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祝菁对外声称失踪，但之前留下的指令还在，施琴借此一直收拢着渭城。

        此时祝菁逃离谭林的掌控，他做事更是没了顾忌，很快就离开乔阮的宅子，准备收网。

        “哎……”祝菁看着被丢在自己身边的陈银两，正想叫住施琴，却忽然看见青锋走了进来，她不满地瞥了一眼赖着不走的陈银两，重新看向青锋。

        青锋的脸色看起来算不上好，身上还带着狼狈，此时沉默着，直接跪在祝菁面前，低着头：“这次让您出事，险些酿成大错，请祝姑娘责罚。”

        “不怪你。”祝菁看着他：“你当时又不在我身边，谁能想到这样的事。”

        “我不该将您交给外人。”青锋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在彭牧熙的父亲身边长大，和青息他们一起自幼保护陪伴彭牧熙，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大的意外。

        愧疚羞惭和后悔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这段时间他不停地找祝菁，整个人都浑噩一片，彭牧熙留在在渭居的人和他说祝菁已经找到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意外，何况我上次的境况也差不多，也没见你这样子……”

        “不一样的。”青锋低着头：“这次是我错了。”

        祝菁皱起眉。

        “的确不一样。”乔阮慢悠悠从门外晃进来，一点没有帮青锋说话的意思：“上次是你的命令，这次是他的疏忽。”

        “当时在场的人，除了青锋，谁能拦住那些人？”

        “这只是你的臆测，你又不清楚他们的情况。”乔阮坐在祝菁旁边的榻上，懒洋洋地靠着：“段家……比如段融，当时如果他在你身边，绝不会下这样的决定。”

        “那该是如何？”

        “他会带着你一个人走。”

        青锋的头更低了。

        “他不会。”祝菁却道：“谭婉很重要，我不会允许丢下她们。”

        “你下的命令和他先做的决定又不一样。”乔阮支着下巴：“他首先意识就不到位，不是优先保护你。”

        青锋一言不发。

        乔阮说得是对的。

        有时候他会忘记，自己如今保护的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而不是彭牧熙这个根本不需要担心的大男人。

        “可他不是段融。”祝菁摇了摇头，看着乔阮：“也不是暗卫。”

        青锋出自定远侯府，比起护卫，他更是一个将士，不会漠视其他人的生死，和彭牧熙或者如今的她的关系，比起主仆，更像是亲近的上下级。

        “情有可原，况且若不是我的主意，我也不会让他这样做，算不上大错。”

        “我也没说是大错啊。”乔阮挪开目光，没有反驳：“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听见了吗？”祝菁得到回应，赶紧对青锋道：“起来吧。”

        青锋抿紧唇。

        “难不成还要我扶你？”祝菁佯做苦恼：“可我这手不太方便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去扶。

        青锋看见祝菁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一个激灵赶紧站起身来，生怕她真的动手。

        站起来后他又有些无措：“我……”

        “你这一身有点臭了，先去洗一洗再回来吧。”祝菁看他似乎没原来那么郁结，摆摆手。

        乔阮说的话提醒了祝菁：“段融那边你们怎么处理的。”

        “忘了。”乔阮似乎也才想起这么个人来。

        “忘了？！”祝菁心狠狠一跳，段融可不是什么自己人，要是一个没看出，她们全得露馅。

        “我会处理好的。”乔阮沉默片刻：“放心，处理不好的话，不会让他跟你回京城。”

        这句话的潜台词似乎就是作掉。

        祝菁稳了稳心神：“你不怕他已经……”

        “不太可能，我们没和他接触，他最多有所猜测，没有实证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

        “你好像很清楚诶。”

        “段家的人嘛。”乔阮瞌上眼：“虽然有拎得清的拎不清的，但某些方面都差不多。”

        祝菁懂了。

        这大概就是职业素养。

        ……

        等施琴把一切都布置得差不多的时候，祝菁这个从京城来的主事人才在收网的时候露了面。

        渭城的人只看到太守府被人层层叠叠地围起来，一个小姑娘两只手藏在宽袖里，站在太守府的门口，安安静静地看着。

        谭林被人压出来的时候还在挣扎：“我才是渭昌的太守，谁给你们的胆子以下犯上……”

        看见出现在门口的祝菁，他瞳孔骤缩，被人拖着走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勉强地扯起嘴角：“祝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谭大人心里很清楚。”

        “我该清楚什么？”谭林面无表情：“就因为祝姑娘从京城来，便能如此折辱于我么？”

        祝菁轻呵一声，不与他辩驳，挥挥手让士兵把人带下去。

        “这是在做什么？”阴阴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祝菁看着松口气的谭林，嘴角扬起弧度：“路大人可是又有什么指教？”

        “祝姑娘好大的面子。”人群给路晖让开一条路，他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不善：“擅罚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别忘记了，你是来查东西，而不是干涉官职人面调动的。”像是撕破了面子，路晖此时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石蔑从后面匆匆赶来，听见这么一句话，有些傻眼。

        “陛下让你们来渭昌，也不是为了让你们干涉，而是让你们来帮忙的！”陈银两跟在祝菁身边，忍不住出声辩驳。

        “确……确实是啊。”石蔑附和。

        他不知道路晖又想弄什么幺蛾子，他只知道，老老实实的，出事了祝菁负责，要是在这碍事，出了什么问题，保不齐陛下就要拿他们开刀了。

        “帮忙也不是放任和坐视不管。”路晖此次却坚定不移：“你一个女子，做好陛下交代的事就行，干涉朝廷内政，牝鸡司晨，天理难容。”

        路晖声音越发严厉，看着抓住谭林的那个士兵，大喝：“还不快把太守大人放开！”

        那个士兵看向祝菁。

        祝菁冷不丁笑：“路大人说得对。”

        谭林心中一喜。

        着急上火的石蔑一懵：这次怎么这么快就服软了？

        石蔑心里却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祝菁从袖子抖出一个卷轴，直接甩开，扬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八个字一出来，在场的人本能地跪了一片。

        祝菁平静地看着脸色微白的路晖，直到他慢慢地跪下，才接着念。

        “渭昌郡太守谭林，通敌叛国，谋害忠良……若有干涉处决者，以同罪论之。郡丞施琴，治下有方……即日起承太守之位，钦此。”

        看着路晖一同被拖下去，石蔑尴尬地站在哪儿，对上祝菁黑黝黝的目光，干笑两声：“原来祝姑娘手里有圣旨啊……”

        过了两秒发现不对：“这是您找陛下要来的？”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谭林有问题，他们何必过来查。

        “石大人觉得哪儿不妥？”

        她感觉谭林有问题后，就让人给京城那边送了信，圣旨是陈银两带过来的，拿着它自然好办事。

        “妥，妥。”石蔑正色。

        两秒过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凑近祝菁：“所以，那位……是找到了？”

        祝菁揣着手，回头看向愣愣站在自家门口的谭贞：“谭二姑娘是假的。”

        她静静地看着谭贞：“真正的谭二姑娘，另有其人。”

        空气仿佛都安静下来。

        半晌，谭贞艰涩的声音响起：“所以……她，还活着？”

        祝菁没说话。

        谭婉暂时没找到，她可没有办法保证这个。

        “哎，祝姑娘这样说，那必然是查到了什么，这是公务，你不要问。”石蔑架子终于撑起来，甩了一下大袖：“还不快让这些人都散了！”

        ……

        老鼠在黑暗中窜过，腐朽的气息弥散在，另一道呼吸声出现在身边，惜鸢艰难地抬起眼，迷迷糊糊看见了那个被自己坑了一把的“大人”。

        她慢慢蹲下：“太守府里的谭婉是谁？”

        “我不知道。”

        “你说她心在异族。”祝菁提醒。

        “我猜的，那丫头来处理我和二小姐的时候，身边带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看不清脸，感觉是个异族人……”

        祝菁笑了笑：“那不是异族人。”

        惜鸢愣了愣：“他是……”

        “那是他身边的暗卫。”祝菁语气笃定：“你看错了。”

        惜鸢脑子浑浑噩噩：“是吗？”

        “是啊。那个暗卫一直都跟在它的身边呢。”

        耳边的声音越发飘渺：“那个人是不是跟在她身边？护着她的样子？”

        “好像……”声音一顿，惜鸢晕了过去。

        祝菁回身拉住彭牧熙的手臂：“巡逻的人快来了，快走。”

        “这样就好了？”

        “可以了，她状态本来就不清醒，能记得都算好了，只是引导一下她的思维而已……”祝菁倒不是很担心：“那人审得怎么样了？”

        假谭婉早就在谭林被带走的时候被彭牧熙的人顺走了，只是不知道嘴硬不硬。

        “交代得很快。”彭牧熙把人带出牢狱，低声道：“都没来得及用刑。”

        祝菁惊诧：“会不会是骗你的。”

        “不像。”

        “异族人？”

        “不是，但的确是帮他们做事。”彭牧熙没有隐瞒：“章家亦有参与，她一介孤女，为自己考虑，留了些证据在谭府作后手，你要去看看她么？”

        自己交代的“谭婉”境遇显然比惜鸢好太多，看到祝菁时，她目光平静。

        撕下了面具，眉宇间没了和谭贞的相似之处，她看起来少了柔婉，甚至多了几分冷漠。

        “你遇到婆婆了？”

        “什么？”祝菁端着一个盘子：闻言干脆坐到她不远处的地方。

        “山脚下，婆婆住在那儿。”假谭婉语气近乎肯定：“从山上掉下去还活着，肯定是有人帮你，除了婆婆没人敢帮你。”

        祝菁明白了她在说谁：“是有一个老人家收留了我，她家还有一个姑娘。”

        “她……还好吗？”

        “时不时‘大病一场’，想必你也不在府内，没去看过吗？”祝菁挑起眉：“还是说，你不敢去？”

        假谭婉咬着牙。

        她的确是不敢。

        自打婆婆知道她和那些外族人一起……便再也不欢迎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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