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8章

寇秋舟的电话，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村庄虽然欠发达，生活各方面也不便利，但耐不住环境好，极其适合养老定居。

        所以才和孟浪说通心意的徐展，本打算在小学支援活动结束后，再和孟浪在这儿呆几天。

        然而寇秋舟这通电话，却完全将徐展的计划打乱，甚至都让他来不及和孟浪坦白，便急忙忙回宿舍收拾好行李，蹭了校领导的车，匆匆买票离开了古川。

        但由于消息得知的突然，徐展并没有机会提前购票，加之临近元旦，从古川去外地过节的人并不少，所以高铁票早就售罄，徐展只抢到了普铁硬座。

        也正因如此，等徐展松了口气坐下时，窗外的太阳已经过了最高点，他和孟浪也分开了五六个小时。

        徐展叹气，往座位里边挪了挪，拉开和旁边人的距离，才想起要拿手机给孟浪报个平安。

        这一路折腾的，徐展都没空看手机。

        火车上的信号一般，平时几秒就能刷新出来的消息，现在徐展刷新了好几分钟，页面顶端那个圈还在转。

        不过徐展耐心好，抿着嘴唇又刷了一会，才看到这一路上孟浪发的消息。

        孟浪消息发了不少，可却没有一条在询问徐展离开的原因，相反全是在叮嘱徐展，让他一路小心，并且照顾好自己。

        尽管五六个小时过去，徐展一条都没回，但孟浪却生气，甚至半点不快乐也无，最新一条微信还在关心徐展上车了没。

        徐展立马回复：【刚上车。是有点急事要处理，才提前离开的，你不要担心。】

        孟浪许是在看手机，消息回的很快：【上车了就好。到了给我消息。】

        徐展挑眉，正要打字回复，孟浪的消息倒先发了过来：【折腾了一上午，你先睡会，等到了西城再回我消息也不吃。】

        直到这会儿，孟浪还以为徐展着急离开，是因为工作上的事。

        徐展盯着孟浪发过来的消息，愣了几秒后还是没解释，相反还顺着孟浪的话回了句知道了。

        说是让徐展休息，孟浪当真没再回话。

        可徐展却静不下来了，退出和孟浪的聊天框后，立马滑动屏幕，从列表里找出寇秋舟，沉着脸给他发消息。

        徐展很忙：【我刚上了火车，大概晚上能到海城，到时候我直接去医院找你。】

        徐展想了想，补充道：【今天这事…辛苦你了，等回西城我请你吃饭。】

        想到先前电话里寇秋舟的语气，徐展猜测寇秋舟应该忙的脚不沾地，大概率是没空回他消息的。所以徐展发完消息后，也没刻意等人回复，退出聊天框打算眯一小会。

        虽然寇秋舟说他已经送徐父去了医院，徐母也一再很徐展表示没啥大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徐展脑中的弦紧绷着，仿佛这是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徐展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不是胡思乱想。

        他按亮手机解锁，下滑页面准备打开飞行模式，免得总控制不住去想，反倒自己吓自己了。

        可谁料原先慢到不行的网速，现在却突然变好，不等徐展去刷新，消息倒先一步刷新跳了出来。

        发送人是寇秋舟，因为屏幕有限，寇秋舟发过来的消息，徐展并不能看完全。但光能看到的那部分消息，却已经足够让徐展本就很沉的脸色，瞬间又黑了几分。

        寇秋舟：【先前伯母给你打电话，但你的电话总是无人接听，伯母就给臧媛打电话了。】

        寇秋舟：【不过臧媛她……总之人没联系上，没办法下伯母才打了我的电话，想问我你在哪儿。】

        寇秋舟：【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质问你为什么这么不靠谱，以至于父母有事找你都找不到人。】

        山区信号弱，白天还算稳定，消息的发送和电话的接通，都不成问题。只是夜晚信号太差，网速极差就算了，偏偏有时候信号还会直接没了。

        徐母没打通徐展电话，大抵也是如此。

        徐展抿着唇，见手机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料想寇秋舟的话没说完，顿了顿删掉刚打好的字，转而给寇秋舟播了个电话。

        那边秒接。

        “我代表公司参加某项活动呢，最近一直在外地，这边信号不太好，才没接到我妈打的电话。”徐展解释了句，“我爸怎么样了？”

        先前徐展出发时，寇秋舟就说他爸进了手术室，现在五六个小时过去，急救应该结束了。

        “醒了有一会，现在在病房里躺着。”寇秋舟在医院忙了一上午，嗓音疲惫道，“我刚陪伯母去吃了饭，然后哄着伯母去休息室睡觉了。”

        徐父作息规律、饮食健康，退休后还热爱健身，这些年身体极好，极少生病。所以凌晨在家晕倒后，徐母才会吓得不知所措。

        徐展轻按太阳穴，没有接话。

        寇秋舟见徐展沉默，当他是想岔了，紧忙解释说，“医生说伯父没大问题。”

        “嗯。”徐展不想让寇秋舟担心，便轻声应了句，“我知道了，具体情况等我到了再说。”

        但徐展和寇秋舟都清楚，这样的话说了也是徒劳，毕竟人都晕倒了，又怎么会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既然徐展都这么说了，寇秋舟也不至于傻到再替，而是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说回了最开始的问题上。

        寇秋舟又提到了臧媛。

        “展哥，我不知道你和臧媛现在走到了哪一步，但我总觉得她好像……变了。”寇秋舟顿顿，补充说，“尤其是这段时间。”

        徐展没说话。

        “伯母早先打她电话，原本还是能打通、只是没人接的，后面直接都打不通了。臧媛应该把伯母拉黑名单了。”寇秋舟说，“后面伯母联系上我，我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倒是没挂，也没有拉黑。”

        徐展轻敲车窗，“然后呢？”

        寇秋舟却噤声了，而徐展也不着急，一边敲着车窗，一边等寇秋舟回话。

        臧媛会是什么反应，和她在一起多年的徐展，其实或多或少都能猜得着一些，所以寇秋舟没立马回答，徐展也能耐着性子等。

        只是这一次是徐展猜错了。

        “她说跟她没关系，让我去联系你。”臧媛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只不过那些句子过于刻薄了，寇秋舟不好意思说给徐展听，“还让我别再给她打电话了。”

        “最主要的，”寇秋舟顿顿，语气疑惑道，“她让我离你远点儿，说你其实……”

        徐展心提了上来，“其实什么？”

        “是变态。”见徐展反应如常，寇秋舟松了口气，觉得是他反应过度了，笑了一下后，声音轻快道，“不过展哥放心，她说的话我一句都没信。”

        寇秋舟还在笑，“我和展哥认识这么多年，展哥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至于要从别人那了解。”

        徐展垂眸，很轻地应了声。

        他忽然回忆起来古川前发生的事，然后被惊出了鸡皮疙瘩，一直想不明白的怪异感，这会儿竟然也有了思绪，仿佛下一秒就能串通所有，得出他想要的真相。

        但不知为何，徐展却不敢往下深想，怕真相出乎他的意料，更怕这一切他承受不了。

        徐展到海城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真不用，我自己打车过来。”徐展边接电，边顺着人群往出站口走，“这会是下班高峰期，一来一回的也麻烦。”

        “那行。”寇秋舟说，“我把地址发你，等快到了你给我发消息，我好下来接你。”

        徐展正在安检，闻言忍不住想怼寇秋舟，心说他是正儿八经的海城人，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外地工作，但也不至于连地儿都不记得了。

        但徐展到底没这样做，“知道了。”

        徐展走到路边拦车，上后座坐好后，也不等司机开口问，便主动报了地名，然后低着头开始发消息。

        如果没有寇秋舟那通电话，这会儿徐展应该和孟浪在宿舍，若是窗外还在下雪，指不定他还会陪着孟浪去堆雪人。

        可寇秋舟的电话，打乱了徐展的安排。

        而尽管徐展一路表现的镇定，甚至还能在电话里听寇秋舟侃大山，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冷静，似乎并没有被徐父突然住院的事儿吓到。

        但徐展清楚，其实不是这样的。从在电话里听到寇秋舟说徐父进了抢救室，徐展便陷入了恐慌中。

        虽然徐父徐母对他很严格，导致徐展从小和他们不亲近，而近几年又因为和臧媛的事儿，和老两口闹的不愉快，一度让徐展想生活在没有父母唠叨的地方。

        然而当徐展听见徐父昏迷入院，他才忽然反应过来，平时吵归吵闹归闹，可他还是想父母身体健康，无病无灾的。

        不过徐展习惯了万事自己扛，也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露脆弱，所以哪怕胡思乱想了半天，徐展也没跟任何人吐露过一句。

        这种情绪持续到刚刚。

        海城这些年发展的很好，城市大变样，和他上高中那会差别不小。也正因如此，刚才徐展走出出站口时，他看着马路对面闪烁的霓虹灯，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明明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可徐展却觉得陌生，好像他是一个外来人，在这座城市找不到任何归属感。

        也是这一刻，徐展发现他特别想孟浪。

        徐展无声笑了笑，点开和孟浪的聊天框，轻敲屏幕打字：【我到了，你别担心。】

        孟浪大概没在看手机，徐展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孟浪的回复。但就算如此，徐展紧绷一路的心，也神奇的得到抚慰，慢慢放松下来。

        窗外是城市闪烁的Led灯，车内徐展低头看着手机上孟浪发过来的表情包，嘴角轻轻往上扬了扬，扯出一摸温柔的笑。

        同时从踏出校门口、就想跟孟浪说的话，徐展终于在此时攒够了勇气，将心思转化成话语，按住语音条给孟浪发了条语音。

        “我很想你。”徐展说，“等回西城，我们就开始谈恋爱，好不好啊？”

        孟浪还没回复，但这并不妨碍徐展设想未来的美好生活，嘴角也跟着越翘越高，仿佛明天他和孟浪就能在西城相聚，再笑着拥抱在一起。

        可这会儿的徐展还不知道，他在车上给孟浪发消息的这几分钟，竟然会成为未来一段时间里，他尝到的唯一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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