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玉兰小区(六)

吴晓峰顿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他不肯承认，赵语也不多说，直接摸向他的枕头底下：“晓峰，别再装了。”

        “够了！”吴晓峰按住她的手，脸上温润如玉的假面具终于扯破，青筋暴露，压低声音狠狠地说，“是你想杀了我，你白天在我碗里下药，晚上拿着菜刀对我比划，到底是谁在装。”

        赵语愕然，她明明没有……想起那些梦，她自己也不确定了。

        但……“我没有，我是爱你的啊。”她痛苦地看着他。

        吴晓峰冷笑了一声，甩开她的手，从枕头下抽出刀放到她手边：“拿着吧，杀了我，你满意了？”

        赵语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视线，一颗一颗争先恐后地涌出了眼眶。

        “对不起。”她声如蚊呐。

        “对不起有用吗？”

        ……

        吵过一架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再次变得微妙，吴晓峰冰冷的视线压得赵语心里沉沉的，喘不过气。

        不知道怎么应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选择了逃避。

        第二天，她买了新的棉被，一个人搬回了主卧，之后每天都早早的起床去上班，晚上很晚才回来。

        吴晓峰似乎也在刻意地避开她，早上在她出门后才起床，晚上她回去的时候就已经睡下了。

        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人见面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赵语受不了了，不管是分是合，她都决心跟吴晓峰谈谈。

        明天是星期天，要休一天假，她想着，今天可以早点回去，两人谈一谈，放下之前的芥蒂，明天再出去吃个饭，玩一玩，应该就能和好了。

        下午五点半，她卡着点下班，在晚高峰时期，挤上了人最多的一辆公交车。

        各行各业、各种各样的人挤在一起，汗味儿，脚臭味，什么味儿都有，混合在一起令人极为不适。

        赵语胃里难受，又被公交车前后左右地颠着，一股恶心的味道冲上喉咙，在嘴里散开。

        她强忍着恶心咽了下去，难受得想哭。

        离目的地还有两个站时，她捂着嘴巴挤下了车，跑到垃圾桶旁吐了起来。

        四周投来的奇怪的目光，更令她无地自容。

        赵语心想，再难堪的事情，也就这样了。

        她擦了擦嘴，脚步虚浮地走了。

        虽然难受，但她还是去菜市场买了好多菜，想晚上做点好吃的，当做是给晓峰的赔罪。

        玉兰小区门口，一群老大爷正聚在一块儿下围棋，铁门外还有几个小孩子在地上扔石子儿。

        赵语好久没看到这样的景象，乍一看到还以为是自己又产生了幻觉。

        她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抱着菜往家里走。

        走上三楼的时候，她放慢了步伐。

        三楼右侧的房门，敞开了一条缝，里面传出了一阵笑声。

        还有好几个台阶才能上楼，赵语却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哈哈哈，那就说定了。”

        “哎哟，我巴不得呢。”

        “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饭店等你们啊，别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

        一行人说笑间推开门，赵语来不及躲闪，睁大眼睛身体僵硬地对上了他们的目光。

        “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先发出了声音。

        “啊，好像是隔壁的租客。”另一个阿姨说道。

        赵语震惊地看着他们，思绪混乱不堪。

        见他们还要往下走，她心里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贴着栏杆蹿到了自家门前，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插进门锁一扭，转身猛地关上门。

        她靠在门背上，胸膛起伏不定，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吴晓峰坐在沙发上，皱着眉看着她:“你又在发什么疯？”

        “有鬼，晓峰，真的有鬼！”赵语跑过去抱住吴晓峰，语无伦次地说，“隔壁，隔壁有人……”

        “你又在发什么疯，”吴晓峰推开她，眼底满是不耐，“你到底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赵语愣住了，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嘴唇颤了颤，想说些什么，话音到了舌尖又散了。

        被他这样厌烦地看着，她根本发不出声音。

        设想的两人共享晚餐的场景根本没有出现，仅仅只过了几分钟，吴晓峰就一个人出了门。

        赵语站在厨房的窗前往下看，猜不出他是要去哪里。

        她没有做饭，随便吃了点饼干，躺在沙发上累得睡着了。

        晚上十点，挂钟响了三下，赵语迷迷瞪瞪地睁眼，室内安安静静的，吴晓峰还没有回来。

        她呆呆地坐着，又累又困，却不敢睡觉，晓峰身上没有钥匙，她怕自己睡着了听不到他回来敲门的声音。

        又过了一个小时，门外寂静无声。

        赵语给他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打不通，心里开始着急，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转着圈。

        再等下去，就要过午夜了。

        她怕对方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回不来，心里越发焦躁，干脆拿起手机和包包，去附近找。

        小区里路灯坏了，幸好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照在路上，地面像披了一层霜，白得发亮。

        赵语出了小区，顺着坡路往下走。

        路边有一间集装箱似的铁皮房亮着灯，白炽灯的灯泡悬挂在门口，灯绳微微晃动着。

        一个穿着夹袄的老婆婆坐在门口捏扁矿泉水瓶，放到旁边的大袋子里，在她身后的屋子里，还有个老爷爷在拾掇硬纸板，墙边堆着几摞高高的纸壳。

        赵语看了看，犹豫地走上前询问。

        “奶奶您好，打扰一下，您有没有看到这么高，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裤子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她努力比划着。

        老婆婆大概有些耳背，糊里糊涂地摆了摆手：“听不见听不见，你说啥？”

        赵语又大声地问了一遍。

        在屋里绑纸壳的老爷爷走了出来，一只手背在背后，耷拉着眼皮阴鹜地盯着她:“没见过，你赶紧走。”

        赵语说了声谢谢，神情有些沮丧。

        “女娃子，晚上莫乱走诶～”老婆婆突然对她说，“听说这附近有不干净的东西哩，我好几个老姐妹都说看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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