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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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到来,巨大的画舫徐缓开动。
桌案上,炉鼎上热着水,用来沏茶正好。
精巧的酥饼点心,新鲜的时令瓜果,简直无不体贴周到。
楚诗薇被容嘉牵着,在桌案边坐了,她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窗外湖景上挪开,方才留意到自己坐下的地方,分明是个布置精巧的软榻,可坐可卧。
很是舒服惬意啊。
方才还在同容嘉生气,同自己生气的楚诗薇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开来,她摸摸软榻,又摸摸身后丝缎的靠枕,觉得画舫能有这样的布置,着实是新奇得很。
难道画舫都是这样的吗?
怪不得那些达官显贵有事没事都喜欢去游湖泛舟呢!
楚诗薇可不知道,别的画舫哪里有这里精细舒适,这些全然都是容嘉命人一手准备布置下来的。
她将注意力放在桌上几碟点心瓜果上,点心都做成了漂亮的形状。
荷花酥形似荷花,层层瓣瓣;花生酥又圆又胖,憨态可掬;还有被做成柿子,兔子等模样的各种小糕点,全都是一口大小。
楚诗薇喜欢得紧,见容嘉似乎注意力全都在沏茶点茶上,便悄咪咪伸手,摸了一个小兔子来吃。
……咦!
原来是桂花糯米糕哎!
好可爱!
也好好吃!
楚诗薇吃完一个,意犹未尽时,容嘉已经递来一杯热茶。
热茶配点心,当真是幸福,楚诗薇接过,小小的啜饮了一口。
画舫随着湖面的涟漪波澜,微有摇动。
湖上确然风大寒凉,楚诗薇披着斗篷竟一点也不觉热,甚至还有些冷意。
容嘉注意到,没有唤人进来,而是起身,亲自将窗掩了半扇。
“待得一会儿画舫行至湖中,会停留个一时半刻的,可以去甲板上试试垂钓。”
“能钓到鱼吗?”楚诗薇眼睛一亮,忘了自己方才还不想理容嘉,兴致勃勃发问,“那我现在要准备些什么呢?”
容嘉道:“我已命人备下。”
“好,”楚诗薇欢欣应一声,“要是一会儿我也能钓上鱼来就好了,那我要带回宫里去好生养着。”
“可。”
容嘉颔首。
画舫继续行进,两人一时间沉寂,容嘉喝茶,楚诗薇赏湖景。
湖风没刚才那么大那么凛冽了,楚诗薇身上渐渐暖和起来。毕竟是夏日,回暖也快。
曦光渐渐愈来愈盛,湖面白花花一片的有些刺眼了,楚诗薇便收回了视线,改为打量画舫内了。
容嘉立时便察觉,无声的起身将另一扇窗也关上了,只留了一丝小小的缝隙,教屋内不至于变得太热。
楚诗薇今日是怀着激动的心情早早起来的,这会儿觉得有些累了,眼皮也有一下没一下的耷拉起来。
她渐渐坐不住,身形像是没骨头一样往身后软榻上的抱枕上靠,最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心满意足开始打盹。
容嘉持杯喝茶的手顿了顿。
他抬头,从暗中观察,转为了正大光明的盯着楚诗薇。
她的呼吸已经渐渐趋于轻柔平缓,容嘉知道,她睡着了。
也不怪她,小公主素来体弱,早起本就耗费精力,她又和自己拌嘴斗气一通,的确耗费心神。
加上画舫这轻柔的摇荡频率,确实挺助眠的。
不是没有料想到这个突发状况,容嘉慢慢站起身,走到软榻边,为她轻轻解开披风,除了绣鞋,让她睡得更舒服些,接着又抽来早已准备好的薄被,轻轻为楚诗薇盖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丝毫没有惊动楚诗薇。
既是因为楚诗薇睡得很沉,也是因为容嘉的动作又轻柔又缓慢。
容嘉单膝跪在她身边,伸手很慢很慢地为她拂去颊畔的发丝。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只觉岁月静好,诸事安宁。
没有永远处理不完的扰人政务出没,也没有坏人清梦的烦人鬼冒出来。
这时候,他才真真切切明白那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含义。
和小公主单独相处的每一时每一刻,都……
何其珍贵。
待得楚诗薇睡醒,已经是将近一个时辰了。
她揉揉眼,懵懵地爬起来,一时有种分不清今夕是何夕,此处是何处的错乱感。
“醒了?”
身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楚诗薇没多想,下意识应了一声。
然后意识到什么,她有些发愣地看着站在榻边的容嘉,像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容嘉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下一刻,身侧软榻一沉,面容俊逸的郎君已经坐在了楚诗薇身边。
容嘉克制住自己的笑意,也压制下自己即将逸出嘴边的笑声,等着小公主回过神来。
然后楚诗薇懵懵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
啊。
对,自己是来乘坐画舫的。
想起来什么,楚诗薇霍然扭头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容嘉,“到湖中心了吗?可以垂钓了吗?”
没想到小公主一回过神来,最先关注的竟然是这件事,容嘉愣了一瞬,旋即彻底克制不住,笑了起来。
“可。”
容嘉道。
其实哪有这么快就能到湖中心?据时间掐算,起码还有一个时辰。
不过既然她想,随意停下来垂钓一会儿,玩开心了直接往回走,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楚诗薇欢欣,连忙爬起来,然后苦恼地看了看再度被自己睡乱了的衣服。
“过来。”
容嘉勾手示意。
“……”
又要像上回在望江楼那样,让容嘉帮自己整理吗?
楚诗薇犹豫了起来。
“不想出去垂钓了?”
容嘉抛出诱饵。
楚诗薇上钩,蹭蹭过去。
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更害怕自己这幅衣冠不整见不得人的模样,无法出去垂钓。
那……
游湖不就白来了吗?什么也没做啊?
还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游湖了呢!
容嘉慢悠悠为她整理好睡乱到有些散开的衣襟,又帮她拍了拍裙上的褶子,把有些凌乱的钗环扶扶正,方才点点头。
楚诗薇此刻也在心里腹诽:
一回生,二回熟。
此话果然不假。
这次就觉得没有上次那么尴尬了呢。
容嘉给她重新披上了斗篷,系好了领带,方才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楚诗薇跟着容嘉出了厢房,来到了甲板上。
画舫不再开足马力,而是顺其自然的随着湖水的波动有一下没一下的微微动摇着。
此时已是近午时分,日光越发毒辣,湖风也没有那么凛冽了,甲板上早已经为贵人们的垂钓准备好了长凳以供坐着。
楚诗薇拢了拢披风,觉得现下温度正合宜。
容嘉显然也很满意,他随意挥手,甲板上守着的随扈立刻上前,恭恭敬敬递来了钓具。
“放下饵,于此处坐着静候鱼儿上钩即可。”
容嘉简单说明了一下。
楚诗薇好奇地看着随扈帮她挂上鱼饵,乖巧坐下来开始等鱼上钩,她侧头看向容嘉:“你不钓鱼吗?”
容嘉笑了笑,“钓鱼没试过,我倒是有在浅滩处叉过鱼。”
叉鱼吗?
楚诗薇小脸上写满了问号。
容嘉好心解释:“站在浅滩里直接用剑或者什么趁手的东西,一下子把鱼叉上来。”
他比划了一下,嗤地笑了一声:“然后直接烤着吃。”
楚诗薇不自觉“啊”了一声。
容嘉在她身边择了一处坐下,“怎么?觉得我太残忍了?”
想也是。
金尊玉贵,善良无比的小公主,刚才还说要把自己钓到的鱼带回宫里养着呢,怎么忍心杀生?
肯定是觉得自己很残忍了。
他在心里嘲讽地笑了自己一声。
“不是的。”
谁料,楚诗薇认真地摇了摇头。
她看着容嘉,神色里有点难过:
“我只是在想,你是陷入什么样的境况,才学会了叉鱼……烤鱼吃呢?”
容嘉一怔。
那段艰险的岁月片段,自脑海中一闪而逝。
……但是,那时候没有任何人会可怜,会同情自己,也没有任何人会为自己设身处地的想。
如今……
却有小公主了。
他的心情,一时间竟像是吃到了最甜的蜜糖一般。
楚诗薇也是真的有点难过。
容嘉此人,昔年真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君子远庖厨的尊贵郎君。
别说什么亲自叉鱼烤鱼吃,就是随便做点什么菜都不可思议。
他本应该是和楚诗薇一样,满桌琳琅,珍馔美味,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竞豪奢的主儿。
然而她现在仍然被娇养着,享受着这大周最尊荣的地位,仅仅是因着作为长公主,便有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容嘉经历了什么?
她不知道。
但是楚诗薇本能地察觉到,他这些年,必定艰难凶险万分,才教昔年最是谦谦君子的他,放下身段,极尽所能的学会了各种事情。
这么一想,她忽然就一点儿也生不起来对容嘉的小脾气了。
毕竟自己正锦衣玉食的时候,容嘉……远在边塞苦寒之地。
小公主向来是知错就改的好孩子,她伸手,轻轻拉了一拉容嘉的衣袖。
容嘉凝视着她。
“怎么了?”
“抱歉,我刚才……不该生你的气的。”
容嘉伸手摸了摸楚诗薇的头,口吻温和:
“我未曾放在心上。”
然后又道:“柔歆生气也是应该的,确然是我话语失了分寸。”
便是这当口,鱼漂微动。
容嘉提醒:“鱼上钩了。”
楚诗薇连忙手忙脚乱去拉竹钓竿,那鱼力气竟不小,打了小公主一个措手不及,竹钓竿脱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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