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宫中流言蜚语渐起。

        主题思想只有一个：楼兰要同大周联姻。

        “天啦，听说楼兰王瞧上了我们的长公主殿下！”

        “那种蛮夷之地，竟也妄图尚我们高贵的公主？”

        小婢女们正交头接耳，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却殊不知，楚诗薇带着墨香正站在不远处。

        楚诗薇其实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实在是无心。

        她本来只是午膳吃得太饱，午后有些睡不着，才想着出来走一下消消食的。

        因此，她正欲当做事不关己，悄悄离开时，听见另一个婢女道：

        “哎呀，你们知道什么？不仅如此，我还听说摄政王殿下要娶楼兰公主为妃呢！”

        楚诗薇本欲走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那楼兰的公主一看就怪不正经的，怎么能做得了摄政王妃。”

        立刻有小丫鬟嗤之以鼻，投反对票。

        “人家出身高贵啦，怎么说也是楼兰公主，而且就算姐姐不行，还有妹妹咧，我可听我在宫里当差的表哥说了，宫外都传的沸沸腾腾了，好像那两个公主都愿意嫁给摄政王做侧妃呢。”

        “能不愿意吗？虽然咱们摄政王凶名赫赫，但身上都是实打实的军功，靠两个美人就能拉拢摄政王的话——”

        楚诗薇忽然就不愿意再听下去，她迅速走开，脚步匆匆往自己宫赶。

        墨香赶紧跟上。

        走着走着，楚诗薇脚步又慢下来。

        ……

        娶妃吗？

        她慢半拍的想着，也是，以容嘉如今的年纪，别说高门大户，就连寻常人家的男子，怕也是早就已经妻妾如云，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可容嘉却连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

        虽然楚诗薇是有听说过他声名狼藉，流连风月场所还能夜御十女的传闻，但彼时，以她对容嘉的了解，她觉得这些都是空穴来风……

        现在楚诗薇开始思考，这是不是真的了。

        她忽然心情就很糟糕。

        这种没来由的心情糟糕，和上次碰见楼兰王听说他要求娶自己时，有点像，却又不那么像。

        对楼兰王，她是不喜的，甚至是惧怕的，她本能的不想嫁给楼兰王。

        但是对今日此事，她心底无端翻搅着，虽然理智告诉楚诗薇，容嘉确然是该娶妻的，但她就是不希望容嘉娶妻。

        “……摄政王真的要娶妃吗？”

        她开口，声音闷闷的，问墨香。

        “……奴婢也不知道。”

        墨香窥探着她的神色，谨慎斟酌用词：“公主……不希望摄政王娶妃吗？”

        “……”

        楚诗薇没有答。

        墨香又问：“那公主……难道想嫁给楼兰王吗？”

        “……不想。”

        这次楚诗薇倒是给出了果断的拒绝，然后叹气：“但是，但是……不能不嫁的吧。”

        “为什么？公主只要去同摄政王说，摄政王千岁一定会答应公主的，不会让公主嫁给楼兰王的。”

        墨香扶着楚诗薇在一旁的廊椅上坐了下来。

        “万一他也想让我嫁给楼兰王怎么办？”

        楚诗薇嘴扁了扁。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海达南那些话，也在想容嘉可能会有的反应。

        本来，她心里的弦崩的就已经很紧了，这下子越想越难过，眼泪都不自觉在眼眶里打转了。

        墨香察言观色，见状立刻就慌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小公主，手足无措起来。

        “不会的，摄政王最喜欢公主了，公主提什么请求一定都会答应的。”

        “可是……”

        楚诗薇更加难过了。

        可是，那是从前的容嘉。

        是嘉哥哥。

        那个从前温柔又风姿翩然的容嘉，才是一直会对自己百依百顺，会哄着她，尤其……会很喜欢她的嘉哥哥。

        现在的容嘉，已经是摄政王了，她和他，已经有数年未曾见过了。

        他现在变得好凶好凶，凶到自己有些害怕了。

        ……不过，不过他也还是对自己很好很好，会带着自己去玩。

        可是他会把自己送去和亲的吧？

        他一定已经打够了仗了，为了黎民百姓，送她一个公主去和亲，损失最小，这样的道理连她一个后宫女子都懂，容嘉是大周的摄政王，一定更懂。

        他以后……

        也会有漂亮的楼兰公主做王妃了……吧？

        越想越伤心，小公主的金豆子，立刻一下子“吧嗒吧嗒”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下来。

        墨香慌了，连连好声好气宽慰楚诗薇。

        却根本安慰不了，小公主径自呜呜呜哭得好不伤心。

        “这是怎么了？”

        忽然，低沉的嗓音自上方落下，容嘉语气很是不悦：“让公主坐在风口哭，这就是你们侍奉公主的规矩？”

        墨香闻声立刻“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请主子恕罪！”

        “呜呜呜……你，你别怪墨香。”

        楚诗薇一边抽噎一边为墨香开脱，“是我自己要坐在这里的。”

        “那你坐在这里是哭什么？”

        容嘉耐着性子，“这里太阳毒，风又大，你倒是真不挑地方。”

        “……”

        楚诗薇瑟缩一下，不说话了，只是继续哭。

        容嘉给墨香递了个眼色，微微点了下头致意，后者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回楚诗薇身边继续劝慰：“公主别哭了，今天沉香让小厨房新做了马蹄糕，还有消暑的桂花绿豆汤，不若回去喝一碗？也许心情就好了呢？”

        楚诗薇摇摇头，用帕子捂着脸继续抽泣。

        “你，你们都走吧。”

        容嘉耐心告罄，对着墨香微微侧首，墨香立刻站到一边。

        他走到楚诗薇身前，半蹲半跪下来，仰视着小公主。

        容嘉低声：

        “眠眠。”

        楚诗薇动作顿了顿，抽噎着茫然地看他。

        “别哭了。”

        他伸手，从楚诗薇手里拿过那张已经变得半湿不湿的手帕，帮她擦了擦小脸蛋上的泪痕。

        楚诗薇抿着唇，还是哭。

        容嘉定定凝视她，突然一伸手，起身的同时就将楚诗薇也抱了起来。

        “呀，放，放我下来。”

        楚诗薇挣扎，无果。

        容嘉抱着她，大步往长公主宫走去。

        楚诗薇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悲从中来，索性继续哭。

        ……以前嘉哥哥才不这样呢。

        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了

        哭得有些发晕，她不自觉靠在容嘉肩窝上，哭着哭着，累了，抽噎声渐渐轻了下来，等到了长公主宫时，更是彻底安静下来。

        容嘉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地发现，小公主哭够了，睡着了。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哭？

        把她抱进内室，让她舒服睡下后，容嘉召来墨香，细细询问过后，若有所思。

        午睡醒来，楚诗薇眼睛只是有些微肿，多亏在她睡着期间，沉香和丁香找来鸡蛋帮她按摩了，又给她绞了帕子擦拭，敷了一下。

        她觉得舒服多了，起来更了衣，就听得丁香快言快语，“摄政王一直在外头等着公主呢。”

        楚诗薇正挑拣妆奁盒里的东西，闻言手一抖，沉香连忙呵斥：“多嘴多舌的。”

        丁香吐吐舌头，眼睛忽然亮了亮：“咦，这不是公主日前丢的那对珍珠耳铛么？找到啦？”

        沉香闻言也看去：“真的是，前些日子找不见时，公主还难过好一阵儿呢。”

        说着问楚诗薇：“今日可要戴这对耳铛？”

        楚诗薇也欢喜：“要的要的。”

        简单打理了一下，楚诗薇就去了前厅。

        一进前厅，就见待客用的茶几上已经堆满各种奏折案卷，俨然已经成了容嘉的小书房。

        容嘉就坐在桌边翻阅着奏折，见她来，抽空分神抬头向她看来：“不哭了？”

        “……”

        这话不知道怎么接，楚诗薇只得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坐下来喝杯茶，一会儿好用膳了。”

        容嘉继续埋首于案卷。

        楚诗薇乖乖在容嘉身边落了座，听他的吩咐开始喝茶。

        喝着喝着觉得不对劲。

        ……这里不是她的宫吗？

        怎么显得容嘉倒像是主人一样？

        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

        那厢墨香拿来话本，楚诗薇被话本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翻话本。

        ……哇！

        霸王硬上弓，这个好！

        她看得津津有味。

        容嘉在她身边批案卷，时不时分神看她一眼，见她完全沉迷话本内容，没有要继续哭的迹象，方才放下心来专心批奏疏。

        安静的时光，一直持续到掌灯时分。

        “晚膳已经备好了。”

        沉香禀告道：“还请两位主子移步。”

        楚诗薇恋恋不舍放下手中的话本，看向还在批奏折的容嘉。

        她伸手拉拉容嘉的衣袖，小小声：“该用晚膳了呢。”

        “嗯。”

        容嘉道，“我省得。”

        他将最后两本奏疏看完，叫来常杉：“送去陛下那里过目。”

        常杉应声。

        容嘉这才向楚诗薇伸手去：“公主。”

        “啊，”楚诗薇应声，“今天的奏折看起来好多。”

        “每日都很多。”

        容嘉答，领着楚诗薇往偏厅走去。

        二人在偏厅落了座，侍女们立刻鱼贯而入，将菜肴逐一呈上，珍馔美味琳琅满目，色香味十足，教人食指大动。

        “臣得了一壶好酒，很是适合女子饮用，公主要不要尝一尝？”

        容嘉忽然道。

        “好啊。”楚诗薇没有多想，高高兴兴点头应了。

        他眸底带着笑意。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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