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兰花(一)

夜深沉得厉害，天幕不见月光，风驱逐着乌压压的空气肆意流动，地面静寂无声。

        一树紫红色的玉兰花在夜里静静地盛开，飘摇的树枝探向了三楼紧闭的窗扉。

        赵语迷迷糊糊地睁眼，屋里漆黑一片，挂钟的走针声滴答作响。忽然一阵风袭来，缕缕纤柔的发丝轻轻地拍打在她脸上，夏夜的风有些寒凉，吹得她抱紧身上的被子，又沉沉地睡去了。

        一夜过去，天色渐白，一声尖利绵长的卖粽子的吆喝声响起，赵语被吵醒，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楼上响起了噔噔的脚步声，略有些杂乱；隔壁一大清早的就好像在钉什么东西，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噪音；楼下的大爷大妈似乎在寒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她静静地听了会儿，翻身起了床。

        房间里有些闷热，昨晚她睡觉时关了空调，本来怕半夜里冷会冻感冒，这会儿就后悔了。

        昨天忘了开窗通气，现在屋内充斥着一股陈腐的味道，不知道是从哪里飘散出来的，混合在湿热的空气里，令人作呕。

        她租的这房子在一个老小区里，房子建得早，室内规划设计有些不合理，阳台隔着墙，室内采光很差，白天不开灯的时候都看不太清。

        这房子也比较老旧，水管锈迹斑斑，热水器时坏时灵，下水道漏水很慢，厨房的地面上积了一层水，卫生间还总是飘出一股恶臭。

        昨天她搬进来的时候做了一次大扫除，清洗卫生间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

        这套公寓三室一厅一厨两卫，一个卫生间在玄关，小窗对着楼道；另一个卫生间在主卧，没有窗，门对准了床头，跟卧室门在一面墙上；而对面的墙上则开了扇门通往阳台。

        昨晚躺在床上时她还在想，这一个房间里有三个门，睡觉的时候感觉跟躺在三岔路口似的，心里还有些悚然。

        拉开窗帘，晨曦的微光总算照进了屋里，再推开窗，清凉的空气争先恐后涌了进来，顿时神清气爽。

        今天天气不太好，外面下着小雨，小区里的路况堪忧，赵语去阳台看了一眼，地上坑坑洼洼的全是泥水，让她原定今天去商场买生活用品的计划作废了。

        这片小区建得早，配套的基础设施不行，无论是买菜还是坐公交，都得走很远。

        不过房东好像说过小区里就有个小超市，等会儿可以去看看。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楼道里湿漉漉的，一走出去，雨水淋湿泥土的腥臭气息铺面而来。

        花台里有一棵高大的紫玉兰，花开得正盛，紫色的花瓣色泽诱人，青色的叶片被洗得油亮亮的。

        赵语仰头看了几眼，撑开伞，朝着房东指过的小巷子走去了。

        巷子有点窄，她拐了三个弯才看到一处低矮的平房，门头上贴着发白的广告横幅，上面写着四个褪色的大字——玉兰超市，倒是和小区的名字一样。

        屋檐滴落了大颗大颗的水珠，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她把伞收了，抖了抖水，贴墙根放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超市是真的小，货架上杂乱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商品，零食居多，她在店里转了一圈，拿了一些调味料和一包卷纸，正张望着，老板娘走了出来。

        “您好，这些东西多少钱？”她问了一句，走过去把东西放在了收钱的柜子上。

        老板娘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一边数着桌上的东西，一边问:“以前没见过你呀？”

        “我昨天才搬过来的。”赵语答道。

        老板娘点了点头，又问:“住哪儿啊？”

        赵语不想说，含糊道:“就住附近。”

        老板娘没再问，给她结完账，又走进里屋去了。

        回去的路上，碰到几个人都好奇地看着她，赵语瞪过去，他们又假装是在看别处，她皱了皱眉，心想这些人还真是奇怪。

        雨越下越大，还刮起了风，吹得她伞都拿不稳，飞快地跑回楼下，裤腿儿和衣袖都湿了大半截儿。

        外面雨声大，她走上楼梯，才听见上面有人在说话，鬼使神差的，她停下脚，静静地听着。

        “……我都不敢住了，唉，你说这……”

        “你说的就是这户啊？”

        “是啊，哎哟你是不知道，那女的砍了那男的四十几刀，人都捅烂了，我看了回去都做了三天的噩梦，唉我们赶紧走，站这儿就害怕，我也想搬个地方。”

        “走走，我们上去再说，我这次来……”

        谈话声渐渐远去，赵语抱紧塑料袋，一步步踏上了楼梯。

        走上三楼，她看着隔壁门口的几行泥脚印，心情有些复杂。

        之前她就想说，这房子虽然位置偏了点，但面积挺大，装修也不错，租金怎么这么便宜，原来隔壁家里死了人。

        不过她现在没钱，再贵的也租不起，只能将就着住一段时间了。

        天晴了一定要出去找找工作，想着，她转身走到自家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

        她租的房子，恰好在上楼梯的那一方，每次走上楼都要多走两步，来来回回都要经过隔壁门。

        到了下午，天气更加恶劣了，外面电闪雷鸣，吓人得紧。

        赵语打开电脑，选了一部最近正在热播的电视剧播放，从茶几上端起泡面缩在了沙发里，慢慢地喝着热汤。

        一个人住在这里还是太孤单了，要是能找个合租的室友就好了，反正还有一间卧室空着。

        当初她和朋友说好要一起住才找的这房子，结果合同也签了，租金也交了，朋友却突然说要回老家发展，剩下她一个人在这儿。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大雨天，外面又阴云密布没有一丝阳光，安静的楼层里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赵语抱着泡面桶，一声都不敢出。

        “咚咚——”敲门声还在响。

        “谁呀？”她忍不住喊了一声。

        敲门声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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