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接下来要怎么走”书君怀问道。

        两人坐在洞口看着外面的树木天光，钟摇光收了收衣袖，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没来过这里。”

        在此之前她从没见过这个山洞，亦未来过山洞外这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天色明亮，晨光初现。

        月亮与太阳挥别的这一刻，是虚凡山最为明亮正常的时候。

        仿佛这座山里一切的邪祟诡异都是幻觉。

        休息好了的钟摇光神清气爽，她看着身边的白衣青年，凉风习习，时不时拂起她额前碎发。

        似乎连心里的痛苦都抚平了。

        忽然，她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想要秘宝”

        他扭头看向她，语气冷静，轻描淡写道：“百病不侵，长生不老，起死回生。”

        他一字一字念出传言里虚凡秘宝的功效。

        “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呢。”

        “是啊……”钟摇光轻轻点头，“谁会不想要呢？”

        “你呢？”书君怀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想要秘宝”

        钟摇光眨了眨眼，很轻地笑了一下，柔声道：“自然是和你一样，听到那些话，怎么可能忍得住呢。”

        她只是看着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书君怀却莫名觉得有些脸热，动作生硬地扭开了头，手上胡乱摇着地上的野草。

        “我有两个哥哥。”

        不知为何，钟摇光忽然很想开口，心里酥酥麻麻的，有一种极其强烈的诉说的欲望。

        明明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明明知道他从此以后不会再想起从前的事。

        还是忍不住，还是想要告诉他。

        钟摇光记得湛如月，湛如月也应该记得钟摇光。

        他应该了解她，应该了解她的一切，就像她了解他一样。

        “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钟摇光低垂着眼，声音很轻，“最最重要的人。”

        她的声音很轻，书君怀却听得很清楚。

        此刻的她很不一样，他不再摆弄地上无辜的野草，安静地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二哥是我的双生哥哥，除了脾气，我们两个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想起钟玉衡，钟摇光眼里浮现出几分笑意。

        “从还在阿娘肚子里开始，我们就一直待在一起。很小的时候阿娘和阿爹喜欢给我们两个穿同样的衣裙和锦袍，旁人见了我们总分不清我们哪一个是哥哥哪一个妹妹。”

        她眨眨眼，似乎能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记忆里那两个小小的身影。

        戴着蝶花珠钗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孩紧皱着眉盯着站在一旁笑眯眯的女人，而小孩身边还有一个笑呵呵的穿着鹅黄色锦袍的孩子。

        两个小孩看着三四岁的样子，身形相差无几，长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换了衣服后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小阿玉，一直皱眉头会变老的。”面容极美的温柔女子安抚似的摸摸穿着鹅黄长裙的小孩的头，见他别扭转身女人笑了笑，蹲下来把他们两个揽入怀里，“啊哟，阿娘的小摇光小阿玉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女人身上有一股很淡的药香，闻着很舒服，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宁静。

        而对于年幼的钟摇光和钟玉衡来说，阿娘的怀抱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感受到阿娘的温度，闻到阿娘身上的味道他们就很想睡觉。

        那天也不例外，小钟摇光最先败下来，整个人贴在阿娘身上，双手紧抱着阿娘的肩膀，脑袋一下一下拱着阿娘的脖子，小声说道：“阿娘，摇光困了……”

        钟摇光不记得之后钟玉衡做了什么，但她大概能猜到。

        “我二哥对我很好。”钟摇光抬头，看向书君怀，表情格外温柔，“虽然他偶尔会和我吵架，但他从来不会和我争，哪怕我们总是喜欢上同样的东西。”

        比如阿娘的怀抱，大哥的糖葫芦，师兄师姐带回来的红色竹编蟋蟀。

        “小的时候我受了刺激睡不着，他就坐我窗户外面，提着个小灯笼读话本哄我睡觉。”

        以至于最后，她休息得精神抖擞，而钟玉衡每天顶着一个黑眼圈去见阿爹，被阿爹好一阵念叨。

        “不管他在哪里，总会给我带来我喜欢的东西。”

        十四岁时钟玉衡初次下山历练，自己回来时都省着盘缠用脚多走了两天路，灰头土脸瘦了一大圈。

        可他却给她准备了一条极其精致的漂亮襦裙。

        别别扭扭的，一句话也不说，包好了放在她窗户上。

        钟摇光恍然想起，其实钟玉衡还未见过她穿上那件襦裙的样子。

        那件襦裙太长，那时的她根本穿不上，现在的她穿着才刚刚合身。

        书君怀一直注意着她，故而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她仍是一副温柔的表情，语气也听不出什么区别。

        可书君怀只看了她的眼睛一眼，心就被狠狠提了起来，仿佛悬挂在空中，晃晃悠悠，落不到实处，令人心神不宁。

        她生得一双漂亮的笑眼，哪怕不笑看着也极好亲与，似含秋水，皎洁若月。

        可是此刻，这双眼睛里却找不到一丝明亮的笑意。她明明没有哭，可这双眼睛里却像是蓄了太多眼泪，承受不住地溢出水光。

        湿漉漉的，惹人心碎。

        “我想他……”

        只要开了一个口，思念的洪水便会立刻淹没她。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他说过话了。”

        她一直在笑，看起来却比哭还难过。

        书君怀下意识地打断了她，他手里举着一枝淡紫色的小花，没头没脑地递给了眼前难过的女孩。这是他从旁边的野草丛里找到的，和她昨天手里拿着的那株看起来是同一种花。

        他只是猜想，她或许会喜欢。

        溪棂花的枝茎被青年握着，白皙的指节中藏着一抹绿色，恍惚间，钟摇光看见了另一个人。

        高大英俊的少年手里握着几株野花，他站在槐树下，阳光洒在他身上，如一束光映了下来，可他只是站在那里，眉眼带笑地看着不远处嬉笑玩闹的两个小孩。

        等那两个小孩玩累了，跑着扑进他怀里时他才玩笑地做了一个鬼脸，用奇怪的语气说自己被他们压疼了，受伤了。

        然后不等两个小孩反应过来，两手一收，一边夹一个小孩，飞快地往回去的方向跑。

        风因少年的奔跑而慌乱地卷起两个小孩的头发，呼啦啦地糊了他们一脸。左边那个穿着玉白锦袍的小孩叫着把自己脸上的头发拿开，一边呸呸的吐着嘴里的头发。而少年右手那个穿着粉色小夹衫的小孩却根本不在乎，她任由少年带着自己跑，一心只想着少年手里那几株被捏得紧紧的小花。

        “哥！花要断了！”

        少年轻笑一声，爽朗道：“小摇光放心，哥哥一定会把摇光送的小花平安带回家！”

        等到夜色降临阿爹回来时，少年头上已“长”满了鲜花。

        这是他的弟弟妹妹给他种的。

        身体里的每一寸血肉似乎都在痛哭吼叫，钟摇光接过他递来的花，转着花枝靠近鼻下。

        溪棂花向来是没有什么香气的，和她小时候送给哥哥的那些杂草野花不一样。

        湛如月。

        她想叫他。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出那三个字。

        可她更不想用其他的称呼去叫他。

        钟摇光握着花想了片刻，最后伸手拉了拉身旁青年的衣角。

        他立刻看了过来，明亮的眼睛和她对视。

        应该要说些什么，可她想不到能说什么。

        书君怀头脑再次混乱了。

        鼻尖是女孩身上淡淡的香味，和他身上微弱的药味混在了一起。她明明抱得很轻，可他却无法挣脱。

        直到一声呢喃打破了一切。

        “师弟……”

        余光中有一抹刺眼丑陋的白色夹杂在草丛里，书君怀还没来得及细想她说出的那两个字，身体已经反应飞快地推开了她。

        “白色”腾空跳出草丛，从他们两个之间跃过，因为没有捕捉到猎物而愤怒的扭动着身体，冰冷的蛇目望着扰了好事的书君怀，嘶嘶地吐着信子。

        看起来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下一刻，白蛇便被一枝漂亮小巧的淡紫色花枝刺穿了。

        钟摇光似乎没有察觉自己刚刚说的话，一心顾着突然出现的虚凡鬼蛇，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将手里最称手的东西扎了过去。

        溪棂花丢出去后，看着鬼蛇身上的小花，钟摇光抱歉地看了一眼书君怀。

        书君怀摇摇头，表示没事。

        虚凡鬼蛇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两人先前古怪的氛围。

        离远了山洞，书君怀仍有些难以冷静，睁开眼似乎能看见她先前抱过来的样子，闭上眼听见的却是她抱着他叫出来的那句“师弟”。

        他心神不定，而她却坦然自若，潇洒地走在他面前，时不时伸手摸一把路上的野花野草，仿佛先前那个难过脆弱的女孩不是她。

        身体彻底恢复好了，她的心情似乎也恢复得太好了。

        他一时半会却正常不下来了。


　　(https://www.biqiugexx.cc/book_33145675/1515511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iugex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ugex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