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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惠州不比京师重地,在宵禁一事上自然不如燕京严格。但暗夜城中纵马,来人还众多,绝对不正常。

        展宁与严恪对视一眼,彼此的脸色都有些变化。

        严恪先一步支起马车后方的小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十数骑人马正从身后匆匆追来。

        来人均是身强力壮的年青男子,一色的皂衣如墨,月光之下,隐隐还能瞧些不详的雪亮刀光。

        情况不对!

        虽不知是何处出了纰漏,但人对危险本能的感知,让严恪在一瞬间反应过来,他忙让车夫勒马停车,便吩咐对方道:“马上下车,往安全的地方躲。”

        说罢,他袖中滑出一柄匕首,唰唰几下斩断了马缰绳,接着便一把拽了展宁,上马双腿一夹马肚,飞速冲了出去。

        他们此处所在的位置,是一条僻静长巷,离驿馆尚有一半路程。

        马车沉重,绝不可能跑得过后面的追兵。

        严恪反应极快,弃车上马几乎是瞬间的事。

        连安走后,驾车的车夫是驿馆里的人,遇见这境况,一开始还有点懵,待听身后马蹄声越近,惊觉不对,想要逃走之时,却已经迟了。

        只听咻的一声破空响,一只白羽箭射来,直接将他射了个对穿。

        车夫一声惨叫,展宁恰好回过头去,见到那一幕,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忙回过头,与严恪道:“世子快一些,往热闹的地方的去,先甩掉他们!”

        身后的人,百分之百是马文正的人。

        以严恪的身份,马文正还决意动手,那必定是发现了什么!

        而且他这一动手,便是生死之局,若没有十成把握将她与严恪除掉,那便是将自己一家老小放在火上烤。

        马文正不会想留活口,这种境况下,驿馆是绝对不能再回去了。

        本来她与严恪该想办法出城,可眼下各处城门必定是严加封锁,他们这会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最好的办法,反倒是往最热闹的地方去,趁着人多眼杂,甩掉追兵,再谋后策。

        展宁的想法与严恪不谋而合。

        出了僻静长巷,严恪便催马往惠州城南去。

        那是惠州城内最乱的地方,与展臻曾经落脚的响雨巷有几分相似,赌馆妓馆遍布,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马文正一方长官,唯一可能伸不进手的地方,便是这些不入流之人的聚集之地。

        只是展宁与严恪两人的脑子转得再快,身下的马却不够争气。

        本就是拉车的马,并非了不得的良驹,眼下还载了两个人,跑了一阵,展宁两人与身后追兵的距离相反拉得更近。

        对方带了弓箭,距离稍近,危险便越大。

        耳边利箭破空的咻咻声不断响起,展宁坐在严恪身前,看着从身边飞过的箭矢,只觉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突然间,她听身后严恪闷哼了一声,人也似往前一撞,她心头猛跳,忙问:“你怎么了?”

        “仔细坐好。”

        严恪闷声应了一句,一手扯了马缰绳,一手却握了匕首,重重往马臀上一扎,马儿吃痛,一声长嘶,带着两人拼命朝前跑去。

        耳边冷风急掠而过,刮得人脸发冷,偏偏身上冷汗也是一潮一潮的。

        身下坐骑发力狂奔,展宁与严恪被颠得厉害,必须死死抓紧了缰绳,才避免被颠下来。

        待到了城南热闹却又杂乱之地,那马儿终于熬不住,一双前蹄一跪地,展宁与严恪一个不慎,双双被跌下了马。

        好在跌落之地并非石地,两人虽摔得鼻青脸肿,痛疼难耐,但好歹没伤到筋骨。

        “快些找个地方躲起来。”

        展宁忍着痛爬起身来,接着要搀扶身边的严恪,可一看对方,伸出去的手却有了一瞬间的僵滞。

        严恪的背后,竟然插着一支白羽箭。

        箭头已全然没入,他今日衣衫颜色穿得浅些,大片的血迹染红了他大半个背部,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过展宁的僵滞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因为身后马蹄声渐渐又起,身边也渐渐有陌生的脸孔好奇围过来。

        她不敢再耽搁,忙使出全身的力气,费力扶起严恪,选了一条乱巷子,跌跌撞撞奔了进去。

        马文正为何突然发难,她已无暇去想。

        只好在展臻已被送出城,平平安安往燕京方向去。以他们的行程,以及之前严豫来信所言,他们至多一日功夫,便能在路上遇见。

        而连安也往江南道总督蒋云奇处借人,若自己与严恪能躲过这一劫,熬到连安或严豫前来,便能大难不死。

        若不能……

        却说方陌、晏均并连安等人一早出了城,一路上快马加鞭,不曾有半点耽搁。

        晏均还好,人年轻些,身体也好,还耐得住。

        方陌毕竟年长,之前照严恪吩咐,兵分两路往另外六州查访水情时已受了不少罪,如今返京,还要受这种折磨,不免就有些不耐了。

        时将入夜,在官道旁的驿站用过饭,方陌本打算就地歇息,第二日再走,连安却不肯,道是严恪有吩咐,必须日夜兼程往回赶。

        方陌身为工部都水司员外郎,好歹是个从五品的京官。虽说连安是严恪的贴身侍从,自古又有宰相门人七品官的说法,可到底尊卑有别,一个下人在自己面前发号施令,方陌心里总有点疙瘩。

        方陌坚持称,眼下留太后寿辰还有一段日子,连安若是担心误了送贺礼回京的日子,那大可不必。

        谁料连安是个油盐不进的,一面与方陌告着罪,一面道世子吩咐,不敢随意违逆,若方陌与晏均实在劳顿,他可以押着东西先行上路。气得方陌险些吹胡子瞪眼,还是晏均从中周旋,才勉勉强强成行。

        这一赶,又是大半夜的路。

        待月隐云后,星子满天之时,方陌在马车里颠得直打瞌睡,突然间却听寂静夜里似一阵阵急促马蹄声传来。

        那声响极大,震得他一个激灵,待挑起车帘,揉了揉睡得懵懂的眼一眼,只见前面道上数只火把星星点点,似与天上星辰交错。即便在夜里,数十骑人马仍然形容整肃,迅速向前行进。

        这样的阵势,多半是军中之人!

        方陌的瞌睡瞬间醒了大半。而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有人远远喊了话,“前方何人?!”

        方陌还不曾答,却听行在前面的连安回了一声,“敢问可是睿王殿下尊驾?”

        方陌的瞌睡这下是彻底醒了,两方人马越靠越近,他定睛一看,对面数十骑人马当中,火把之下,那一身墨色锦袍,眉目间锋锐毕现的英俊男子,不是睿王爷严豫又是谁?

        方陌与晏均都下了车,与睿王爷行了礼。

        严豫不曾下马,微微一颔首,权当受下。之后,他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便将目光移到了连安身上。

        他与严恪同是皇室中人,严恪自小又养在皇太后身边,平素感情虽不亲厚,见面的机会却不少。连安是严恪随身带着的人,他自然还是认识的。

        他问:“你家世子与展大人呢?”

        展宁不过一个六品小主事,严豫对方陌和晏均都视若无睹,却专门问起展宁。方陌和晏均闻言都暗暗有些嘀咕,之前展宁才入工部不久,就得了景帝嘉奖。这一趟往江南来,严恪对她更是看重。如今连眼高于顶的睿王爷也记着她,看来以后,对这个展主事,他们还不可轻看。

        而连安得严豫问起,先自怀中取出一只黑铁盒子,呈到严豫跟前,才道:“因江南水情不乐观,世子与展大人仍留在惠州。世子得知殿下将至,特地命我先行一步,一来送太后寿辰贺礼回京,二来将这件要物交予殿下。”

        严豫身边之人上前,取了盒子交给严豫。

        严豫打开来一看,脸色微变。

        盒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一个巴掌大的小铁人,铁人头顶、心肺、脚底各处扎针,分明是做巫蛊之用。

        待他将铁人翻转,瞧见铁人背后铸刻的名讳和生辰八字时,面上神色已沉如水。

        连安仍在跟前,略略低了头,神色恭谨等着他的吩咐。

        他看他一阵,突然觉得心里一动,吩咐对方道,“你抬起头来。”

        连安本以为他会问起铁人之事,不料严豫出口会是这个吩咐。他略有些疑惑抬起头去,这一看,便撞进严豫那双带着琢磨的眼里。

        严豫与他对视一阵,突然开了口,暗夜之中,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声调却显得有些冷。“你不是连安,你到底是谁?”

        连安听了严豫的话,眼里闪过一瞬的怔忡,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面上表情显得有些糊涂,他道:“小的驽钝,不明白睿王殿下的意思……”

        严豫居高临下望着他,目光锐利如剑,似要从他面上一直看到他心里。

        良久,除了贴身的两个侍卫,他吩咐身边人全部退出一段距离,连同与连安同来的方陌、晏均等人也一道退开。

        火把跳跃,火光之下,严豫的面貌俊美如神祗,那双眼却冷寒似修罗。

        “你这双眼睛,绝对不是连安。如今人已退下,我给你一个自己坦白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严豫:本王爷多久没露过正脸了!

        作者:长得帅也不能章章出场啊……

        严豫:你找死?

        作者这几天三次元有那么一点小混乱,更新不太稳定,很抱歉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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