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撕裂-第十四章：她说的真相

这第三节课一上课的时候，叶欣婷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和张笑涵以及史陈一起出现在教室里，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一脸严肃，为什么张子龙会站在一班的讲台上？还有就是——为什么自己总是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上课铃结束后，没有例行的“上课”“起立”，而是叶千林一本正经的说道：“各位同学，这节课我们先来翻一翻旧账…我相信这件事情大家应该都有些印象。因为这件事情直接导致了全校师生对月子凌的误解，导致了学校里的绝大部分学生在那段时间里，见到月子凌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避而远之，同时也导致了无数人在月子凌的背后指指点点，甚至直到现在，我们发现这件事情在许多人心里仍然还有着不小的影响……”

        这一边，叶千林还在讲台上念着自己的开场白，可另一边，叶欣婷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可能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或者说是围绕着月子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叶千林刚开口的时候，她似乎就知道了对方想要说的事情是什么，但此时的她却更加的不安了起来。

        随着叶千林的开场白结束之后，不一会儿的时间，当年的那件事情里，明面上的，所有的当事人，除了那些已经离校的，毕业的，剩下的一个不漏，他们全部都被叶千林给点了起来，至于为什么说是明面上的当事人都被点起来了呢？

        那是因为这件事情其实除了这些当事人知道以外，其实在暗地里，她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全部，并且细算起来，这件事情与她并不是完全的毫无关系。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这真的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起因是樊雷下课的时候无聊，就想着拿月子凌找乐子，于是在他的一阵头脑风暴之后，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月子凌新买的书包上，那书包被挂在了书桌的侧面，看起来十分的显眼。这倒也不是炫耀，毕竟很多同学都是这样挂书包的，因为他们的凳子是那种没有靠背的长条形的板凳，而装满了书的书包又实在是不好放进课桌的抽屉里，所以挂在课桌的侧面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樊雷在确定好了自己的目标以后，便立刻转过身去找了教室里一根坏掉的板凳上面的木板，并用这根木板，开始去敲打月子凌书包上的背带扣。其实一开始月子凌并没有去理会樊雷，只不过樊雷见月子凌没有反应，反而是越敲越起劲。

        终于，在他的不懈坚持下，书包的背带扣被敲坏了，失去了背带的束缚，书包立刻便掉到了地上。但樊磊看到这样的结果，非但没有任何的歉意，甚至还立马嘲讽似得补了一句：“切，这玩意质量真差。”

        可是这样的行为，最终也是成功惹怒了月子凌，他将书包从地上捡起，然后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可谁知这一泄愤的行为，却导致了那根断掉的背带，带着那个坏掉的背带扣重重的打在了前排的叶欣婷的脑袋上。

        然后叶欣婷也生气了，她转过头来对着月子凌怒骂了两句，随后便揉着头哭了起来——因为那真的很疼。

        月子凌见状当然是立刻就选择了道歉，然后就是很常规的流程：叶欣婷的好朋友们纷纷前来看安慰她，顺便再骂了几句月子凌。月子凌自知理亏，再加上打到的是叶欣婷，所以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挨骂，嘴里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话。

        只不过这件事情在樊雷的眼里，月子凌那些口头上的道歉并不能够彻底的解决这件事情，仅仅是因为叶欣婷是他喜欢的女生，所以樊雷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应该为叶欣婷报了这个仇！

        所以樊雷当场就发话道：“月子凌，你死定了！”

        也许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也就刚好能够让站在他对面的月子凌听到，再加上其他的同学要么在忙着安慰叶欣婷，要么就是在忙着在骂月子凌，所以这句话也就没有被其他的同学注意到。

        由于事情发生的时间是周三，而这件事情表面上并没有闹的有多大，毕竟月子凌当场就道了歉，再加上叶欣婷的头虽然确实是疼了一会儿，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那疼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外加上她的表情管理还不错，所以当天在第下一节课上课的时候，老师也没有注意到她刚刚哭过。

        而同学们也都认为这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自然也就没有人去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师。只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某人其实当场就开始召集起自己的小伙伴们，然后秘密的谋划了起来。

        于是乎，一直到周五早上的时候，叶欣婷在去上厕所的在路上正好遇到了樊雷，这时候樊雷很有男子气概的主动上前对她说道：“放心吧，前天他打到你的事情，今天放学的时候，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叶欣婷听到这样的话，当即便意识到即将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下意识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可樊雷似乎并不在意叶欣婷的回答，他只是耸了耸肩然后说道：“放心，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

        只不过他说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那事实真的就是这样吗？

        接下来就是，在当天剩下的所有时间里，她都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件事情真的跟自己没关系吗？如果真像樊雷所说的那样和自己没关系，可事情的起因里是有她的一份的，虽然那是被动的。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那这件事情还真的能说是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吗？但反过来一想：这件事情和自己有关系吗？明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完全就不是自己组织的，甚至都不是自己提出的……

        就这样叶欣婷一直纠结到了放学的前一刻，也还是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那一瞬间，也许是紧急避险的本能让她下意识的选择了后者。最终，她抢在樊雷他们将月子凌带走之前找到了他，并且对他说道：“如果他们今天要打你的话，你要知道这并不是我安排的，这件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也请你们不要把我扯进这件事情里。”

        说完这些后，她就转头离开了。

        很奇怪的是，一直到两个月前，她都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一点不对的感觉，可能一开始的时候会觉得有一些愧疚，她会觉得自己的做法欠妥，但并本质上她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误的地方，而且就那一点点的愧疚，也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冲淡了。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又开始在意起这件事情了呢？

        仔细想想，似乎是在这个学期报名的时候，当她的目光与月子凌的目光时隔两个月再次相遇时，她发现他的目光变了。

        他的目光里少了很多东西，又多了很多东西，也许是因为那种反差太大，她开始重新在意起这个男孩子。

        她开始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她想找到一些眼前这个月子凌还是过去那个让人讨厌的月子凌的证据。

        可是她错了，她在现在的这个月子凌身上，再也没有找到任何一点过去的影子，他不再喜欢吵闹，不再喜欢和其他的同学开玩笑，聊天，他似乎只喜欢坐在那里看书，看起来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

        原本这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一个人变得好了一些而已，并且她也并不在意这些改变，毕竟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她看见了月子凌跟禾言聊天，跟陈志豪聊天，甚至是跟在班上有着“沉默王子”称号的夏明聊天的时候。

        那些时候，她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她又看到了那个能说会笑的，乐观开朗的男孩。那个会一有空就来找自己玩，那个和自己无话不说的男孩……

        但就是这样一个闪光的男孩，最终却只是在面对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时，才会展露出自己真正的样子。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自己，或者说是因为除了那几个人以外的其他所有人，他们全部都被这个男孩抛弃了。

        是的，

        他们被这个男孩孤立了。

        过了一会儿，叶千林催促月子凌的声音，将叶欣婷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在的课堂上，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父亲并没有查到两年前那件事情的全部，他只是知道了樊嘉阳他们在撒谎，在隐瞒真相，或者说叶千林找到了聚众斗殴的真相——那并不是月子凌去欺负张子龙，而是张子龙他们在欺负月子凌。

        但现在事情还缺一个起因，而他此时，正在催促着月子凌主动将这个起因说出来。

        可问题是月子凌会说吗？

        他会说的吧。

        叶欣婷的心里这样想着：毕竟当初的他并没有错什么，追根到底罪魁祸首并不是他，是那个无聊了去欺负他的樊雷。

        可是这时她又想到刚刚自己父亲说过的那些话：那件事情直接导致了许多老师对月子凌的误解，导致了学校里的同学们见到月子凌就会下意识的避而远之，甚至扩展一下，那件事情还导致了对月子凌的孤立行为一下子从班级扩散到了全校，甚至是校外……

        那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知情不报的自己，是不是也算一个帮凶呢？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但月子凌却依然没有开口。

        叶欣婷的心也一直就这么紧紧的绷在一根弦上。

        直到某一刻，她仿佛听到月子凌轻微的叹气声，然后同一瞬间，她的眼前闪过了一个画面，画面里是一个男子远去的背影，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那个声音无比遗憾的说道：“我好像，又让他失望了。”

        失望？

        紧接着，下一个瞬间，她想起了一个眼神，那是两年前，月子凌被人抓着衣领带走的时候，她刚好回头看到了他，而月子凌那个时候也正好回头看向了她，她看到了他的眼神——他好失望……

        然后，她猛的站了起来。

        “我知道！”她大声的说着。

        就在叶千林有些不耐烦的想要再次开口催促月子凌的时候，叶欣婷站了起来，她大声地说道：“叶老师，我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叶千林看着自己的女儿突然站了起来，他突然感到一丝不安，却又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只不过这里毕竟是课堂，你既然站起来了，还说你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你就应该继续说下去，所以他有些无奈的转过头看向了叶欣婷，然后说道：“行啊，那你来说说看，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往后的十几分钟里，叶欣婷便从樊雷欺负月子凌的时候开始说起，将整件事情自己知道的全部细节都说了出来，甚至包括放学的时候她对月子凌说的话，以及她看到了月子凌被抓走的情景。

        当然，关于月子凌被抓走之后的事情，就是她根据同学们或者是老师的说法补全的了，月子凌被带走后，樊雷并没有自己动手打他，而是让刚认识的转校生张子龙出手教训月子凌，然后就是谁也没想到的——月子凌还手了……

        随着叶欣婷的解释，叶千林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的呼吸也越来越重，毕竟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了，放到了台面上，那么也就代表着几乎所有人就会以一种公共道德的眼光去看待它，去审视它。

        月子凌全程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叶欣婷，他在震惊，她居然会站起来，她居然会将这些事情全部都说出来。

        叶千林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终于知道月子凌为什么不敢告诉自己这些事情了，他不是不敢说，而是不好说。因为这件事情，他是真的不好亲口告诉自己。

        他把月子凌当朋友，作为月子凌的朋友，他很气愤；他是叶欣婷的父亲，作为她的父亲，他很气愤；他也是这个班的老师，作为这个班老师，他同样很气愤。

        因为他发现这件事情是有机会可以不发生的，然而那个唯一能让这件事情不发生的人却选择了明哲保身，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女儿，他也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说叶欣婷的行为只是在为自己考虑而已，她并没有错，毕竟这件事不是她组织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件事情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但还是那句话，当这一事情引起了十分严重的后果，而这件事情又被人放在了台面上来说的时候，那么所有人审视这件事情的目光和标准就变了。

        于是最终，他只得忍住那些复杂的情绪，用尽量客观的语气总结道：“所以按照你的说法，这件事情除了樊雷他们这些人以外，就连月子凌本人其实原本也是不知道的，而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你，却并没有选择将这件事情提前告知给任何一位老师，甚至是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月子凌本人，你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情，竟然只是为了确保自己不被牵连？”

        叶欣婷被叶千林被吓到了，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现在很愤怒……她从来没有看到父亲这么生气过。

        事实上不止叶欣婷知道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现场的气氛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叶千林的爆发。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叶千林最后竟然只是无奈的说了一句：“我不得不承认，如果你没有站起来，那估计我们永远都无法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这个时候，叶欣婷的眼眶已经红了，她在后悔，却不是在后悔自己站了起来，更不是在后悔自己亲自解释了这件事情的全部，而是因为从她开始讲述一直到现在，她已经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来越来越多的，来自其他同学们的不好的目光，特别是就坐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夏明，她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中有着明显的恨意。

        她并不知道另外两个月子凌的朋友是否也在用同样的目光盯着自己。但那些目光肯定不止他们，她能感受到很多来自同学们的这一类的目光，他们有的是在指责，有的是在嘲讽，甚至有的就是单纯的鄙视，或许他们并不是在为月子凌打抱不平，但仅仅是这些，仅仅是班上的这些目光就已经让她觉得无法面对了，可月子凌当初面对的是全校的人啊，他所面对的是无时无刻的，甚至现在看来都是诽谤的指责，他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对不起……我错了……”叶欣婷在强忍着，她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哭出来。

        “这话你不应该跟我说……”说完，叶千林刚准备让叶欣婷给真正的受害者道歉时，一旁的史陈根张笑涵却同时跳出来打起了圆场。

        只见张笑涵满脸心疼的说道：“哎呀，既然现在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那么我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剩下的事情差不多就行了嘛。”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张笑涵唯一不算优点的优点，那就是在对待好学生的时候那是真的好，叶欣婷是目前的年级前十，这可以说是张笑涵眼中真正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另一边史陈见事情发展成了这样，也跟着附和道：“我也觉得确实是差不多就可以了，剩下的都是小孩子们自己的事情，你就让他们自己私下解决吧。”

        只不过史陈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叶千林可是出了名的急性子，遇到事情基本上都是等不得的，所以接下来,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叶千林直接当场表示道：“好啊，那你们两个人自己出去，去把话说清楚再回来，正好现在三楼的办公室里应该没有人，你们直接去那里吧。”

        叶千林的话刚说完，只见叶欣婷真的就动身朝着门外走去，眼看事情已成定局，无奈之下，月子凌也只能在同学们和另外两位老师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起身跟了上去。

        只不过还是有不少的同学注意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月子凌在起身的同时，还从抽屉里顺手摸出了一包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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