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声杯碎缘分始（上）

　　五彩斑斓的花灯节正在紧张的筹备之中，花灯节是灵渊国最盛大的节日之一，当日在都城天水的玲珑街上每家每户皆会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

　　晚上在玲珑台上亦会有盛大的演出，即使是在较为偏僻的南郭也会看见依依亮光。

　　“再过几日便是花灯节了…”千邃瞳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啊，不过今年的花灯节你可能要在雅茗轩度过了。”千昀淡淡的说道，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有人云，千昀一笑春风生，果真名不虚传。

　　千邃瞳一脸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哥哥，千昀收到他的目光便道：“父亲昨晚已经将此事商定，明日便送你去雅茗轩求学。”说完，又敛了敛笑容，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雅茗轩，是天水著名的学堂，由白之笙创立，学风以刚正严苛著称，每隔一年名门望族便会将适龄的公子和千金送入学堂。

　　虽说学期为一年整，但往年因品行不端而被白先生扣下的不在少数，有许多到最后只能由家族出面白先生才肯放回。千邃瞳变了脸色，他打出生便不是什么省心的。

　　这人出生时便有一双难得一见的蓝瞳，且深邃似海，他父亲便给他取名为千瞳字邃瞳，以为他定会和他阿哥一般的乖巧懂事，可他却偏不是如此。

　　打会说话起便开始向隔院的阿伯阿婶撒娇要糖吃，五岁做了弹弓去打树上的野果，却打到了别人家的窗前，惹得窗边一岁半的女童啼哭不已。

　　七岁时，父亲为他请来教书先生，可他偏偏要跑出去放风筝，回来时愣是装出一副病入膏肓以致无药可医的样子，连请来的医师都唬住了，最后还是被他阿娘识破了。

　　为这样随性顽皮的性子，自幼便少不了阿娘的责骂，后来被阿爹打骂，厚脸皮一早便练出来了，只是这般的品行不端，若是进了雅茗轩又岂是一个花灯节可熬过的？

　　“阿哥，此事可还有回旋的余地？”千邃瞳眨了眨大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千昀自然知道他的顾虑，却也无能为力道：“父亲的决定很难改变，且此事关乎千家的颜面，所以…”

　　千邃瞳明白其中的利害，想了想又道“那…阿哥不去吗？”

　　进入雅茗轩的年龄，上至二十岁下至十四岁，千邃瞳刚满十六岁，而千昀比他大了两岁也是可以进入的。

　　“我…我要准备婚事了。”千昀的笑容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易令人察觉的忧伤。

　　“嗯…可是程家的大小姐？程家在灵族位列第三仅次于我们千家和金家，门当户对…且我听闻程家大小姐向来温柔沉静，你二人成婚定是一段金玉良缘的佳话…”

　　“别说了…”千昀打断道：“千程两家交好，我与若锦亦是自幼一同长大，只是我从未对她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如今却……”他顿了顿，却再说不出什么，墨似的浓眉拧到了一起。

　　“阿哥，别多想了，来日方长嘛…”

　　千昀沉默了，并未答什么。

　　两人沿着玲珑街向街南的千府走去。

　　两位女子同行在他们身旁，一个青衣，一个短衫。

　　“那两个就是千家的两位公子么？当真是绝世无双呢。”青衣女子小声呢喃细语道，说着说着脸红了起来。

　　“你啊，就别想了，我听闻千家大公子就要与程家大小姐程若锦成亲了。”短衫女子撇了撇嘴道。

　　“那不是还有二公子么，我倒瞧着那二公子的蓝眸子一闪一闪的，更加风姿出众呢。”青衣女子满不在乎道

　　“那千氏二公子常与美貌女子不清不楚，听闻不知替几位青楼头牌赎了身了，哪看得上你啊？”

　　“你……”

　　……

　　次日，果真如千昀所言，千邃瞳被生拉硬拽的拖上了马车。

　　临行前，朝着千府门前身着华丽的夫人道：“阿娘，我这一去不知何时还能与你再见啊…”说着，还用袖子装模做样的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那位被他唤作阿娘的人柔声道：“本就都在一条街上，我们会常去瞧你的。快些走吧，别误了时辰。”

　　听了这话，马车前的刘管家正要拉紧缰绳，又被马车里的人拽住，那人可怜巴巴的道：“阿哥…”又看向千夫人身旁的少年。

　　千昀依旧笑如春风：“阿瞳，别闹了。刘伯，走吧。”

　　车里的人收了手，眼神里说不出的哀怨，却只得作罢。

　　马车缓缓向街北的雅茗轩行去。

　　没过多久，另一辆马车也驶到了玲珑街上。

　　这辆马车是从南郭驶来的，“这便是天水的玲珑街么？好生繁华啊…”满淇掀开马车的窗布道。

　　“玲珑街？快到了么？”奚无忧揉了揉眼睛，与满淇一同看向窗外。

　　整齐的街道，并无太大的嘈杂声，一派繁华盛世的安宁景象。

　　“没呢，还得再走一段呢，现在才到街南，雅茗轩在街北呢。”车外的车夫应道。

　　“唔…”周车劳顿，奚无忧有些困倦了，正要小睡一会，耳边又传来了满淇的声音。

　　“那是千府么？”满淇好奇的朝里面望去。

　　千家两位公子的盛名，即使是在南郭的满淇也略有耳闻，尤其是千家的长子，风度翩翩，谈吐不凡，称得上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知有多少姑娘早已芳心暗许。

　　“嗯…不必瞧了，进了学堂你就能看见千家的人了。”满洛平淡的说道，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千家的人也会去雅茗轩？”满淇问道。

　　“自然，此事有关灵族的礼数。”

　　奚无忧似乎没了困意，竖着耳朵倾听着兄妹二人的谈话，只是全程一言不发。

　　“既然事关礼数，那位列灵族之首的金氏也会有去喽。”

　　“这倒不会，那金氏仗着家大势大，向来不把这些礼数放在眼里。”

　　“也难怪了，整个灵渊国以灵族为尊，而金家还是灵族之首，自然要摆出架势来。”

　　满洛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对金家唯我独尊的做法有所不满。

　　玲珑街很长，其中坐落着千府，程府，沈府及其他许多灵族，只有金府在几百米之外的馥水街。

　　在玲珑街的中央设有玲珑台，街边大小商铺不下二十几家，光旅店也有十几家，若单是靠步行，从千府到雅茗轩，也需很长的时间。

　　马车停在了雅茗轩门前，大门上方一块“雅茗轩”的牌匾高高挂起，门的两侧分别写着“春风拂柳柳岸明，茗香意雅雅身正”听闻是当年白之笙亲手所书。

　　满洛，满淇和奚无忧相继下了车，走到大门前叩门，片刻后，走出来一位老先生，面相和蔼亲切，目光扫过三人道：“几位可是新入门的弟子？再晚可就进不来了。”

　　“是，我们家离得远，所以来迟了些，还望您海涵。”满洛谦卑的开口道。

　　“那请进来吧。”老先生领着三人进了雅茗轩，迎面便是偌大的庭院，槐树，柳树还有杨树挺拔的竖在两侧，四人拐进了一间小屋。

　　小屋内陈设整洁，靠窗有一木桌，桌上列有笔墨纸砚，老先生开口道：“我是整个雅茗轩的掌事，你们可以叫我方掌事。”说着，他坐下提起笔“那你们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满洛应道：“我们是南郭满氏，我是满氏嫡子满洛，字星芒。”指了指满淇道：“这是满氏次女满淇，字天星。”

　　最后指向奚无忧道：“这是满家养女奚陌，字无忧。”而后又补上一句：“还望方掌事多多指教。”三人又行礼以表礼数。

　　方掌事笑容满面道：“你们倒很是懂规矩，那些灵族的公子千金一个个趾高气昂的，看来白先生要多费些口舌了。”

　　他想了想又呢喃道：“倒是千氏的二公子千瞳很是懂礼节，与外界相传的纨绔公子完全不同，还是千家的家教不错。”

　　“跟我来吧，去找你们的房间。”方掌事温和的说。

　　四人出了小屋，径直上了长廊，长廊右侧是一个挨一个的房间，门窗皆是木质，散着淡淡檀香。

　　“每年的新弟子都住在这，那几位白先生的门内弟子住在西廊，等开了课，自会与他们相见，走尽这长廊，东边便是正堂，你们在那里上课，正堂北边有一净雅斋，你们在那里用餐。”

　　说着，方掌事便停下了，又道：“这三间便是你们的房间了，这几日你们好生休整，花灯节后辰时三刻正式在正堂授课。”三人道谢后，方掌事便离开了。

　　三人会意后，便各自入房歇息了。

　　而这几天在雅茗轩的日子并不好过，说是修整实则就是把他们关在雅茗轩里包吃包住，且不说不让出去逛，单是这雅茗轩的餐食简直清一色的绿，恨不得一点油水都不见。

　　要说好的便只有茶了，雅茗轩顾名思义，里面的茶就算是在整个灵渊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那些公子和千金哪是吃斋喝茶的命啊，未满两天，便抱怨声连连，而真正敢挑战权威的却只有千邃瞳此人了。

　　花灯节前夜，这位‘勇士’翻出高高的围墙，逃出去买了两只烧鸡和一坛桃花酿，那两只鸡在外面便吃完了一只，另一只连同桃花酿一起带了回来。

　　不巧的是，翻进来的时候被雅茗轩的门徒抓了个正着。

　　而千邃瞳竟顺坡下驴道：“在雅茗轩这种地方当差一定好久都没尝过荤腥了吧，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这可是全玲珑街最好的烧鸡，孝敬这位兄台，您高抬贵手，如何？”齿皓唇红，眉眼如画，深邃的眸子迷成一缝，笑靥如花。

　　若是对面是个女子怕是没有这只烧鸡都会答应他的要求吧，可惜并不是。

　　据说白先生知道后咬牙切齿，恨不能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打包扔出雅茗轩，翻墙出去偷吃便罢了，还带回来，带回来也罢了，还敢贿赂轩内门徒，简直岂有此理。

　　白之笙越想越气，明明她严苛的名声已经人尽皆知了，敢在她眼皮底下犯纪的已是少之又少，却不想与这千二公子还未见上一面便敢如此胆大妄为。

　　本在花灯节那一日，轩内弟子均可在日落后出去，在玲珑街上看花灯也好，去别处转一转亦可，在亥时之前回到雅茗轩即可。

　　可作为惩罚，千邃瞳却只能在轩内闭门思过不得外出，人人都道他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可他却道：“那日的烧鸡便罢了，只是那日的桃花酿是最好的，等到花灯节便买不到了…”

　　期待已久的花灯节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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