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结束

寒阿朝自知这世上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情爱，萧逸对她的关注不过是因为新奇和控制欲作祟而已。

        夜深了，想这些无端的心事只会庸人自扰。

        她将黑豆放到地面上，肉肉舔了舔后者的小脑袋瓜，兀自转身躺回了寒阿朝床前的地面。

        这一夜是寒阿朝和萧逸相见的最后一面，后来直到萧逸被围困凤凰山自尽于烈焰大火时，寒阿朝也未曾露面。

        事发之时五月十五，寒阿朝外出去药坊休眠噬心蛊，却被萧逸派来的人跟踪，寒阿朝心中已起杀意。

        已经是夜色落幕，夜风拂过，她看着巷子中央站着的那人，眸光冷漠如冰。

        明月高悬，巷子里洒落一片清辉。

        寒阿朝摘下斗笠随意扔在巷子旁，一头墨发便瞬间倾泻下来，随着风动吹起发丝，寒阿朝冷声：“你若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救下萧逸。”

        今日是詹家人和城防兵马司的发动之日，想必凤凰山早已被暗中围困，萧逸等人已是插翅难逃。

        “主上向来料事如神，怎会出事？你叛心已起，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刺客缓缓拔剑。寒阿朝眯起眸子，把着剑的右手撬开了剑柄。

        风动，剑亦动。

        二人身形瞬间交错开来，金属碰撞的瞬间，刀剑相抵尖锐的摩擦声惊扰了夜色，月光将她剑刃微微折射出寒芒。

        寒阿朝剑招如云绕雪，洋洋洒洒间化柔为刚，以气力顶气力，狂劲似蛇怒大开大合，“叮”一声，刺客的刀背就被尽数砍断。

        她宽袖下藏着枣核箭，在刺客转身的瞬间双指夹住枣核箭径直弹射了出去。

        “砰。”

        血肉飞扬，直接打穿了他的胸腹，后者痛的连连倒退。

        寒阿朝收剑，却没打算放过他。

        二者距离几近一寸时，月光落下，战斗便悄然结束。

        女人修长干枯的手上青筋隆起，手指如鹰钩，此时两根手指径直插进了刺客的气管中，“噗嗤”，刺客双目睁圆，双手握住寒阿朝的手，双腿无力地瘫软下去，整个人缓缓跪在了地上。

        寒阿朝面不改色抽回了手，刺客的尸体便直接倒了下去。

        血崩了她整个上衣裳，她收回剑，给刺客闭上了尚未瞑目的双眼，就抽身离开。

        如今噬心蛊被尽数休眠，只要萧逸一死，谁都别想拦着她去塞北寻扶桑。

        夜风猛地强劲，寒阿朝捡回自己的斗笠，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返身往凤凰山的方向走。

        而凤凰山内部，刀客组织城墙的外部已经被换了层皮。

        城防兵马司的人无声无息渗透进了城楼内部。但刀客组织对此一无所知，包括萧逸，无影，琉璃等。

        琉璃和无影正在床上缠着，丝毫没有感受到外面的异动，半晌过后，无影抱着琉璃说道：“过些日子主上可能会派我去塞北边境，介时我带着你走。”

        琉璃放在他后背上的手倏地一紧，不自觉抬头看他：“那噬心蛊”

        无影亲了亲她的手背，缓声道：“肯定会让我们活着。”

        琉璃悬着的心瞬间揣回了肚子里。

        她挂在男人身上，无意识地蹭了蹭：“我最近总感觉寒朝月有些奇怪，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你还记得她那个情郎么？”

        两人像往常那样低声说着话，待睡意起时，无影亲着她的眉眼，呢喃道：“等走了之后，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琉璃早已经睡着，没听见他的话语。

        大概快天亮的时候，寒阿朝回了刀客组织。

        黑豆见她回来了，就“喵”一声跳到她怀里，蹭了蹭脑袋。

        寒阿朝一边摸着她的小脑袋，一边看了一眼规整的屋子，心中没什么留恋。

        她走到屋内的柜子里，将这段时间攒下的银钱全都揣进了怀里，随后就出了门。

        顾念着往日琉璃的关照，她在琉璃房门口放了一张纸条。

        寒阿朝飞快地穿梭在丛林间，对着偌大的山林吹了一声口哨。

        “吼~”

        月光下一具巨大的虎皮野兽从草丛间一跃而起，欢快地跑到了寒阿朝身边。

        它最近自己在丛林里捕猎吃食，体型肥硕强健了一圈，寒阿朝心里痛快，瞅着它那张大虎脸都觉得顺眼。

        “吼~”

        肉肉闻了闻寒阿朝身上的气味，轻而易举就将黑豆从寒阿朝的怀里扯了出来。黑豆“喵”一声，乖乖坐在地上让它舔脑袋。等浑身被舔个精湿、身上全是其他动物畏惧的气息后，肉肉才停下来。

        它如今坐在地面上和寒阿朝几乎差不多高，寒阿朝摸了摸它的脑袋，低声道：“我今天带你往南边走，你记得小心。”

        肉肉没听懂她说什么，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寒阿朝往深山走。

        远处的刀客组织已经燃起了大火，寒阿朝回头看时，就知道城防兵马司的人已经得手了，但她还想回一趟喜鹊胡同看看。

        她将肉肉放在了离街巷有一段距离的山里，随后带着黑豆匆匆回了喜鹊胡同。

        现下已经临近清晨，她摘下斗笠扔在了泔水堆里，自己则是用钥匙打开了小院子的锁头。

        正要开锁的瞬间，就听见了身后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寒阿朝回头一看，脑中赫然想起之前的一些回忆。

        几个寻常人家的媳妇穿着朴素的衣裳，个个挑着扁担或端着盆往大街上的石井处走，很少人注意到这间小院子前来了人。

        杨顺家的新妇，灵儿，依旧穿着檀色的直步长裙，正诧异地看着那几个月未见，以至于太过陌生的女人。

        见她衣裳上头甚至沾了血，灵儿嘴比脑子快，站在巷子中央径直问道：“呀，是朝月！”

        天已经亮了，灵儿的声音顿时惹来了旁人的注意。

        “呀，朝月，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寒阿朝神情微愣，从过往有限的记忆里抽出了关于灵儿的零星片段。

        她略有些恍惚地回答道：“哦，出了趟远门。”

        这几个月好似过了数年，从凤凰山逃离出来的那一刹那，或许她已经从地狱回到人世间。

        灵儿不免多问几句：“看你这一身好像是着急回来的，还走么？”

        寒阿朝抬头看了看天色，点点头：“应当还是要走的，多谢你关照。”

        “那路上记得小心呀”

        灵儿笑着同她摆摆手，就转身和其他几个妇人一块儿往街上去。

        平民百姓的生活就是这样细水长流，寒阿朝深深看了一眼她们远去的背影，就好像在祭奠自己过去未实现，在未来也几乎没可能实现的美好夙愿。

        此前，她从未知，平凡的活着，原来也是一种奢望。

        天亮了，院子门也开了，寒阿朝收回视线，抱着黑豆进了院子。

        小院照旧平和安宁，寒阿朝刚一进院子就看见了那只秋千，还有自己当初为了练武钉下去的那些木桩。

        她眸中情绪莫名，最终对这些东西一扫而过，快步进了屋子找到自己从前攒着的那些不菲银钱，寒阿朝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换上了一身白色的上衣下裤，如同从前做武行时那般打扮，戴上能够遮掩人视线打量的斗笠，便拿着剑离开了院子。

        她的背影在街巷间一闪而过，那抹白色成了小院最后的生机。

        皇宫，殿前。

        皇帝连夜召远在京郊大营的卫寒进宫，此时宫中灯火通明，宫女们在各个大殿之内来回走动，不断引见各位大人。

        “嘎吱——”

        沉重的宫门被倏地打开，男人身穿黑色的盔甲，将腰中间随意扔给看门的侍卫，就快步往殿前去。

        松柏辅佐城防兵马司的大人主导这次凤凰山的围剿事件，也破例陪同进了宫，现下见到神情忽现焦灼之情的卫寒，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松柏快步走到他跟前，低声说道：“公子，萧逸自焚身亡，但没说出寒小姐的下落，我们翻遍了刀客组织各处，都没找到寒小姐，城防兵马司的几位大人前后勘察时，也只找到几具与寒小姐身形相似的尸体。”

        卫寒脚步一停，低头看着他冷声问：“前前后后都找过了？”

        松柏呼吸一滞，支支吾吾道：“的确是翻遍了。”

        “不可能。”

        卫寒有一种执拗的直觉，她绝对没死。

        即使嘴上这样说道，他呼吸还是忽的加重，不自觉握紧了大掌，心脏在一瞬间传来尖锐的痛感。

        这时迎面正走来御前侍卫宝顺，与卫寒作揖道：“还请卫大人快些，陛下连夜传唤有紧急之事。”

        卫寒努力平复呼吸，略微一点头，便加快脚步径直往前朝去。

        剩下的路松柏不好跟随，自己拐了个弯跟着宫女的指引往城防兵马司处的官员处走了。

        卫寒快步进殿，这才发现殿中一应臣子皆是到齐。

        殿内的烛火自天花处倾泄下亮如白昼的光，浓郁深沉的夜色反而被覆盖下去，强光刺激着众人脆弱的神经，殿内的氛围愈发焦灼起来。

        周遭皆是城防兵马司的大人们，还有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此时都在低声商讨着什么，看那样子是女帝默许的。

        女帝眉目威严，见他来了直接让他走到近前。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卫大人刚来，朕有事要问你。”

        女帝手指节敲着桌案，掀起眼皮子问道：“你可知刀客组织的萧逸和北方异族有所勾结？”

        卫寒不知皇帝为何这样问，眉头一皱，行礼道：“在下并不知晓此事，臣此番从京郊赶来，刚刚得知凤凰山围剿刀客组织众人一事。”

        “萧逸自焚于大火之中，刀客组织其他部下死的死残的残，甚至还有其他贼子逃出了城防兵马司的包围圈，刀客组织上下众人沆瀣一气，早有谋逆之心，朕本打算活捉那萧逸，谁料后者倒是突然刚烈起来了，哼”

        皇帝沉稳的声线里潜藏着冷意，她冷哼一声，很明显是动了怒。

        卫寒听着她的话，站在殿前这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愤怒。

        乱臣贼子，理应五马分尸、凌迟而死，现下就这么便宜了萧逸，作为上位者，权威被挑衅后却没得到应有程度的安抚，自然愤怒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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