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近日大周茶余饭后的沸腾性话题，毫无疑问是楼兰使臣来访一事。

        楼兰王位更迭，新王为表臣服，继位大仪过后，立刻亲自千里迢迢赶来大周。现下使节团已经进了大周京都，这可是举国上下的大事。

        巧得很，不光楼兰王是新换的，眼下大周的幼帝楚琉越，也还没坐热自己的王位。

        一时间，对于这次楼兰来访动因的各种猜测，纷纭而出。

        “那大周幼帝还是个奶娃娃，不足为惧。”驿馆里，楼兰新王海达南，此刻正斜倚在榻上，享受着美婢斟酒喂食的舒适生活，“真正难搞的，是那个手握大权的摄政王，容悯成。”

        “所以兄长是想拉拢那容悯成？”身姿窈窕婉约，明眸善睐的明艳女子，也是楼兰王海达南的妹妹，楼兰四公主海蒂娜，她眯起眼眸，语气不悦：“但就算要拉拢那容悯成，也大可不必要我去和亲吧。”

        海达南嗤笑一声：“你有什么可不满的？那容悯成我见过一次，端的是人模狗样，骁勇善战。”

        “……那个，人模狗样是贬义词，哥哥。”一旁坐着的楼兰九公主海兰黛小小声提醒。

        海达南：……

        海蒂娜：“哈哈哈，兄长，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若那容嘉我瞧不上，我是打死也不会嫁的！”

        “包你满意就是了。”海达南哼一声，旋即道：“都来这里三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允许朝见。”

        “我早说，不该如此匆忙，先斩后奏。”

        “你不懂，”海达南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若是提前告知，大周必定想方设法回绝我们，幼帝新继位，摄政王又不是善茬儿，他们大周内部的事情都够他们忙活儿了，哪还会希望我们这些外人来插一杠子？”

        “嗤，那你还来？”

        “他们乱，对我们楼兰来说才是好事情，这杠子我是非插不可的。”海达南起身，趿拉着靴子，轻佻地拍了拍海蒂娜的脸：“你最好能让那容悯成瞧得上你。”

        他侧头，目光斜斜瞟向海兰黛：“还有你。”

        海兰黛喏喏。

        海蒂娜不以为然：“那容悯成又是个什么东西，这天下只有我海蒂娜瞧不上的男人，还没有敢瞧不上我的男人。”

        这也是事实，无论是大周，还是楼兰，海蒂娜都是可称得上国色天姿的女子，她长相明艳，身段妖娆，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

        海兰黛看一眼姐姐，深以为然。

        海达南也同样露出了稳操胜券的笑容。

        “现在，就只需要等待大周的那个奶娃娃皇帝召见了。”

        他们口中的大周奶娃娃皇帝，此刻正在朝会上，对着下面参本的朝臣们奶里奶气道：

        “楼兰使臣远道来访，辛苦了。所以还是让他们在驿站歇个十天半月，再进宫觐见吧！”

        立刻有大臣道：“不妥，若是——”

        “有什么不妥的？人家远道而来，我们却不让人家好好休息一下，岂非是不体恤？”

        楚琉越挥挥袖子，果断拒绝对方的觐见意图。

        “再者说啦，楼兰远道来访，我们准备国宴接风也是需要些时日的呀，如若不然，岂不是慢怠了楼兰啊？让他们耐心等等吧。”

        说着幼帝也不给大臣们辩驳的机会，转头向容嘉道：“摄政王，还有要事要奏吗？可以下朝了吗？”

        容嘉道：“无其他要事。”

        “那好，下朝，诸公跪安吧。”

        话音未落，楚琉越已经带着自己的大监风一样跑走了。

        群臣面面相觑，旋即都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容嘉。

        ……该不会是摄政王授意幼帝这么做的吧？

        细细一思忖，却又觉得不一定，后宫风言风语不少，但大都是说幼帝并不服容嘉的管教。

        况且，幼帝素来早慧，早就知道楼兰同大周势同水火，小孩子心性想故意晾着对方，也并非奇怪的事儿。

        只是这滴水不漏的说辞……

        不太像是十岁的小孩子能说出来的啊？

        大臣们满腹狐疑却无从发作，只得三三两两成群下朝了。

        而幼帝，自然是跑到了长公主宫里，和楚诗薇一同用早膳。

        “楼兰使臣来访，为何不见？”

        用罢早膳，姐弟二人喝着茶说话时，楚诗薇忽然问道。

        “没说不见，就是说晚点见。”

        楚琉越耸耸肩，“而且这也是摄政宁王的意思。”

        “会不会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是他们蛮族无礼在先哎！”幼帝鼓鼓腮帮子，“而且还要给他们举办劳什子的国宴，好烦。”

        一边说一边扯了扯楚诗薇的袖子，“那摄政宁王说，国宴一事向来都是由后宫高位女眷主持操办，阿姐，我现在哪来的后宫？你要不帮帮我吧？”

        “自然。”

        楚诗薇点了头。

        答应归答应，但这国宴具体要怎么操办，楚诗薇心里也没什么数，母后在世时，她虽然跟着看过几次，但是都稀里糊涂下来了。四香女婢们也没怎么经手过这样的大事儿。

        正发愁之际，大监已经小心翼翼道：“长公主不必烦忧，摄政王千岁已经吩咐下来，挑选了几个经过事儿的掌事嬷嬷来辅佐长公主操办国宴，您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都尽可以去问他。”

        楚诗薇顿时松口气，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数日，她都忙得团团转，从歌舞节目到瓜果菜肴，竟然每一样都要过目决定。

        楚诗薇：……好麻烦。

        正当她对着那堆菜单发呆时，墨香匆匆忙忙进了门：“殿下，摄政王千岁来了。”

        “啊，好。”

        楚诗薇连忙打起精神去迎接容嘉。

        容嘉显然也是百忙之中抽空来的，扫她一眼，便口吻淡淡道：“我是来请长公主到我那里去的。”

        楚诗薇有点懵，什么情况？

        “去你那干嘛呀？”

        她歪了歪头，不明白。

        “就在这里不好吗？”

        容嘉看她一眼，忽然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就在这里？也无妨。”

        说着便侧头对身边常杉道：“听见了？长公主说就在这里。吩咐下去。”

        常杉立刻应诺，一挥手便带着一群仆从下去了。

        楚诗薇稀里糊涂，压根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容嘉问道：“宫宴的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

        怎么可能？

        楚诗薇连连摇头：“还早，现在只定了歌舞……”说着沮丧地耷拉下头，“可是，连歌舞顺序都还没定好……”

        容嘉自然而然领着她往书房走去，熟稔的好像这里才是他的宫室居所一样，他侧头吩咐跟在楚诗薇身后四香道：“所有要准备的要汇报的都安排好，到书房来给我和长公主过目。”

        这就是要帮楚诗薇的意思了！

        四香顿时都高兴起来，纷纷忙活着去搬那堆稀奇古怪的花样子还有菜单名册一类的。

        楚诗薇跟着容嘉进了书房，看着男人理直气壮占了自己的黄花梨木书桌，看着其他人搬来奏折往容嘉桌子上放，又似是默认了窗下小榻是给楚诗薇的，将楚诗薇要看的宫宴一应事项都放在了榻上小桌。

        楚诗薇只得上了榻。

        “怎么……在我这里？”

        容嘉笑笑，故意装作不懂她此刻的烦恼：“方才我不是问公主了吗？是公主说不去我那里的。”

        “不是……”楚诗薇不是这个意思，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在公主宫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公主体弱，在自己宫室里也自在些。”容嘉道。

        楚诗薇无话可说。

        摄政王都把她的路走完了，她还能说啥？

        她只得气鼓鼓翻开手边那本已经定下的歌舞剧目，开始排序。

        奈何先不提那些以防万一的凑数剧目，光是定下的正式歌舞剧目足足有十几支，楚诗薇排了一忘了二，排了三又觉得不妥想把三调到六去，一时间好不费事。

        容嘉一边批奏折，一边吩咐四香：“把已经定下的那几支歌舞剧目都剪成条，让公主拼着排顺序。”

        这法子好，四香咔咔咔剪好，和楚诗薇一同研究起来。

        在此期间，容嘉时不时出声指点一二。

        好容易定好，又轮到定菜单，楚诗薇一面看着那堆堆积如山的菜品折子，一面听着掌事嬷嬷们的说明，她这才知道选个菜也还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地方需要注意，什么要对应时令，又有什么要照拂宾客喜好，还有什么不同的菜肴应该应对不同的宴席场合……

        不光是她听得茫然，就连容嘉也听得烦躁：

        “哪这么多毛病？”

        “摄政王千岁，这是祖制。”

        这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破祖制？

        容嘉敲敲桌子，有些后悔这次让楚诗薇操办国宴。

        他原本想，楚诗薇是整个大周地位尊崇的长公主，出面国宴不仅对天下人来说是合情合理，对楚诗薇这个长公主名头也是有益无害。

        但是现在叫停，显然更加不合宜，所以容嘉也只能暗里帮一把楚诗薇了。

        不过以后的宴请，就不必由楚诗薇操持了，小公主身体本来就弱，折腾生病怎么办？

        容嘉暂时叫停众人，对身边常杉吩咐：“去请陛下过来。”

        请陛下来做什么？

        一众人懵。

        幼帝也是懵乎乎的被请了过来，一同被请过来的，还有当时身边正给他讲学的蒋太傅。

        一时间，书斋内好不热闹。好在楚诗薇贵为长公主，她宫里的书斋够大，便是再来几尊大佛也放得下。

        容嘉淡淡对蒋太傅和幼帝楚琉越道：“操持宫宴这等大事，有劳二位也跟着学一学。”

        楚琉越：？

        “该我啥事？”他纳罕。

        蒋太傅明显也是稀里糊涂，一脸问号却无法宣之于口。

        “长公主体弱，加上后面若是早早嫁出宫，就无人帮陛下操持宫宴了，”容嘉又批完一本折子，口吻淡淡：“陛下还是学学的好，蒋太傅也是，这样陛下有不会的好向太傅请教不是？”

        幼帝&蒋太傅：……

        无言以对。

        幼帝不死心，“这日后自有后宫……”

        “陛下这一两年内就能有后宫吗？若是没有，凡事需得亲力亲为。”

        “……”

        楚琉越认认真真问：“我现在选后妃来得及吗？”

        “选菜单吧。”

        容嘉委婉回绝。

        于是乎，一群人昏头涨脑开始讨论各项事宜，容嘉提笔批着奏折，时不时指点一二。

        好容易都敲定了个七七八八开始吩咐下面人布置时，天已经黑透了。

        幼帝哭丧着脸准备回自己宫里时，忍不住道：“这该死的见鬼的楼兰，不能直接把他们打回去吗？”

        “那还请陛下早日御驾亲征。”

        容嘉口吻淡淡，把幼帝和一屋子人都从善如流打发走，只留他和楚诗薇二人独处：

        “臣帮了公主，公主不请臣共进晚膳吗？”

        楚诗薇：……？

        摄政王府缺饭吗？还要过来她这里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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