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星尾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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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尾蓝,一种生长在山林岩缝中的藤茎类被子植物。
曾经有只探险虫,在某个不知名的野生星球,发现了这种静美却生命力顽强的花朵。
因其一根荆条上长着一簇簇细碎的湛蓝色金边花朵,就像彗星划过时飘长的尾巴,故而取名为星尾蓝。
长寿,平安。最普通的寓意,也是最简单的祝福。
林安发现这束花是在脚下那堆“垃圾”里,和那个待回收快递箱一起,堆叠在地上,等待家政智能运行过来清扫。
他用新手杖挥开箱子看了眼,认出那是什么植物后,沉默了片刻。
家政智能正在自动识别垃圾类型,然后把花茎与包裹的彩纸分开,按设定好的程序准备吸引进清理盒搅碎处理。
“嗡咔咔咔……”
林安听这机械运转的声音,无端觉得烦躁,伸手杖敲停了正在运作的智能。
结果“叮”的一声,触发了智能自动播放语音留言功能。
“您好,善良的雄虫先生!我是xxx商铺的工作虫力诺!很高兴您能选择我们!……送您一束美丽的星尾蓝,衷心祝福您长寿平安!午安雄虫先生!”
林安:“……”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又聒噪的留言?!
小雄虫听得皱起眉,手下摩挲着银杖顶部打磨圆润的手柄,半晌关掉了这只家政智能的自动清扫功能。
“整理干净,小星使。”
片刻,他起身朝楼梯走去,对那团闪着金色数据流好似在看热闹的智能说道。
“好的,安安。”小星使从主核里伸出一只辅助机械爪,咔擦咔擦地回话。
林安没再去看那抹微亮的金篮色,独自上楼梯打算回房间。
这时庭院来虫的声音,一溜风从前院飞进住宅,还带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林安停在楼梯上,不悦地看向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来虫。
“呼呼——”西雅特拍着起伏的胸口,觉得自己这小体格真该锻炼身体了。
他进门扫视一圈,没看到经常在一楼忙碌的雌父,顿时放松下来。
先歇会儿再去看他那个雄虫弟弟吧,西雅特一溜烟跑进有智能虫准备茶点的厨房,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光。
“嗯?你是什么小东西?”
经常不在家,就算在家也没见过林安下楼吃晚餐的西雅特,对着一闪一闪挥舞机械臂清洗花朵的小星使一通研究。
“你好,创造者哥哥。”
小星使拟虫化地伸出触角晃晃,跟想要伸手摸它的亚雌崽说道,听得西雅特连忙收回了手,好奇又不敢凑上前地围着智能研究。
“什么哥哥?咦,你配置了哪个智能系统,竟然还有多种机械形态?不对,你这个不是机械臂……”
亚雌虫小心地探手触摸小星使的触角,发现对方竟然感知到他的亲近,十分拟虫地回蹭他的手掌,顿时惊奇地感叹。
“哇——你好可爱呀~~”
“住手!你这个蠢货!!”
冷冷观望的林安忍无可忍地抬脚下楼梯,高声喝止西雅特下一步更过分的探索。
“啊x!”
西雅特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林安吓了一跳,一激灵手掌握住了小星使头顶那根柔软的金色触角,刺激得林安游离在空气中的精神触丝也随之共振。
林安猛然气红了眼。
被侵-占领地的愤怒交织着陌生的触感,混乱地冲击着他的精神阈,他凶狠地打落亚雌的虫爪。
嘶,完蛋……
手腕传来尖锐的触痛,西雅特怔怔地看着那根亲手制作的银杖,被小雄虫挥舞在手的模样,鲜血顺着垂落的手指滴落,悄无声息落在厨房的地面上。
不,不能发疯!
林安怒目瞪着那抹刺眼的红,努力遏制呼之欲出的怒火,紧攥着银杖强迫自己离开这里。
别怕,安安,他不会伤害你。
林安脑海里混乱地重复着这句话,支撑着他酿酿跄跄跑出餐厅,消失在空荡荡的楼梯口。
没有狠厉的杖风略过脸颊,西雅特睁开眼,看着那只可爱又奇怪的智能光速收起了机械臂飞出厨房。
整个住宅的智能都仿佛安静了一瞬,机器管家根据刚才检测到的精神力波,已经自动发送紧急通知到菲尔德的光脑。
林安安又发疯了,西雅特终于慢半拍意识到,惊诧自己没有像往常一样劈头盖脸迎来一顿怒打。
一抬脚,金蓝色的花朵撵落在刺眼的鲜红中,衬出一抹妖冶的凄美。
他默默弯腰捡起那束星尾蓝,擦拭着怎么也抹不干净的花瓣,麻木的心中生出一丝触痛,比血迹干涸的手腕还要难过的痛楚。
他竟然替身份尊贵的林安安感到难过。
光脑不停震动,是雌父的音讯。
“西雅特!不要傻愣着!快去治疗室!!安安晕倒在楼梯口!!!”
呼啸的风声和怒斥,惊醒了沉默中的西雅特。
他没管还在渗血的手掌,飞奔出餐厅大步爬上楼梯,然后冲向那个倒落在地的身影。
已经有智能托起昏迷的小雄虫飞向治疗室,西雅特拐了个弯,火速跑进治疗室打开治疗仓。
轻度基因崩溃治疗,精神力紊乱修复,维持疗养治疗……他抖着手看操作屏上密密麻麻的预设方案,耳边是雌父焦灼的咆哮声。
“不要乱动西雅特!确定一下治疗液温度!把安安从智能上抱下来放进去!轻柔一点儿!慢一点!不要让治疗液漫过脸!”
军雌一个命令,亚雌少年一个动作,他抱着怀中异常安静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的小雄虫,虫脑一片空白。
当治疗仓按照预定的程序开始运行,他才狠狠松了口气,扶着膝盖颤巍巍软倒在旁边。
音讯不知何时已经被挂断了,庭院传来飞行器嗡鸣的降落声。
西雅特怔怔地看着治疗屏显示出小雄虫依旧紊乱的精神波,无比后怕地意识到,雌父竟然临时离家了!
……幸好,他都按照指令做到了。
恐惧褪去的虫脑滋生出许多不相干的思绪,一点一点放松他完全僵硬的四肢。
西雅特恍恍惚惚想起很久以前的日子。
那时候雌父还没有天天待在家里,和雄父一样整日都外出忙碌工作,家里只有他和雌虫哥哥相伴。
直到有一天雌父笑着跟他们通音讯,这周的休息日会带他们出去玩。
才不是出去玩,发现只是全家去体检的小西雅特抱怨地撒娇,为什么好不容易等来的休息日,要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因为雌父的肚子里有了可爱的小雄虫崽,雄父摸着他的脑袋说。
他要做哥哥了!小西雅特瞬间忘记了抱怨,回家就缠着雌父要听弟弟的声音。
哥哥说小雄虫是种娇软可爱非常需要呵护的生物,他深以为然,并且坚定地宣布要永远守护全世界最可爱的弟弟,要第一眼看到弟弟破壳,第一声听到他软软糯糯地叫哥哥。
雌父偶尔也会耐不住他撒娇,允许他趴进怀中听一听,明明没有什么动静也要高兴地说弟弟在跟他打招呼。
原来,他也曾那样期待林安安的降生。
西雅特伸手覆上脸庞,刺痛的手掌因为用力重新流出血液,混合了汗水,还有晶莹的泪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啊。
菲尔德闯进治疗室的时候,看见亚雌小少年坐在台阶上哭,忙跑过去看治疗仓里的情形。
发现安安只是睡着了,精神力波也平稳下来,才勉强平复剧烈的心跳声。
如果安安在他离家的时候出了事,他想象不到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他一刻都不应该离开这里。
菲尔德狠狠撕碎心底升起的那点儿希翼,提着还在哭泣的小少年大步离开治疗室。
惩戒室内,怒火中烧的军雌一把将亚雌掼在地上,坚硬的地板蹭得小少年柔软的膝盖通红一片,滑出去好远才堪堪停下。
西雅特挣扎地想要起身,却再次被凶悍的军雌拽着衣领高高提了起来。
“你还是没学乖吗西雅特!我警告过你不要招惹安安!你都做了什么?!”
“我咳…雌父我没有咳咳咳……”
被揪住领子的西雅特艰难地喘息着,泪水横泗,顺着鼻腔涌入喉管,发出几声呛咳。
“你没有什么!你不碰安安的东西,他会恼羞成怒打你吗!他会突然犯病吗——”
雌虫松开手,冷冷看着小少年跌落在地,取出军服随身配备的指挥军棍,凌厉地砸在他的脊背。
“对不起雌父,我不知道那是他的东西。”西雅特不敢躲闪,强撑着手掌接受雌父严厉的教训,“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保证的以后有什么用!安安随时都可能没有以后!”
菲尔德怒红着双眼大吼,不知道是愤怒无能为力的自己,还是他这个屡教不改的亚雌虫崽,又或者都是。
“安德鲁一个雌侍生的虫崽都明白退让,安安可是你亲弟弟!我就不该把你放在主院教养!”
咆哮声在空荡的房间久久回荡,西雅特伏在地面没有回话。
他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想起躺在治疗仓生死未卜的弟弟,心中涌入一股悲凉的情绪。
是,他感恩雌父一视同仁地扶养他这个本该在底层讨生活的亚雌;
他感恩在哥哥的照料下无忧无虑地长大,还有愿意宠爱他的双亲。
可是,为什么非要把这一切,都和林安安的喜怒哀乐捆绑在一起?!
哥哥已经无法忍受地离开了,他也越来越少回家,他不懂雌父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们,是要把他们都逼走才甘心吗?
他哪里会知道林安安会因为他动了光球犯病,况且又不是第一次犯病了,为什么这次打他这么疼,明明他也受了伤。
西雅特委屈地缩缩手指,小心地收起受伤的手腕,不让它继续流血。
看到小少年垂着脑袋不吭声的模样,菲尔德就知道他这个不省心的亚雌崽,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指挥棍一掀,露出那只受伤的手掌,军雌敲在小少年的手腕,听着他“嘶”得发出一声痛呼。
“知道疼了?那你知道雄虫的痛觉感知是你的多少倍吗这就疼了?”
“……”
“你知道雄虫精神力彻底暴-乱会产生什么感觉吗?”
“……”
“你能想象把你所有的虫爪尖一寸寸拔下来,再用虫刺倒插进去的感觉吗?然后把这种痛觉放大一百倍?”
“……”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菲尔德蹲下身,对伏在地上默不作声的亚雌崽,一字一句地说着,“不要把无知和盲目当作理所当然,西雅特。生活没有那么甜。”
“如果你还是学不会同理心,那就离开。我会让安德鲁替代你的位置。你拼命想要摆脱的,有的是虫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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