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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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越来越冷,书君怀动作迅速地生好火,还想回头说些什么,想问的那个人却已经睡下了。
黑夜沉沉,夜风在这座鬼山里呼啸而过,发出一阵阵孩童啼哭般的诡异声音。
而她就坐靠在那里,闭着眼睛,微侧着头依靠树干,长发滑落下来披散在她胸前,配上水蓝衣裙,温柔得不像话。
世间最美,不过梦中美人。
书君怀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唯恐自己的动作惊醒了她。
只是虚凡山冷得可怕,他离火堆这么近都觉得有些手脚发凉。
书君怀脱下外袍,将干净的一面对着火堆烤热,感受到温度合适后,他才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动作很轻很轻地将温暖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在这期间,她一直都很安静。
他的身材比她高大许多,玉白的长袍把她盖得严严实实的,温热的火光打在她脸上,给她的头发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书君怀不知怎么,明明给她披了衣服,想做的事已经做好了,他还是没有离开。
这是难得的一个可以观察她的机会,书君怀略微退开一步,隔开了两人的距离,借着微弱的火光打量她。
若只说外表,毫无疑问,她非常漂亮。
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看的。
也是他遇见的所有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使着一把纤细的软剑,动作很快,就算你全神贯注地盯着她,能看清她的全部动作,也不一定能跟上她。
书君怀轻轻眨了眨眼,她的睫毛被火光映下了浅浅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格外温柔,白天那股锋利锐意全数隐藏了起来。
这幅画面,有些过分的熟悉。
恍惚间,书君怀好似去到了一片青葱碧绿的草地上,而他的眼里,也有这样一位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姑娘。
似有什么话卡在他喉咙里,只要他开口,立刻就能叫醒她。
书君怀望着她,不受控制地叫出了两个字。
只是声音太小,他又恍恍惚惚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可是眼前人却仿佛听见了他的话,像是映衬着他心中猜想的那般,轻轻睁开了眼。
清透的琥珀色眼睛,一睁开眼便锁定了他。
一看到这双眼睛,书君怀就觉得有些不妙。
她的眼睛太过清澈,没有一丝睡意,没有一点迷糊,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根本就没有睡。
书君怀整个人都定住了,明明没有做什么,却在她的眼神下产生了一丝怀疑,忍不住反复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做过什么失礼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钟摇光只笑了笑,将身上长袍丢回去,不理会他的呆愣,直接起身走到火堆旁坐下。
“蹲那儿很舒服”坐了一会儿,没见他动,钟摇光没好气地回头催人。
“没。”书君怀利落地穿好被她丢回来的长袍,走到一个离她偏远的地方坐下了。
钟摇光笑盈盈地看了他许久,柔声道:“二十四,我很吓人吗?”
书君怀没说话,直到又听见一声咬牙切齿的“二十四”,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在她身边,他叫二十四。
“怎么了?”书君怀看向她。
“二十四。”钟摇光笑着,缓缓道:“我睡着的时候你都敢偷看,怎么我醒了你就躲这么远了呢?”
因为觉得莫名的尴尬,所以刻意坐了很远的书君怀:“……”
“我没偷看。”
书君怀想解释。
“可不是嘛,你是明目张胆的看。”钟摇光笑着看他,眼睛亮得吓人,“你再看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抱歉。”被她盯得不好意思的书君怀扭开了头。
钟摇光终于放过他,收回了视线,转而盯起了眼前明亮翻涌的火光,声音很低,“你就只会道歉。”
书君怀没听清,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
钟摇光摆摆手,很轻地笑了下,“我们来聊聊吧。”
书君怀:“聊什么?”
钟摇光双手抱膝,头埋在手臂里,只发出闷闷的声音:“你想知道什么就聊什么。”
书君怀想了想,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你是谁”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还敢黏了我这么久。”钟摇光没抬头,闷闷道:“你现在下山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书君怀果断放弃,换了个问题:“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她知道他的名字,他却连怎么叫她都不知道。
有两个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钟摇光克制地重重呼了口气,从手臂下偷看他的表情,试探道:“你想叫我什么”
书君怀本想偷偷看她一眼,没想到正好与她偷看过来的视线对上,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钟摇光轻轻笑了,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轻描淡写道:“我叫你二十四,你就叫我二十五罢。”
随便得不得了。
反正再过几日,他们就再也不会遇见了。
火光随着风不停摇晃着,似乎要坠落在她身上。
她看起来……很难过。
书君怀想说些什么,可虚凡山忽然的变化却止住了他的所有动作。
不知何时,月亮已经从层层叠叠的乌云下出来了,皎洁的月光柔顺地铺满了整个虚凡山。一瞬间,整个虚凡山都变得明亮了起来,一点一点的莹光不知从哪里出来的,慢慢弥漫开来,如星星游动在凡世。
此刻的虚凡山,美得不像话。
“美吗?”
钟摇光抬起头,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漫天莹光,都不如他。
“美。”
他答得很快。
“这就是月光下的虚凡。”
莫名的,书君怀想要看她,想要看她的脸,看她的表情。
美景之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望向对方。
然后,在对方明亮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书君怀忍不住想:如果他再离她近一点,是不是能更加清楚地看见她眼里的自己。
可是下一瞬,他就看见了她手里拿出了一把泛着寒光的软剑。
他只是发了会呆,轻轻地眨了眨眼,软剑的主人已悄然无声地握着剑袭到眼前来了。
书君怀猛地侧身一退,躲过这一剑,又迅速拔剑挡住她的下一剑。
两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反应果然快。”钟摇光笑了笑,随意地用剑挑了捧土灰扑灭了火堆,干脆地扭头就走。
她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书君怀握紧了剑,动作迅速地跟上她。
身后是满天莹火,他们却偏往黑暗幽深处走。
直到再看不见身后莹火光芒,钟摇光才停下来,打量了周围一眼,对着书君怀指了棵树,直接道:“上去。”
书君怀想也没想,轻松地跃上去,随后将手伸向她。
钟摇光本想再找一棵树,可青年的手伸得很快,直直地对着她。
“二十五。”
清澈冷淡的声音一如当年。
“师姐,你不敢上吗?”少年笑着伸出手,不停挑衅她。
水邪树上成熟的果子因少年的动作而摇晃着坠下,正打在树下犹豫的少女脚边。
女孩经不起激,果断拉住少年的手,借着他的力上树,嘴里不停念叨:“我才不怕,什么水邪树叶,我一点都不担心。”
“师姐放心,我在前面摘,你只顾接就好了。”少年安抚着她。
虽然两人很谨慎,但在下树时还是不小心沾上了树叶,最后还是靠钟玉衡送来的药膏解了水邪树叶的痒。
此后三个月,他们都没敢再去摘水邪果。
直到噩耗传来。
那一次,是他们最后一次笑着下山玩闹。
钟摇光心似坠了几分,胸口沉闷,她仰头看着树上的青年,还是拉住他的手和他上了同一棵树。
两人左右各一边,半点没挨着。
“到底怎么了?”
书君怀忍不住问道。
自从遇见她后,他似乎一直都在问。
钟摇光没看他,倚靠在树干上,一手撑着脸,望着他们来的那个方向。
“看见那些像萤火虫一样的光点了吗?”钟摇光示意他回头。
在他们来的那个方向,萤火在一点一点向周围弥漫,恐怕再过不久,就会来到他们这个地方。
“它们有毒”书君怀猜测道。
“嗯——”钟摇光拖长了音,“差不多。”
“虚凡山的三重难你听说过吗?”她忽然问道。
书君怀凝神思考了片刻,犹豫道:“一重幻,二重鬼,三重山”
“嗯。”钟摇光点头,“第一重幻,白日是蛇,夜里是萤。”
“这两种东西都有同一个特点,”钟摇光转过去看着他,笑盈盈道:“触之致幻。”
“是不是上了树就能避免触碰到它们”书君怀猜测道。
钟摇光没说话,只是笑着,静静地看着他。
书君怀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犹豫着再次问道:“是吗?”
“二十四啊。”钟摇光感叹道:“你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这座山。”
钟摇光语重心长道:“趁它们还没飘过来,我送你下山罢。”
书君怀:“……”
“好了,说认真的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书君怀听见了女子温柔的声音。
“把衣服脱了。”
她似乎在笑,声音带着些细微笑意,温温柔柔的,因为听起来太过认真反而更像是在开玩笑。
书君怀:“……”
他想透过昏暗的夜色瞧清她的表情,可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只瞧见一个模糊的样子,隐约看见她在笑。
“二十四,快点!”听起来女人在焦急地催促着他。
一身白衣,清风明月般的青年一脸凝重,动作缓慢的摸到了长袍衣领,修长的手指抵在衣领上的青竹暗纹上定住了。
将脱未脱,仍有些犹豫,疑心她是不是在故意逗弄自己。
见他这幅模样,钟摇光终于笑出了声,她伸手去解自己外袍,一边解释道:“虚凡山上的夜萤随风而来,见光而兴奋,用美景迷惑人,触碰皮肤血肉可致人生幻,让人沉溺于幻境,使其失控,慢慢变得疯魔。”
“它们在地势低的地方会涌作一团,难以避开。”所以她让他上树,以避免碰见一团一团飞来的夜萤。
“那为何要脱衣服”青年清朗的声音适时响起。
“它只是碰了皮肤血肉才会致幻,不会主动攻击人。它们分散开的攻击力,跟普通飞蛾没什么两样,你随便往脸上遮块布都能挡住它。”风刮得越来越大了,钟摇光手上解衣的动作也变快了。
她叫他脱衣服的意思其实就是让他拿脱下的衣服盖住自己露出来的皮肤,不让夜萤直接触碰到自己。
“还没明白吗?”风把她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外袍暗扣明明解开了,可钟摇光拽了几下,半点没拉动。
“明白了。”她这边卡住了,书君怀那边先前还犹犹豫豫的倒先弄好了,已利落地解下外袍准备盖住自己的脸。
狂风阵阵,书君怀清楚地看见远处夜萤已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似乎是受了这风的鼓动,马上就要刮到他们这里来了。
而对面的钟摇光仍未拉出外袍,她的衣服似乎被树枝勾住了,再拉恐怕就要被她拉破了。
夜萤越来越近,她却还没准备好。
钟摇光看了同在一棵树上的青年一眼,她有其他法子,但实在不想在他面前使。
“怎么了”她一直没动作,书君怀察觉到了异样。
“我——”她刚想说话,忽地刮了一阵特别大的风,书君怀瞧着莹火越来越近,一时没想太多,直接拿着外袍跃到钟摇光身前,长臂一荡,带着略微苦涩药味的长袍牢牢盖住了两人。
长袍过大,衣袖坠下去,和钟摇光的头发贴到了一起。
而书君怀整个人都定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安静,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双漂亮的眼睛。
情况紧急,看她一直没有动作,他直接过来用自己的衣服盖住了他们两个人。
后果就是,他俯在她身上,腿下就是她的腿,手下是她柔软的发丝,而他的眼前,是她的脸。
距离近到,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甚至有些错觉自己听到了她的脉搏。
长袍外的夜萤被风刮来,点点萤光从外袍擦过,时不时给衣下的两人送来一点光亮。
让他们能够看清对方的脸,看到对方的表情。
钟摇光没料到这个结果,几乎呆住了,愣愣地盯着眼前俊逸的青年。
青年皮肤细腻,肤色白皙得过分,眉清目朗,面如冠玉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他的。
只是此刻他的表情显得关于紧张,双眉微皱,紧抿着唇,眼睛看来看去,就是不敢和她对视。
偶尔闪过一点荧光,还能看见他耳垂绯红。
钟摇光本来很紧张的,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知为何冷静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他。
她冷静了,书君怀就不好受了。
眼前是一张漂亮得难以描述的美人面,他做不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可偏偏她能,书君怀没有看她都能感受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一想到那双清透的眼睛,他就更不敢低头了。
于是就变成了,钟摇光坦坦荡荡地盯着他,而他面红耳赤得不敢低头。
书君怀反复想,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变成了这幅尴尬局促的样子。
正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书君怀下意识低头,恰好又有几只夜萤从他们头上飞过,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萤光照亮了眼前姑娘的笑脸。
让他清楚地看见了世上最美的一张笑脸。
笑眼弯弯,明眸善睐,清澈的琥珀色眼睛里满是动人的笑意,只要她望着你,无论她要你做什么,你都拒绝不了。
心跳的鼓动完全不受控制了,书君怀愣愣地想,恐怕她全部都听见了。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虚凡山上这一夜这一眼了。
夜萤群已飞远,外面只依稀看见几个小小的光点,钟摇光推推身上一动不动的青年,打算他再不动就一脚把他踢下去。
身下被树枝勾住的衣摆已经解开,身上的青年也动作迅速地离开了,她只瞧见一个虚影,他飞快跳下了树,背对着她整理衣服。
想起他方才的神态,钟摇光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仍靠在树上,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掩住嘴角的笑意,钟摇光直起身子坐在树上,摇晃着双腿,笑着叫住树下心神恍惚的青年,“二十四!”
白衣青年回头,钟摇光一跃而下,轻巧地跳到他面前,认真道:“谢谢你。”
书君怀被她的突然靠近惊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面红耳赤道:“没,无事。”
钟摇光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他又在心里默默地又念了一声谢谢。
钟摇光很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但她很喜欢师弟的那把剑。
兵器易得,认主之剑却难得。
她总是跃跃欲试,试图使动师弟的剑,可师弟的四月十七从来不服旁人,任你如何灌输内力都催动不了它。
她曾经以为她永远都催动不了四月十七,四月十七只认同师弟。
可有一天她却拔出了四月十七。
那是四年前,她重伤醒来后的第七天。
她终于有了可以下地的力气,挑着六师姐和四师兄不在的时候出了房门,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到了一间小院门口。
所有人都告诉她,师弟死了。
他连她送的那块玉佩都落下了。
可是钟摇光依然不信,她执意要见到他。
推开房门,桌上正搁着一把漆黑的长剑。
那天她见到了长剑上流溢着莹光的桃花暗纹。
那间暗淡无光的房间里,脸色苍白的姑娘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她愣愣地盯着剑上美丽的花纹,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桃花暗纹涌动着流光,这是主人使剑才会出现的美景。
她成了四月十七的新主人。
她不知道灵剑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认新主人,但在那天之后,她就开始出现幻觉。
“我们是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你的,找到你的时候四月十七正守在洞口,它替山洞挡住了怪物,不管谁来它都攻击。”和她说话时六师姐一直低着头,似乎是想避开看她的表情。
这世上,能让四月十七守在那里的,只有一个人。
钟摇光认真看了眼前青年很久才转过身,她张开手臂,面对着夜萤飞走的方向,用力地大喊了一声。
“混蛋!!”
书君怀惊了一跳,紧张地看着钟摇光,正准备道歉,却见前面的姑娘又转了回来,她弯着一双笑眼,看起来随性且迷人。
“走啊!”她拉住他,笑着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夜风阵阵,时不时有点点萤光从他们身边略过,如流星划过,留下浅浅的光影。
青年任由她拉着自己向前跑,眼前萤光涌动,隐约聚成了另一个身影。
一个身材纤细的长发女子,动作轻巧地跃到他眼前,风吹起她裙摆,带起一阵淡淡的桃花香。
他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她身上水蓝色的长裙,晃动着与拉住他手臂的姑娘合在一起。
变成了同一个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字——
书君怀不受控制地,如同他第一次醒来遇见那个陌生的小少年时一样,恍惚地叫出了一个字:“钟……”
她没有听见,没有回头。
浮空中的夜萤似乎安静了下来,可书君怀却清晰地感受到有一束光打在了他胸口。
几乎是在一瞬间,书君怀望着眼前的姑娘,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钟摇光……”
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钟摇光骤然停下,似乎不顾身后青年因她的动作而惯性贴近了许多,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声音很轻,“你叫我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之前在树上还要近,书君怀不自在地后退一步,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确定了一件事。
书君怀垂下眼,低声道:“你叫钟摇光。”
这个名字太过熟悉,几乎在他叫出那三个字的瞬间就察觉到了。
太过简单的三个字,他却觉得自己认识了很久很久,仿佛他一直都在等。
事情的发展太过突然,钟摇光快压抑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滚烫热意,里面似烧了一把火,烫得她整个人都失了力气。
连开口说一句话都变得吃力。
“是,我是钟摇光。”钟摇光太过激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仍拉着他的手臂,还越来越用力。
这是第一次,他还未服药便叫出了她的名字。
而且,他的蛊毒没有发作。
突如其来的惊喜几乎要逼疯她,手上越握越紧,一字一句,从未如此期待过他的回答。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青年抬眼看着她,有些不解地说出来自己的名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书君怀。”
紧紧拉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缓缓松开了。
书君怀听见了女子低低的声音。
“我猜,你只是想起了我的名字,我是谁你依然不记得,对吗?”
书君怀沉默地点点头。
“给你个奖励吧,”女子收好情绪,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笑盈盈道:“你不用叫我二十五了,叫我钟摇光吧。”
她的情绪变得很快,方才还显得有些难过,现在又笑了起来。
书君怀很难不去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犹豫道:“我们之间……是不是……”
“不是。”钟摇光答得很快,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我对书君怀没有一点感觉,我不喜欢书君怀。”
这样直白干脆地念出他的名字,斩断他的遐想。
这本因是很正常的解释,书君怀却总觉得奇怪。
太奇怪了。
她看着他的眼神和她说出他名字时的语气。
他还在想,钟摇光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惊了一下。
“你一直盯着我看,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青年不知为何避开了她的视线,扭开了头,故作镇定道:“绝无此意。”
他答得干脆,眼神却不怎么听话。
钟摇光装没看见,向右指了个方向,转移话题道:“去那边吧。”
“那边怎么了?”
钟摇光瞥了他一眼,叹气道:“见夜萤行右,进虚凡二重。”
见了夜萤后向右行,可进虚凡二重山。
明明进山前还记得十分清楚的话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了,书君怀掩饰似的咳嗽了一声。
这一路上,他几乎是完全靠着她在走的。
“第一重就这样过去了吗?”书君怀跟着她走,有些不解地问道。
虚凡一重难,幻。
这一重听起来很让人提心警惕,他总觉得他们似乎过得太过轻易了。
就烧了群蛇,躲了一片夜萤,就这样过了第一重。
这不符合虚凡山鬼山的名头。
“你还想怎样?被白蛇咬一口进幻境大战三百回合吗?”越向右走杂乱的树枝野草就越多,钟摇光避开一枝差点刮到她脸的树枝,回头瞥了他一眼,道:“不是第一重简单,是我。”
她的眼神很明显地写着几个字——
我太强了。
书君怀:“……”
他总觉得要说些什么,可思来想去怎么也找不到反驳她的话,旁人还好,可他是实实在在被她一路领着提醒着走过来的。
钟摇光回过头,想着青年听见她话后呆愣的表情,忍不住偷偷勾起了嘴角。
虚凡鬼蛇极其“喜爱”她,一见到她就跟磕了疯药似的扑过来。
旁人遇见的鬼蛇攻击方式大多都是伏击,冷不丁出来咬你一口,碰你一下,然后才会招呼蛇群过来围剿。
她遇到的虚凡鬼蛇是最特别的,大概是惦记她惦记得失了脑子了,永远不肯乖乖走伏击的战术。一见她就拼命招呼大部队,一来就一大片,她想不发现都难,它们聚在一起还省了她的事,一点火星子就能全部烧光。
夜萤更不用说,只要是知道它习性的人都能避开。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今日确实是走得太顺了。
但在这几个月里,没办法不顺的。
钟摇光挑开跟前碍眼的枝叶,和他解释道:“我们进得这么顺利,是因为山阵动摇,收了护山毒雾。”
护山毒雾可没有白蛇和夜萤这么好解决。
“我听说过。”书君怀终于有了机会,接上了她的话,“虚凡山周围环绕着一层毒雾,无药可解,无处可避。许多人死在了毒雾幻境下。”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它是有解药的。”钟摇光笑道:“而且毒雾遇月既散,就算中了毒,只要心智坚定,很快就能醒过来。”
但它确实拦住了许多人。
钟摇光边说边伸手,她想拉开身前挡路的这一枝粗枝条。
可身后有一只手来得更快,轻而易举地拉开了挡路的枝条。
在她愣神的片刻,书君怀不动声色地走在她前面,揽走了开路的任务。
“二十四。你为什么非得跟着我”
她的提问让青年沉默了片刻。
“我……”他呼了口气,低声道:“我不知道。”
钟摇光回得很干脆:“我不信。”
书君怀:“……”
钟摇光:“你不说我就自己猜了。”
书君怀平静地挑开树枝,没有回答她。
“你是不是……”她忽地止住,语气暧昧地拖长了最后几个字。
“没有。”想也不想,书君怀直接打断。
“真不知趣。”钟摇光撇撇嘴,目光在他腰间那把漆黑的长剑上停住了。
“你这把剑有名字吗?”一边说着,一边轻敲了下他腰间的黑剑。
书君怀:“一贯钱。”
钟摇光:“嗯”
书君怀解释道:“它是我花一贯钱买的。”
钟摇光:“……”
四月十七,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赞叹你的名字。
话刚说完,青年挑开人高的野草。
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被杂草树枝包围住的是一块青草平地,一条溪流凭空出现,横穿过草地,月光折射在水面上,如同绸缎在缓缓流动。
最奇异的是,在这里看不见半点原本暗淡的虚凡山,月光平静地铺撒下来,淡淡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平地,没有烛火也能看清一切。
两人刚踏出杂草丛林,就被一阵爽朗的笑声吸引了注意力。
在小溪边上,围坐着一群装备齐全的年轻人。
两人刚走出来,还没有说话,一个正对着这边坐着的男人发现了他们,特别热情地朝他们挥了挥手,招呼着他们过去。
书君怀下意识回头看钟摇光。
月色莹莹,一路上都笑吟吟的姑娘不知何时冷下了脸。
“两位也是为虚凡秘宝而来的吧,不如先与——”
“钟姑娘”
爽朗热情的男人向他们走过来,刚刚开口就被身后的另一个人打断了。
书君怀皱眉看着从男人身后走出的黑衣男子,沉下了脸,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腰间的剑。
一看见这个人,他就觉得胸口生出了一股烦闷的郁气,扰得他神经紧绷,忍不住想要拔剑而出。
想一剑劈了这个人。
思绪混乱中,紧握着剑的手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身边人像是在安抚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他面前,揽走了迎面走来的两人视线。
书君怀心中的郁气,莫名就散了大半。
他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姑娘,胸口似涌上了温温热意,心脏跳动的节奏开始不受控制。
“书清鸣。”钟摇光看着走来的黑衣男子,语气生冷地打断了他想要再向前的脚步。
她的抵触实在明显,书清鸣僵住了脚步,笑容有些勉强,“钟姑娘怎么会到这里来”说着,他注意到她身旁的青年,刚想打量几眼,视线就被脸色不善的姑娘挡住了。
钟摇光冷眼看着他,毫不掩饰她的厌恶,“你在看什么?”
她身高明明不及书清鸣,此刻看他都需抬眼,但她给人的气势却极其迫人,冷冷的一眼,却让人不敢与她对视。
甚至连承受这样的视线,都很艰难。
书清鸣不由自主败下阵来,也不管有没有看清她旁边那人,默默地移开了打探她身边青年的视线,微微低下了头。
原先开口的中年男子本以为是旧识相逢,此刻发现情况不对,连忙插到他们中间,和气道:“哎!相逢即是缘,大家何必如此,都是为了秘宝来的,虚凡山诡异,大家不如结伴同行……”
中年男人絮絮叨叨的,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身后围坐的一群人,伸手示意钟摇光和他们一起走。
“不了。”钟摇光冷声打断他,掩着身后人去了另一边。
溪流的上游,几棵参天大树遮挡住两人的身影。
两人转过身去,缠留在身上的冰冷视线消失后书清鸣才重新抬起头,目光灼热地盯着前面那道纤细的浅色身影,他深深地呼了口气,许久才将视线移到她身边那名身材修长的男子身上。
白衣黑剑,莫名的熟悉。
“朱二哥,你看见那个男人了吗?”
书清鸣收回视线,往回走时还是没忍不住,开口问身边的中年男人。
朱二哥身材极其高大,比他还要高一个头,他没看清那人的脸,朱二哥肯定看见了。
果不其然,朱二哥点了点头。
他丝毫没有注意书清鸣的不对劲,爽朗道:“看见了,是一个俊俏的小郎君。”朱二哥摸摸他不存在的胡子,又想起方才那青年的表情,摇头道:“只是看着不像个好相与的。”
他们走过去时,那小郎君的脸冷得快结出冰来了。
朱二哥瞥了一眼书清鸣,好奇道:“你认识那姑娘,他们是一对吗?”
朱二哥是个粗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半点没想到要顾及身边这个人。
方才那姑娘与她身边那名男子模样都生得极好,气质亦是不凡,不像普通人,两个人的表情虽然都不太好,但他们之间的气氛总让人觉得有些微妙。
朱二哥记得书清鸣的身份,不由有些好奇。
“从小便认识,她与我有了些误会,很快便好了。”书清鸣毫不脸红地笑着解释他与钟摇光的关系,一提到她身边的男人,他眼神就冷了下来,“她身边那人,不过碰巧同路罢了,和她没什么关系。”
而另一边,和钟摇光没什么关系的书君怀正和她紧紧相握着双手。
书清鸣的突然出现激醒了他体内的蛊毒。
他只是略微踉跄了一步,钟摇光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迅速扶住他,她力气很大,直接将他推靠在树下,强硬地握住他的手给他输送内力。
他坐靠在树下,看着身材柔弱的姑娘坐在他面前握着他的双手给他输送内力。
她的手比他小很多,两手交握都包不住他的双手。
身体里涌进一股强大却柔和的内力,将躁动不停的蛊毒牢牢压制住,源源不断的,抚平缓和了他胸口难耐的灼热和疼痛。
书君怀总觉得这幅画面有些不对。
他尝试抽出自己的手,可不管他怎么用力都动摇不了她的双手。他又试图起身,可刚动就又被她逼了回去,钟摇光俯身靠近他,在距离他只有一掌的距离停住。
书君怀再也顾及不了身体里躁动的蛊毒,身体僵硬成了一块木板。
因钟摇光俯身的动作,她的长发垂落在他胸前,她看着他敷衍地笑了笑,包着他的双手放在自己膝上。
“别问。”
“别动。”
她笑容敷衍,冷淡干脆地下了命令。
身体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书君怀没有办法不听。
嘴上说不了,心里的疑问却越攒越多。
可是很奇怪,并不是关于他的身体,他想的最多的,全部都是刚刚她与书清鸣的对话。
沸腾翻涌地最为突出的,是这两个问题。
你为什么认识书清鸣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一直在想,却说不出口。
时间好似被拉长了,过得特别的慢,连她的动作都变得迟钝。
钟摇光低着头,手里的力没有消,头却轻轻地垂下去抵在他的肩上。
连着几个月的内力输送让她比从前虚弱了些,胸口闷闷的,身上好像失了力气。
她靠在他身上,声音很轻很轻,“我累了……”
最想说的两个字被她吞回了喉咙里。
经过她的内力缓解后,书君怀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这一次他很轻松地避开了她。
女孩坐直了身子,手上不服气地抓了他一把。
我都说我累了。
“你再动一下我就大叫。”钟摇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让他们都看到你对我做了什么。”
参天古树掩住了他们俩人的身体,围坐在另一边的人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动作,也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书君怀知道,却还是乖乖的听了她话,没有再动。
“已经是子时了。”钟摇光看了一眼夜空,忽然感觉特别的累,她头一点,很干脆道:“我要睡了。”
“我帮了你一次,你也帮我一次吧。”钟摇光抱住他的手臂,以手臂为枕,直接闭眼休息了。
女孩枕在他手臂上,呼吸很快平缓,安安静静的,看起来真的睡着了。
书君怀说也不是,动也不是。
胸口的灼热和疼痛被抱着他手臂睡过去的姑娘安抚平静了。
可他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他原本跟着她,有一部分是因为好奇,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无聊。
他的人生令人生厌,充斥着乏味与恶意。
那天醒来见到她用剑指着那妇人,他第一反应就是愤怒,他把她当成了书家人,可她后来做的事却出乎他的意料。那天他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杀意,也在与她交手时明白了她的厉害,以她的实力,那天她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他。
可她却认输了,还放走了妇人。
她认识他,从她第一次对他开口的时候,书君怀就相信了这件事。
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应该会不记得的。
所以在虚凡山见到她后,他立刻就决定要跟着她,和她相处越久,她的反应就越让他笃行。
他们之间不仅仅是认识的关系。
她的态度越是模糊,他就越肯定。
人的话语和行为都可以骗人,但眼神和心跳不会。
钟摇光的眼神骗不了他。
而他的心跳也让他骗不了自己。
“钟摇光。”
他叫了一声,身边人没有醒。
“钟摇光。”
于是就好像在找回熟悉的感觉一样的,他低声地,一次又一次轻轻念着她的名字。
“钟摇光……”
在确定她真的睡着了后,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慢慢地将她渡给自己的内力输送回去。
他这次的蚀灵蛊发作比从前温柔了许多,让他感觉身体的蛊毒淡了很多,但就算是这样,以内力缓解蚀灵蛊也绝非容易事。
她突然的失力渴睡,是因为给了他太多内力。
内力还回去后,灼热又滚烫了起来。
书君怀垂眼望着她的脸,忍不住又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钟摇光……”
他已经分不清胸口的灼热滚烫到底是因为蛊毒还是因为她了。
恍惚间,一个清亮温柔的少年声音撞进了他耳里。
“摇光……我喜欢你。”
这是他的声音。
砰的一声,心脏似被人猛敲了一下。
是幻觉还是心声
他彻底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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