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腌笃鲜

冬笋这个东西，林怀夏很爱吃，但是怎么挖冬笋，这个没人教过呀！

        林怀夏一早上山，折腾了一上午，才挖到三四个笋子，其中还有两个被挖烂了。

        今年是个暖冬，天气温暖，地底的笋子长得快，冒出一个尖尖，她才能发现，如果不冒尖，林怀夏估计自己一个都挖不着。

        她灰头土脸地回家，被二楼阳台上的徐青竹看个正着。

        徐青竹躺在椅子上，被暖烘烘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一上午你去哪儿呢？”

        林怀夏没搭理他，转身去后院。

        徐青竹盘腿坐起来，拿着手机打游戏，打着打着，他发现不对劲，什么味道这么香？

        他站在阳台上伸长了脖子往林家后院瞧，除了看到烟囱里冒的白烟，啥也没看见。

        “林怀夏，你煮什么东西这么香？”

        林怀夏没搭理他，灶王婆婆撇嘴：“你家隔壁这个小子太馋嘴了，他爸妈不知道教一教，忒丢人了。”

        林怀夏笑了起来。这句话倒是没说错，徐青竹从小就是个贪吃好玩的人，和他本人的清雅有气节的名字极不相符。

        林怀夏吃东西挑嘴，爷爷又宠爱她，她每天放学回家，爷爷都给她做了好吃的小点心。冬天熬的各种甜汤，夏天的冰粉，秋天的糖渍果子等等。

        徐青竹知道她每天回家有好吃的，脸皮厚得很，每天都跟着她回家，撵都撵不走。

        他小的时候因为贪吃，没少被他妈揪耳朵，不过怎么教训都没用！就是爱吃！

        又过了半个小时，香味越来越浓，他趴在阳台吸气，恨不得鼻子伸长一点，直接怼林家的烟囱上。

        “林怀夏，你是不是在炖汤？”

        王嬢嬢忍不住了，叉腰仰头，也不管现在还是正月初五，站在院子里就骂儿子：“老娘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啊，多少岁了，还这么馋嘴，三岁小孩儿都比你讲究！都要娶媳妇儿的人了，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徐青竹假装没听到，游戏也不玩了，还是趴在阳台上望着林家的院子。

        “还看！徐青竹你个臭小子，给老娘滚下来削土豆皮。”

        “吃土豆丝还是吃土豆片？一听就不好吃！”

        王嬢嬢眼睛一横：“不吃就给老娘饿着！这个家真是装不下你了，早点滚回城上班！”

        “我倒是想上班，这不是疫情拦着不让我回去么。”

        徐青竹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毕业就考上了公务员，在单位混日子。

        徐青竹爸妈在镇上有个店铺，专门做粮油生意，家里不缺吃穿，也不强求他有多上进。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徐青竹也算幸福的了。

        从乡下带回来的不仅有腊肉，还有两节鲜排骨，几根冬笋处理干净，炖了一锅腌笃鲜。肉是好肉，冬笋是上午挖的鲜笋，这个时节能吃上这样一锅笋汤，算是尝了鲜了。

        大火熬浓汤，小火炖清汤！

        猛火催熟的腌笃鲜汤汁浓白，咸鲜味美。一揭开锅盖，那个味道呀，在厨房里飘散，似乎墙缝里都浸入味儿了。

        “味道不错，你的厨艺看不出来，主要是食材新鲜。”

        灶王婆婆没有嘴，但是能闻着味儿，林怀夏还觉得挺稀奇。

        “林怀夏！”

        林怀夏被他叫得烦了：“别叫了，炖了笋汤，你喝不喝？”

        徐青竹连忙大声喊：“我要，我还要一碗米饭，我妈今天中午不给我午饭吃。”

        可把王嬢嬢气得不行，也不管是不是正月，提着扫把就要揍儿子。

        徐青竹动作利索，三两下跑出门，去林家端笋汤。

        林怀夏把自己吃的舀出来，剩下的连砂锅一起端给徐青竹。

        徐青竹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赶忙接过：“对了，我妈说现在疫情期间买菜不方便，我们家菜园子有的是菜，想吃什么自己去摘。”

        “好。”

        徐青竹端着一锅竹笋汤，溜得老快。

        已经中午了，徐青竹他爸关了铺子回家吃午饭，在大门口碰到他端着砂锅，一看就是林家的。

        “夏夏做什么好吃的？”

        “嘿嘿，竹笋汤。”

        徐爸揭开锅盖，那个鲜味儿就散发出来了。

        一个字，香！

        吃了午饭，就想睡觉，一觉睡到两点钟，要不是电话响了，她还能继续睡。

        “喂，大哥，怎么了？”

        青龙镇那边在登记过年从南方回来的人，其中有一例感染，已经被隔离了，现在那边闹得凶。三爷爷特意叫大哥打个电话过来嘱咐她，让她别出门，也别回城。

        “嗯，我在家待着，暂时不回城。”

        刚挂掉电话，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门口装了监控，林怀夏看见是镇上的人来了，都戴着口罩，其中一个还拿着登记本。

        林怀夏戴上口罩去开门。

        其中一个认识林怀夏，问了一句：“你是林老爷子的孙女吧，这几天不是疫情闹得严重嘛，咱们这里做个登记，你留个电话，到时候有事儿通知你。”

        “哦。”

        林怀夏登记好，他们又交代她没事儿别出门，就算出门也要记得戴口罩。

        送走他们，徐青竹在楼上喊：“林怀夏，打游戏来不来？”

        “不来，你自己打吧！”

        三点多钟，昨天田青给她寄的快递到了，驿站那边让她别过去取，专门给她把包裹送到门口，消完毒才叫她开门取。

        田青是个细心的，打包过来的东西除了她要的照相机，其他三脚架之类的配件都给一起送过来了。

        灶王庙的人间办事处要开始营业啦！

        做广告的人，多少懂一点摄影构图方面的知识，林怀夏从大学开始就玩摄影，拍个短视频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儿。

        他们家的厨房，无论是前院的大厨房，还是后院自用的小厨房，都有一扇大窗户，采光都不错。林怀夏调整好相机参数，明天就准备开始拍了。

        但是，第一个视频拍什么呢？她抱着电脑翻看着其他美食博主的视频找灵感。

        “看别人的视频做什么，你们林家不是有一本菜谱么，一天一道菜也够做一两年的吧。”

        “你怎么知道林家有菜谱？”

        小老太太振振有词：“怎么没有？你们家祖上不是出过御厨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出过御厨？”她确定她没说过这个事儿。

        “我是神仙，这点事儿我还能不知道？”

        开始还有点气弱，后面声调升高，她又有底气了似的。

        林怀夏不和她吵：“你说得对，我们林家食铺做的菜，要有我们林家食铺的特点。”

        林家菜的特点，重点就在时令二字。

        也就是林家的根基在西南，这里是天府之国，物产丰富，瓜果蔬菜繁多，才能讲究得起来。林家菜调味注重酸、麻、辣、甜、苦、香、咸七味，味道协调，层次分明。

        不过，能做到上面这些特点的大厨少之又少，大家的印象中，西南的厨师善用麻辣，其他的不值一提。

        在林怀夏的记忆中，爷爷擅长的菜式，麻辣调味的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不过其他味型不如麻辣有冲击力，就慢慢被大家丢在角落里了。

        春天该吃什么菜？

        春天，该吃野菜、吃竹笋，吃韭菜，吃香椿，吃芥菜，吃油菜，吃蒜苔，吃田螺，吃苋菜。

        林怀夏笑了起来，一想到这些菜，好像就看到爷爷笑呵呵地挽起袖子在厨房摘菜的样子。

        她写下三个名字，蒜蓉油菜、韭菜饼、苋菜鱼丸汤。

        也就是现在刚立春，野菜还没长起来，再过一个来月，等野菜长起来了，野菜粥也是一道美味。

        想到野菜那微苦清新的滋味，迟钝的舌头仿佛都变得敏锐起来。

        定好菜单，她特意去后头菜地里转了一圈，山脚下的野油菜还没开花，正长得肥硕。地里的韭菜一年没有人收割，茂盛得不得了。还有苋菜，叶面碧绿，叶背深紫，她家菜地里没有，徐家种了一片。

        他们家晚上吃面，徐青竹被打发到菜地拔小白菜。

        “想吃啥菜，我给你拔点儿。”

        徐家和林家的菜地交界的地方，栽了一排一米多高的月季花墙，林怀夏站在自家菜地里摇摇头：“今天不用，明天我要拔点儿苋菜。”

        “行，那你明天叫我，我给你拔。”

        “不要，我自己来，我还要拍下来。”

        “啥？”徐青竹没搞明白：“你要拍照发朋友圈？”

        林怀夏白了他一眼：“我要做视频。”

        “哦，懂了。这个有啥好做的，人家做视频都是大鱼大肉，谁看你做小菜呀。”

        “哼，我愿意。”林怀夏在自家菜地里剪了一把韭菜，转身走了。

        “唉，你别走，我二姨婆家养的狸花猫生崽儿了，你要不要抓一只养？”

        林怀夏有点心动：“好不好养？”

        “中华田园猫又不是什么贵重宠物猫，有什么不好养的。咱们小的时候你们家不是养过一只吗？”

        确实养过一只，他们读初中的时候猫老死了。那只猫一辈子在食铺里吃好喝好，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

        “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

        徐青竹掏出手机，翻出照片给她看。

        林怀夏一下就被那只耳朵尖尖上有一撮白毛的狸花猫吸引住了眼球：“太乖了吧！”

        “我一猜就知道你喜欢这一只，下午我给你捉回来。”

        “那你走之前过来跟我说一声，我给准备点东西。”

        “成。”

        林怀夏准备了一条腊肉给徐青竹姨婆，又另外包了一个二十块钱的红包。这是这边捉猫的习俗。

        天还没黑，徐青竹就把猫捉过来了，小猫从纸箱子里跳出来，一点不怕生地在她脚边蹭，海仰头看她。

        乖乖，简直太可爱了。

        徐青竹拿着车钥匙笑：“看来这只猫和你有缘，好好养着吧，我走了。”

        “慢走不送。”

        “哼，两步路还用你送！”

        徐青竹会做事，和小猫一起送来的还有刚买的猫砂和猫粮等东西，方便她照顾。

        小奶猫喵喵地叫，叫得她心都软了。

        “乖崽，妈妈给你买罐头，想吃啥咱们买啥。”

        小小一只，揣兜里简直萌死个人。

        “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呀？富贵和招财你选一个。”

        “喵喵～”

        “你叫了两声，那就叫招财吧！小可爱呀，叫得妈妈心都软了！mua~”

        抱着猫进厨房，一阵风吹过来，她下意识闭眼，怀里的奶猫从她怀里跳下去。

        “招财别跳！”

        小奶猫站在灶台上，冲她嚷嚷：“都几点了，还不做饭！”

        这个熟悉的语气，林怀夏看了又看：“灶王婆婆？”

        “不是我还有谁，赶紧做饭！”

        林怀夏心里有个小人跺脚哭泣，还我小奶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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