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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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当真如此说?”
容嘉语气毫无起伏,教人听不出情绪。
深夜前来禀告的墨香,战战兢兢应了一声。
“知道了,回吧。”
“是。”
待墨香出去,常杉小心翼翼看向自家主子。
容嘉面色隐有不悦,“啧”了一声。
感情不是为了他的婚嫁,而是为了自己的。
他不是很高兴了,于是心底恶意的决定,就这样让小公主再发愁几日好了。
至于这惹人嫌恶的烂账,他自然记在了别人的头上:
“……应该杀了的。”
容嘉喃喃。
常杉听得心惊胆战:
“主子说谁?”
“海达南。”
“请主子三思,”常杉劝谏,“楼兰王不能死在大周。”
“不死在大周不就行了。”
容嘉轻嗤,“他最好安分点,如果再蹦跶的话,无论是不是在大周的领土上——”
他抬眸,毫不掩饰自己锋利的杀意。
“那就是自找的了。”
那厢,好容易才全须全尾回到驿馆的海达南,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那摄政王简直就是个疯子。”
海达南想起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叫自己滚的大周摄政王的狠辣,心有余悸,喃喃。
“我最喜欢这样的男人了。”听了兄长的叙述,海蒂娜笑得妖媚,“兄长,他不是没有杀你吗?可见,不过是口头威胁,何足为惧?”
海兰黛小小声:“……我觉得,大周摄政王是觉得杀了兄长会有很多麻烦事,他懒得搭理,并非是不能杀。”
“嗯?”
“懒得杀,和不能杀,是两种概念。”
海兰黛嗫嚅。
海达南只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节,顿时再度出了一身冷汗。
海蒂娜却是没懂,歪着头不满道:“那又怎么了,反正他是不能动我兄长的。”
不能动?
在那位大周摄政王眼里,哪有什么不能?
海达南对待自己这空有美貌的草包妹妹,向来不愿多言,只是干笑一声,“海蒂娜,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同海兰黛单独说。”
“有什么事我还不能听?”
海蒂娜哼了一声,傲慢道:“罢了,我还不屑听呢!”
她腰身一款摆,折身便蹬蹬蹬走出了屋子。
海达南摇摇头,转身看向海兰黛:
“好妹妹,哥哥向来是最器重你的,你知道。”
他低语,“你是一定要帮哥哥的,是不是?”
海兰黛沉默,低下头去。
这一夜,天色黑沉沉的,一点月光星光都没有。
人们各自沉睡在自己的梦乡中。
楚诗薇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她梦见自己变成年幼的模样,茫茫然行走在好大一片雪地梅园中,四周尽是盛放的嫣红红梅。
尽头,身着露草蓝袍服的少年,眉目如画,周身气质温暖如春,见到她来,微微弯起嘴角,笑容和煦柔润。
楚诗薇傻愣愣站着,仰头看向比自己高的少年。
“……嘉哥哥?”
“眠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少年坦然受了这一声,微微笑着:“走,我们回家。”
梦境的另一端。
少年容嘉,同样行走在梅园之中。
他很快伫足,站在梅树下。
他在等人,等约他来此的手足兄弟,容兼。
谁料,在等的人不来,反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小女娃。
还不等他作出什么反应,对方却先发制人。
“你是谁?”
小小的粉玉团子一样的小女孩仰起头看自己,软声软气发问。
观其衣着,似是贵女。
但是容嘉彼时并不在意她的身份尊贵与否,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特别可爱。
可爱到能让无论多么铁石心肠的人,心都变得柔软的地步。
所以他乖乖回答了:
“在下容嘉,表字悯成。”
“容嘉?”小团子念叨了一句,旋即绽开笑靥,天真无邪,道:“那便是嘉哥哥了?”
嘉哥哥?
少年容嘉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个堪称温文尔雅的笑来,“……那,你叫什么?”
“我是……嗯,眠眠。”
容嘉没错过小女孩忽然的改口,他笑一笑,顺势接话:“眠眠,很好听。”
“眠眠”二字甫一出口,容嘉忽然意识到什么,神色顿了顿。
然而小姑娘一下子绽开大大的笑容。
容嘉跟着弯唇笑了笑,好心道:
“然,女子闺名为隐名,告知他人是极为不妥的。”
见小团子讶然地抬头看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容嘉索性好人做到底,耐心解释:
“闺阁之名,当只有父母手足可知。”
“……别人谁都不可以知道吗?”
“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容嘉笑笑,解释道:“可以知道你闺名的,除了家人,就是你的未来夫君。”
“可是我只告诉了你呀,这样的话……你要做我的夫君吗?”
小团子嘴一瘪,要哭不哭,委委屈屈道。
容嘉一愣。
他着实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是以一贯能言善辩的容嘉,也极为罕见的沉默了一瞬。
小团子眼巴巴看他,率先换了话题:
“嘉哥哥,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怎么办?”
“你要回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
她踢了踢脚边的雪,闷闷不乐地扁了扁嘴,“而且眠眠好累,走不动了,走了好久,也没碰到有人。”
……?
容嘉心头闪过诸多疑惑,比如,她明明看起来像是娇养在深闺的贵女,为何出门在外却没有任何侍卫婢仆?再比如,此处荒僻,她究竟是如何迷路才会误入此地?
但他没有急于问清这些,只是蹲下来,向小团子张开了手:
“那,我来抱眠眠?”
本以为小姑娘会欢天喜地跑过来,谁知她神色严肃:
“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
“看来是满七岁了啊?”容嘉笑了,“那还能随我走动吗?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
小姑娘怏怏地摇头,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累了。
她一步一挪的到了容嘉怀里,主动伸手揽住了容嘉的脖颈。
容嘉只觉小团子又香又软,轻的和朵云一样,轻轻松松单手便把人抱了起来。
“嘉哥哥,你知道要怎么出去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眠眠为什么在这里?”
“我躲坏人,然后就迷路啦。”
他一问,她一答。
容嘉觉得有趣,“眠眠就不觉得,我也是坏人吗?”
“……可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小郎君了,”眠眠软声软气道,“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容嘉笑了。
然而,眼底是一片冰凉的冷意。
“不要以貌取人,漂亮的人就好比花,也可能有剧毒。”
“是吗?”小团子歪歪头,“好的吧,我记住了。”
“所以眠眠在这里是要躲什么人?”
“坏人。”
容嘉侧眸看着小团子认真地神色,失笑,心知她还小,也不知道如何表述,自己是问不出来更多了。
小团子忽然揪了揪容嘉的衣服:
“嘉哥哥,你要小心点,碰见坏人他们会连你也杀掉的。”
“不会的。”
容嘉抱她行走的这一路,其实都在暗中警惕地侧耳聆听四周,然而四处无人,倒是自一处起能隐约听到寻人的各种喧闹声。
他猜想,便是来寻找眼前小姑娘的人动静和阵仗太大,教那些贼人已经慌忙暗中撤退了。
“要是碰见怎么办?”
小团子却很忧虑,小巧的眉头都皱巴起来了。
“嗯——”
容嘉故意拉长了语调,逗她:
“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那,我们赶紧一起跑吧!”
容嘉成功被反向逗笑,“是啊,那我会抱着眠眠跑的,所以眠眠不必害怕。”
说着他弯起眉眼,“其实眠眠不知道,我是很厉害的呢。”
“嘉哥哥很厉害吗?会飞来飞去,会挥剑吗?”
“当然会的,我一定会帮眠眠把他们都打跑。”
小团子咯咯笑了起来:
“嘉哥哥好厉害!”
说着,往容嘉肩头一趴。
容嘉也微微笑了起来。
……应该快出去了吧?
马上就要和小团子分开了?
他侧耳听着渐近的人声,心底忽然生出一丝不舍,连带着脚步都慢了一分。
然而天不遂愿,他脚步方慢了没多久,打视线斜里就忽然冲出一个人影。
“长公主,哎呀,公主殿下可教沉香好找,怎么在这里啊?”
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孩子,身上却明显是一等宫婢的宫装,急急忙忙冲了上来。
小团子一下子从容嘉肩头抬起头,高高兴兴对来人绽开笑容:
“沉香!”
“在呢在呢!公主突然就跑没影了可真是吓死我了!”
沉香像是根本没看见容嘉一样,满心满眼只有自家主子。
小姑娘蹬着腿,容嘉意会,连忙弯身将她放下。
温暖和香甜,一瞬间远离。
容嘉手松了一下,旋即像是想要抓住,又像是想要留住什么似的,握了握拳。
他看着她开开心心跑向沉香,而沉香则是慌忙上上下下检查自家主子身上有没有受伤。
“长公主……殿下?”
容嘉怔忪。
一瞬间,他明白小团子为什么不愿意告知自己她的名讳了。
楚为国姓。
长公主该隐藏的名讳,“诗薇”,对于皇亲贵胄而言,亦不是秘密。
她若是说出自己的名字,就等同于是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给自己了。
若碰见的是良善之辈倒也罢了,若是碰上个心怀歹意的……
但,误打误撞,似乎叫他知道了更不应该知道的……
公主闺名?
不知这闺名是真还是假……
容嘉一时无言。
梦境倏忽间,戛然而止。
睁开眼醒来,容嘉微微一笑。
这些往昔,如今是他最珍贵的回忆。
这些年,她从未变,他却变了很多。
这变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翻天覆地,截然相反。
但是容嘉敢说,自己对她的心思……
慎终如初。
“去长公主宫。”
他心情甚好,道:“把日前准备的那些东西,也都拿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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