，远多于他的想象。

        徐展嘴角一弯，无声笑了。

        车正好到红绿灯，寇秋舟边轻敲方向盘，边侧头去看徐展，不巧正撞上徐展勾唇笑的画面。都不用深问，都猜得出这笑容跟孟浪有关。

        “展哥，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你和孟浪分开比较好。”寇秋舟道，“虽说这些年社会变宽容了，但你们这样……到底不是正道，路自然比别人要难走的多。”

        徐展没吭声。

        “孟浪才大四，不说谈没谈过恋爱，可以确定的是他人生阅历不够，对同性恋会带来的后果了解不深。”寇秋舟顿了顿，又说，“而你比他大好几岁，又在社会打拼多年，自然该比他明白这背后的危害，也理应劝他，而不是……顺着他。”

        见徐展沉默，寇秋舟反倒放松了下来，弯弯嘴角笑出了声，当徐展听进去了他的话。

        “展哥不要忘了，”寇秋舟强调道，“在遇见孟浪前，你喜欢的一直是女生，刚上大……”

        寇秋舟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徐展仍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更没让寇秋舟把话说完。

        “没有区别。”徐展道，“无论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归根究底都只是喜欢上一个人，只不过喜欢的对象性别不同。”

        徐展觑了眼寇秋舟，语气是他没想到的平和，“不可否认有时候社会对这类人群挺苛刻，但是寇秋舟，”徐展声音沉了下来，“日子是你和他过的，要是这么在意旁人的意见看法，那哪怕你和他本是天生一对，也会过的不幸福。”

        寇秋舟不认同徐展的看法，张嘴想要反驳。

        但徐展没给寇秋舟开口的机会，在寇秋舟话说出来前，抢先道，“如果你站在我妈那边，那你也不用说话了。”

        “寇秋舟，我的态度很明确。”徐展冲寇秋舟笑了笑，强调说，“我不可能妥协的。”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没有回头的可能。”徐展睨了寇秋舟一眼，语气很淡，却很坚定，“你该明白的。”

        寇秋舟还是无法理解两个男人的爱情，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徐展会变成这样，毕竟他认识他十年，徐展从没想表现出任何同性恋倾向。

        寇秋舟能想到的，只有孟浪。

        不过徐展不乐意他提孟浪，寇秋舟心里有再多猜测，也只好全咽下去，维持表面的平和继续开车了。

        寇秋舟在想什么，徐展不知道，也没兴趣去知道。他在说完那几句话后，又侧过头去看窗外，脑子里闪现的，却是那晚的篝火晚会。

        篝火很大，哄的徐展脸滚烫，四周是嘈杂的说话声，可在听完孟浪的话后，徐展只听得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现在也是如此。

        孟浪的一句喜欢，能换徐展的好心情。

        然而徐展这份好心情，还没维持太久，便在刚赶到医院时，被徐母一个电话打乱。

        寇秋舟在找停车位，电话是徐展接的，“…秋舟你快带徐展来医院，他……他爸快不行了，刚才又晕倒了。”

        徐母没有先前面对徐展时的硬气，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听的徐展心里不舒服，“我马上过来。”

        徐展挂断电话，让寇秋舟在路边停一下，然后匆匆跟寇秋舟交代了句，便打开车门往住院部跑。

        昨晚徐父睡的挺好，今早徐展出来前，徐父也好好的，所以徐展并不太信刚才电话里的话。然而健康是大事，徐母不可能拿这事儿开玩笑，以至于徐展心情一时很乱。

        徐展没有手机，没法给徐母打电话，在跑进住院大厅后，才反应过来徐母可能不在住院楼里。

        可进都进来了，徐展也没往回跑，想着干脆先去病房，要是徐父徐母没在这儿，他再下楼去急救室找人。

        好在徐展运气好，徐父徐母都在病房。病房里还站着医生。

        徐父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半闭着眼回答医生的问题，情绪并不太高。

        徐展见有医生在，推门走进来后，张嘴便要问徐父真实的身体状况，要不然又怎么会突然晕倒。

        然而徐展还没来得及开口，徐母便给他递了个眼色，制止了徐展往下问，弄的徐展很是莫名其妙。

        “目前来看，徐先生今日情况还是跟眩晕综合症有关，至于其他的，暂时不好说。”医生合上笔，提议道，“等不舒服劲过去，徐先生可以去做个全身检查，这样也方便诊断。”

        徐展听到医生提及体检，太阳穴狠狠一跳，心里涌上熟悉的不安，“没问题的，我……”

        徐展以为医生提了，徐母便不可能再反对，说什么也该支持徐父去做体检。但徐展又哪里料得到，饶是如此了，徐母还坚持己见，想要推脱全身体检的事儿。

        徐展不想给徐母说话的机会。

        “妈，我的意思是……”徐展话才开头，就听一道细弱的声音响起，“检查吧。”

        说话人是徐父。

        徐展大惊，不可置信地去看徐父，纳闷他是以何种表情说出这句话的，毕竟昨天他话才开了个头，徐父便阻止了他往下说，讲什么都不愿意去做体检。

        一夜之间徐父态度变化这么大，徐展想不多想都难。徐父忽略掉徐展的疑惑，视线甚至都没落到徐展身上，反而是紧盯着医生看，在和医生商量体检的事儿。

        徐父体力不太行，说句话要喘半天。

        看着眉头紧皱，显然被身体不适折磨的难受的徐父，虽然现在医生还什么都没说，但不知为何，徐展心忽然跳的很快。

        一路上存在感强，徐展却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慌乱，这一瞬间倒渐渐有了思路，答案就在不远处。

        可徐展忽然又不想知道了。

        如果说起初徐展只是有点心乱，那现在徐展突然变的很不安。直觉告诉徐展，体检完后会有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六、七个小时后，不等徐展看完徐父的体检报告单，就被主治医生叫去了办公室，“…徐先生是胃癌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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