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缝合-第十章：月下谈心

叶千林和月子凌二人来到了老校区的操场上，两个人就这么绕着小操场走了起来，但是很默契的，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这两个人的关系除了师生以外，还有一层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关系。

        原本他们的主要沟通就是来自于叶千林是语文老师，以及几乎每个月，月子凌都会写一篇文章交给叶千林让其帮自己寄到出版社去，而叶千林呢，也会帮月子凌看看文章，然后提出修改意见什么的，就在这些接触的过程中，两个人少不了会有许多的交流。于是渐渐的，一种真真意义上建立在师生关系以外的友情就这么诞生了。

        但是自从上个学期开始，他和月子凌的交流也变少了。因为月子凌不再是语文课代表了，而且他也在没有再通过叶千林帮忙寄稿件了。虽然他们还是朋友，这一点叶千林很清楚，因为他能感觉得到。

        所以月子凌虽然知道叶千林来找自己的其中一个目的是为了验收自己当老师的成果，但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其他的原因，于是他也选择了沉默，等着对方整理好思绪，然后开口询问。

        过了一会儿，叶千林终于开口问道：“这…开学也快半个月了，你感觉怎么样？”

        “嗯？”月子凌先是下意识的愣了一下，然后说反问到：“什么感觉怎么样？”

        这时叶千林接着说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在问什么。”

        “好吧，”月子凌先是想了想，然后回答道：“感觉…感觉挺奇怪的。”

        月子凌的回答让叶千林有些疑惑：“奇怪？”

        “是的……”月子凌又想了想，然后说到：“一开始我还没想明白史老师到底在想什么……后来第一堂课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整节课会那么顺利，而且居然真的会有那么多同学会在自习阶段上来找我问问题……再到后来，我感觉自己似乎真的成为了这个班级的老师……”

        “当然了，”月子凌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最奇怪的是……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能够和这些同学有说有笑的在一起做事情。”

        这时叶千林看到月子凌笑了，所以他也笑了笑，然后他说到：“那看来这一次是史陈赢了。”

        “赢了？？？”月子凌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叶千林看了月子凌一眼，然后解释道：“就在开学的前两天，史陈和以前一样约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聊你的改变，但很多老师都觉得你太高冷了，跟集体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然后聊着聊着，饭桌上的我们就分成了两派”

        “哦？”这一下月子凌似乎来了兴趣，于是他接着问道：“那两派？”

        叶千林想了想，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他回答道：“其中一部分的老师表示，应该想办法让你融入集体，这样对你来说应该会更好一些。而另一部分老师则觉得，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是否融入集体其实并不重要。”

        这话说道这里，月子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他接过话题说道：“所以，是史老师提出了要我当音乐老师的这个方案，这相当于是把是否要融入集体这件事情的选择权交给了我，同时也交给了我身边的所有人？”

        说完，月子凌笑了，因为这确实像是史陈能够想出来的方案。

        “嗯，是的。”叶千林接着补充道：“而且史陈其实说的很对。”

        “他还说什么了？”月子凌追问道。

        “他说，其实并不是你无法融入集体，也并不是其他人无法接纳你，而是你们之间存在着一种隔阂，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氛围，是否要消除这种氛围，其实是一种双向的选择。有些老师或许会对以前的事情怀有愧疚；同学们或许不知道你是否因为以前的事情现在会不会对自己存有敌意，但很明显的是，大家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接触现在的你；而对于你而言，你或许也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是否能够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当然实际上事实要比这复杂得多，但这其实就像表白一样，如果不是两个人都有这样的心思，那么先主动的一方就会很尴尬……”

        “所以让我做老师，这样老师就有了和我接触的机会，同学们也有了接近我的理由，而我如果愿意的话，我也可以选择接受这一切对吧。”月子凌再次结果了叶千林的话头开始自行解释了起来，然后说着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对叶千林问道：“那你呢？”

        “什么？”叶千林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到了，因为他不知道月子凌在问的是什么。

        月子凌进一步解释道：“你刚刚不是说老师们分成了两派吗，我想知道你是站哪一派的……”

        “我啊……”叶千林仰着头想了想，他总感觉这个问题有点危险。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说到：“其实我很纠结……虽然当天我嘴上说着你能够做自己就好，但同时在内心里我又觉得，如果你能够和大家打成一片，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

        “哦～～～”月子凌想了想，然后接着问到:“那你觉得，是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这个问题，让叶千林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到：“老实说，我觉得现在的你最好。”

        话音刚落，还不等月子凌说话，叶千林便接着说到：“而且我说的是现在，而不是上个学期。”

        ……

        “呵呵，”月子凌开心的笑了，他说道：“也许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叶千林看着月子凌现在的样子，不知为何也觉得内心一阵欣喜。

        这是来自友谊的欣喜。

        但是不一会儿，他又有些担忧的说到：“可是……其实我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月子凌问道。

        叶千林想了想，他不知道这个问题问不问得，但是思索再三，他最终还是选择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可能是你的转变太突然了，我担心…你是否真的走出了那些心里的阴影。”

        然后，月子凌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紧跟着，叶千林也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月子凌，心里一沉，觉得自己可能是说中了。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他听过史陈和张笑涵他们描述的那个梦。

        如果说月子凌真的是因为做了一个长达十年的梦，最终梦醒之后才有了这样的改变。那么反过来说，那个梦对于月子凌来说一定过于真实，真实的就像现实一样，而月子凌在那个梦里经历了那么多常人无法忍受的事情，所以梦醒之后，他会因为恨，因为怨，因为不甘心而做出这样的改变。

        但这还没完，这个问题的重点在于，如果月子凌改变以后，选择了报复，选择了爆发，把那些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全部都打进医院，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完美，越来越耀眼，然后用无比傲慢的目光的去看周围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

        叶千林的意思并不是说这样才是对的，而是说应该这样才是正常的。

        可月子凌一开始改变的时候，居然直接就选择了忍耐！直到最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这才选择了还手。

        而且那些基本上还都是被动的出手，虽然说史陈曾经说过月子凌下手的有些重了。但其实这些在叶千林的眼里，这点程度根本就不够！！！

        说句很不负责任的话，他甚至觉得月子凌如果真的动手打出点什么事情，那可能才是正常的。

        因为他本来就处于一个极度积怨的状态，本来就处于一个随时准备爆发的状态，一般来说动手打人这件事情，大家都会考虑动手之后身边的人会怎样看待自己，会去在意那些动手过后的闲言碎语，但此时的月子凌却不一样，因为反正我已经抛弃了所有我不需要的人，选择了做好自己，那我何必去管动手之后会不会让同学们对自己产生更坏的印象，何必去管那些人异样的眼光呢？？？

        说真的，叶千林甚至已经做好某一天给月子凌收拾烂摊子的准备了！

        可奇怪的是，这一天一直都没有到来！

        不但如此，月子凌的做法在他眼里越来越奇怪！

        他面对暴力，不但说收手就真的收手了，甚至还在后面的情书事件里，选择了为李娇掩盖真相；在面对跟张笑涵的赌约的时候，也只是选择了让对方只需要给自己的父母道歉就可以了！！！

        可仇恨和怨念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消失呢！

        所以月子凌会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在压抑……

        让叶千林没有想到的是，月子凌只是稍稍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呢？？？”

        月子凌的话让叶千林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其实他并没有想好应该怎样面对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的情况，毕竟现在的月子凌实在是太让人捉摸不透了……他要是能想清楚的话，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把月子凌叫出来聊这些了。

        虽然他也曾经在脑海中排练过很多种说辞，但是真的事到临头的时候，他却突然慌了！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月子凌接着又说了一句：“其实……你要是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就好了……”

        “我……”叶千林是真的慌了，他下意识的说道：“我只是有点担心……”

        干！

        叶千林在自己的内心吐槽到：这可真是个最烂的理由。

        就在这时，月子凌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叶千林，他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叶老师……那些阴影带来的怨恨当然不会消失，而我之所以没有冲动，其实是因为……”

        “因为什么？”叶千林下意识的追问着。

        可没想到月子凌的回答让他一下子就傻掉了。

        只见月子凌竟然有些搞怪的说道：“因为我在蓄力的时候被一个人给打断了呀……”

        “嗯？”叶千林不懂：“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一次月子凌想了想，他决定换个说法，于是他说道：“我找到了一个能够让我忽略掉这些怨恨的理由。”

        说完，他也不管叶千林到底有没有听懂，直接转身径直的离开了操场，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先回去啦，毕竟让课代表连守两节课也不好。”

        回到教室后，月子凌坐回了讲台上。

        他看着讲台上的那个马克杯，又看了看那枚卡在书页上的书签……

        不一会儿，他竟然下意识地笑了出来……

        而另一边，一脸懵逼的叶千林在操场上思考了许久……

        突然灵光乍现，以往许多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全部都在此刻自动的在他脑海里串联了起来。

        这让他一瞬间苦笑的气不打一处来！！！

        然后又过了好一会儿……他露出了一脸姨母笑的说到：“好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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